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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希特勒的间谍 作者:[美] 戴维·卡恩

更新时间:2021/7/28      浏览:208

始失去了控制,他在两年多的航空侦察中,第一次着起慌来。侥幸的是他再也没有碰到敌机。不久他就到了克里特南面的托布鲁克。他调头向北,带着照片飞回基地。
  他们和另外一些飞行员发现有总吨位在一百五十万吨左右的敌舰集中在埃及。克内迈尔的这趟使命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说明英国人正计划发动某种形式的大规模军事行动。
  六月,英国人确实企图同时从东西两个方向强行进入马耳他,不过轴心国已经作好了准备:英国的十七艘货船和油船中只有两艘通过了,而这座岛屿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西格弗里德·克内迈尔不是一个平常的侦察飞行员。他是在为德国空军精锐的战略侦察机群飞行。克内迈尔很有本领,因此在波兰战役中,他被挑选为陆军总司令开飞机。他也非常聪明,在战争爆发之前,他发明了三角航向计算器,这个仪器在长途航行中特别需要。由于这些缘故,他的一个朋友才把他吸收到战略侦察机群这个特殊机构里来。
  出这个主意的是特奥多尔·罗韦尔上校。罗韦尔细高个儿,性格爽朗乐观。他出生在景色秀丽的大学城戈廷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就是侦察飞行员;他曾经几次驾驶龙贝格C7 式飞机越过英吉利海峡,侦察英格兰的目标。他的战略侦察机群,是在他解决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十多年来所面临的一个国防问题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波兰的重建严重削弱了德国。波兰走廊把德国剖为两半:一边是贵族地主的神圣故乡东普鲁士,一边是德国的另外一大半。波兰人采取敌对态度,同德国的夙敌法国结成联盟,更加恶化了这种战略上和感情上都无法容忍的局势。而且现在谣言蜂起,说波兰正沿着边界修筑防御工事。但是德国军队无法获得这方面的许多情报。对它们进行航空照相的可能性似乎已被排除。经过波兰往返东普鲁土的商业飞机必须在固定的航线上飞行,而这些航线离修筑工事的地方还远得很。
  军用飞机顶多只能在中立的波罗的海上空进行侦察,但它们看不到多少东西。罗韦尔想出了一条妙计,从非常高的空中拍摄这些防御工事,这样任何人也看不到他。
  他独自一人进行试验。在晴朗的星期日和假日,他租一架私人飞机,在这些禁区的一万三千英尺高空飞行。谁也抓不到他。这个二十六岁的飞行员拍摄了许多照片,拿给当局看,他们惊得发呆——但非常高兴。
  “你们如果肯出钱,我可以拍更多的照片”,罗韦尔对他们说: “我的钱包还不够鼓。”
  “好吧”,他们答道。 “我们同意。如果你去飞,我们就给你钱。”
  事情就这样开始了,当时是一九三零年。罗韦尔仍然是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雇用的文职人员。德国当时计划把谍报局办成收集军事情报的中央情报机构。罗韦尔有一架包机。但这是一架特殊的飞机:单引擎容克w34式飞机,在一九二九年五月二十六日创造了一万二千七百三十九米(约四万一千八百英尺)高空飞行的世界纪录。罗韦尔执行任务,虽然在多数情况下只是在德国境内沿着边界飞行,拍一些防御工事的倾斜航空照片,但有时也在波兰领土上空飞行。这是违反一九二九年德波条约的,因为该条约禁止这种用途的军用飞机和私人飞机进入彼此的领空,而且要得到特许才能进行航空拍照。德军却并不因此感到内疚。但是当希特勒在一九三四年同波兰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从而打破了法国利用签订条约而对德国建立的包围圈之后,罗韦尔一伙人的飞行就对希特勒的这种政治花招不利了。因此他们的飞行拍照停止了——至少暂时停止了。
  到这时候,罗韦尔已经集中了一些技术熟练的飞行员和五架飞机。他重新加入了军队。他把这个小分队从基尔调到柏林西部的施塔肯机场,仍然受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的控制。就在那一年,他的小分队第一次在俄国上空执行任务。这个小分队的双弓I擎飞机在海军基地喀琅施塔得、列宁格勒,普斯科夫和明斯克工业区的上空飞行而未被发现。大约与此同时,小分队开始侦察德国的邻国在边界附近修筑着的防御工事。为了调查法国修建的防御工事,罗韦尔沿着莱茵河飞行,拍摄倾斜航空照片,从照片上可以看到马奇诺防线钢筋水泥掩体里的枪口。在捷克斯洛伐克上空,他运用立体摄影术拍摄深深隐蔽着的防御工事。他是德国最先运用这种摄影技术的人员之一。
  这些照片送到了空军总司令戈林的手里。一九三六年的一天,谍报局罗韦尔的上级卡纳里斯召见了他,并带他去见戈林。这位肥胖的纳粹分子正趴在他的大肚皮上,仔细察看周围地板上铺着的罗韦尔拍的照片。
  “你们得归我管”,他说。
  这事很快就办到了。高空飞行试验小分队改名为特种勤务航空中队,由空军参谋总部五处(情报处)领导。罗韦尔很快就对调动感到满意。戈林的资金力量比卡纳里斯雄厚得多,对罗韦尔也慷慨大方,很快就调拨了这位飞行员要求得到的水平高的空勤人员、性能好的飞机和设备。罗韦尔收罗了曾经为航空照相公司、国际商业运输公司和飞机制造商工作过的飞机驾驶员。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初期在国外当过飞行冒险家的康特·赫恩斯布勒希上尉和康特·绍尔马上尉加入了他的中队,在他的建议下,卡尔·蔡斯光学仪器公司研制出了高级航空照相机;战争期间这种照相机成了德国空军的标准用品。他得到的第一架飞机是新式双引擎下单翼机,这种飞机是恩斯特·亨克尔在三十年代中期作为世界上最快的客机和快速中程轰炸机而设计制造出来的,这就是Helll式飞机。它能载四个人,在正常情况下不加油可飞行二千英里,而且机体比较沉重,可以稳在空中,利于摄影。
  在三十年代后期,罗韦尔和他的飞行员对波兰、法国,’捷克斯洛伐克,苏联和英国进行了空中侦察。天气好的时候,经常有五、六架飞机在飞行。这些飞机并不都是从德国起飞的。一九三七年,有些飞机驻扎在友好国家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它们从那里起飞侦察东南欧。它们是在执行空军情报处处长约瑟夫·施密德布置的任务。几乎每次飞行都拍摄了以后可能进行轰炸的目标。许多是战略目标,例如军工厂。另外的是作战目标,例如边界防御工事和内地公路网。
  如果拍摄公开目标,例如一座城市,罗韦尔就把他的飞机伪装成商业飞机,涂上民用标志,空勤人员穿便服,假装在新航线上试飞。如果被抓住,他们就说是迷航了——但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如果拍摄秘密目标,罗韦尔就把飞机升得很高——达三万二千英尺,那时雷达尚未问世,地上的观察人员是看不见他们的,人们听得见隐隐约约的飞机声,但是当望远镜在诺大的碧空中发现这架间谍飞机的时候,它早就一溜烟地跑了。如果这些飞机留下了疑迹,那么飞行就得中断。但是有时候也不中断,在这种情况下,飞行员或者希望疑迹不被发现,或者希望人们看不出来这些疑迹是间谍飞机留下来的。罗韦尔对飞机的各种保护色作了试验,飞机涂上颜色后,在施塔肯机场上空盘旋,他在地面上观察。但是他发现这样做毫无意义:在那样高的空中,无论哪种颜色看上去都没有什么色彩了。在太阳光下,从某个角度往上看,无论哪一种颜色都会闪光。他们在捷克斯洛伐克和英国上空拍摄了一些港口(包括伦敦港)。虽然这些飞行违反了德国同它们签订的条约(德国没有同法国和苏联签订这样的条约),但是没有哪个国家对这些飞行提出过抗议,也许是因为它们没有发现这些飞机,也许是因为它们不能确定这些飞机是德国飞机,也可能由于它们害怕希特勒发怒。有一架Helll式飞机在俄国上空执行任务时曾经摔了下来,即使这样,也没有引起外交上的反响。大概这架飞机的客机伪装,使俄国人觉得没有必要过份追究。
  这个中队继续发展扩大。虽然它的许多飞机留在施塔肯,可是指挥部却搬到附近的奥拉宁堡了。奥拉宁堡是波茨坦的一部分,空军的一个参谋部设在那里。空军主要图片中心曾经在短时期内由罗韦尔领导。这个图片中心源源不断地提供光亮清晰的图片。有些图片送到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一处空军组,或许是为了帮助它确定间谍活动的目标:卡纳里斯和罗韦尔有时候商量哪些地区应当拍照。图片中心把捷克斯洛伐克边界地区的照片拚凑在一起,按照1 :75,000 的比例尺制成照相地图。一九三八年秋天,德国军队开进苏台德区的时候,就带着这些地图。
  一年以后,战争爆发了,特种勤务航空中队迅速发展为三个中队,每个中队有十二架飞机。它改名为空军总司令侦察机群。它把拍摄的波兰桥梁,反坦克障碍物和野战防御工事等照片分发给地面部队指挥官,他们利用这些照片,取得了前所未有的闪电战的惊人胜利。一九四零年初,侦察机群驻在保加利亚的一个中队,接受戈林的命令,飞往高加索、叙利亚和土耳其,侦察这些产油区,当希特勒决定进攻挪威的时候,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发现它没有这个国家的最新地图。在几个小时之内就要准备好进攻计划的将军,不得不买一本导游手册“来看看挪威像个什么样子……每个港口叫什么名字”。罗韦尔被召来了。很快他的侦察机群提供了德国军队可以进行登陆的港口、以及保卫这些港口的海岸炮兵连和飞机场的照片,为入侵取得成功作出了贡献。在这次侦察中,飞行员科内利乌斯·内尔曾经两次乘四引擎的福克一伍尔夫200 秃鹰式飞机从东普鲁士的柯尼斯堡到纳维克作长途飞行,以便弄清英国人是否已经占领了挪威北部的这座港口。不过罗韦尔的工作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他的照片以及对这些照片所作的分析,使德国人低估了某些炮兵连的力量,高估了另外一些炮兵连的力量,甚至完全忽视了另外一些炮兵连的存在。同样,空军情报机关认为他对法国的侦察飞行也是“不能令人满意的”,因为它只是对与德国接壤的地区的机场和工业设施进行了侦察。
  为了替入侵南斯拉夫作准备,有一个中队驻在奥地利东南面的维也纳新城,在进攻前的十天猖狂地进行航空侦察摄影。照片不是送到奥拉宁堡,而是送给戈林的专车上的照片小组。这列专车总是喷着蒸汽,一旦发生空袭,它可以马上开进赛麦林的著名的隧道里。当进攻开始的时候,这些飞机上的民用标志被涂掉,换上军用标志,飞行员卸下便服,穿上军装。
  与此同时,罗韦尔继续进行他的主要活动:侦察苏联。为此在一九四一年一月,也就是希特勒下令对俄国开战之后几个星期,他建立了第四中队。从一九三九年十月到德国入侵俄国时为止,他的飞机曾经几百次进入苏联领空。有两次飞机在俄国降落了。一次是紧急着陆,另外一次是一架Ju86式飞机的发动机出了故障,从三万九千英尺降到一万六千英尺,在这个高度上俄国战斗机强迫它降落了。这两架飞机着陆后,俄国人发现了泄露内情的苏联地图、照相机和胶卷。戈林听到这个情况后,大发雷霆,在停在赛麦林的专车上愤怒地吼叫着。俄国人或许是在几年前一架Helll式飞机坠毁之后开始提高了警惕。因而一直在监视并统计这些间谍飞行。
  但这次只是提了抗议。除了一两次偶然事件之外,他们从来没有向罗韦尔的飞机开过火。
  因此,罗韦尔的飞机从波兰的克拉科夫,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和普罗夫迪夫,以及挪威的北极海岸线上的基尔克内斯,对苏联进行短距离和纵深侦察。有些飞机最远到达黑海——往返一千五百英里。它们带回了苏联工业目标和野战防御工事上最新建筑物的照片。德苏战争爆发后,飞机继续进行侦察。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六日,德国人发动进攻之后四天,内尔驾驶着他的Ju88式飞机,从一个前进战斗机机场起飞,按照莫斯科广播电台的无线电方位直奔这座城市。他像上帝一样地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遨游着,夏日的天空丝云不挂,他隔着飞机座舱窗口的玻璃,俯瞰这个共产主义世界的首都,看见电车像细长的昆虫一样在喧嚣的街道上爬行着。在这样的高度上,他像往常一样觉得很安全。他镇定自若地拍摄着这座城市周围的机场。当俄国的战斗机起飞追击他,高射炮火冒着黑烟劈里拍拉地爆炸的时候,他并不感到紧张: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战斗机和高射炮火达不到他那不可企及的高度。他拍完了照片之后,调转机头,分毫无损地飞回基地。
  这时候,侦察机群人员和飞机的数量达到最高点,共有二、三百人,大约五十架飞机(但在战争期间这个机群使用过两百架飞机)。除了原有的Helll式飞机以外,又增添了道尼尔D0215式、Jua6 式和Ju88式飞机,后来又补充了D0217式和亨舍尔Hsl30式——两者都是经过改装的双引擎轰炸机——以及亨克尔He410 式,这是一种小型快速四引擎飞机,这些飞机遍及全欧洲,对各种目标进行侦察。它们从法国的枫丹白露以及比利时起飞,对英国南部进行侦察。(这些飞行很重要,因为普通的侦察机常常被击落。罗韦尔的飞机上带有特制的氮氧混合物,把它们打进发动机内,可以使发动机在二万五千至三万五千英尺的高空多工作二十至二十五分钟。并使它们能够逃脱英国战斗机的追击。)一九四零年和一九四一年,克内迈尔和其他的飞行员常常从挪威的西南角斯塔万格起飞,在四十分钟之内就可以到达英国的斯卡帕弗洛,他们每次都从不同的方向对英国的本土舰队进行拍照。
  一九四二年,罗韦尔手下的飞行员——包括克内迈尔在内——从克里特起飞,调查了盟军占领的北非的情况。这的确成了他的主要活动。从五月二十九日到七月十七日,他们几个人在北非飞行了四十四次,共一百七十个半小时。那年夏天,有一个飞行员从希腊的罗得岛起飞,在近东的部分地区上空马拉松式地盘旋了八小时,然后回到基地。克内迈尔看到他脚底下的敌人的战斗机像金鱼一样在游着,这是罗韦尔的飞行员的飞机同敌人唯一的一次接触。在其他地方,他的大胆的飞行员在同盟国和中立国世界的角落——冰岛、格拉斯哥、红海和伊拉克——的上空飞行。
  一九四一年左右,在罗韦尔使用过的一个机场里,你只要经心观察,就会看到为一次典型的飞行所作的下述准备工作:空勤人员把盒装胶片(每盒可照一百八十张)装进三架大型照相机。然后他们把这些照相机安装在D0215式飞机的尾部,这些飞机没有国籍标志,只有登记号码L2 OS。最大的照相机焦距长二十九点五英寸左右,用来拍摄垂直航空照片。另外两架焦距长十九点五英寸,用来瞄准右方和左方。
  这两架照相机可以安装成三十度或六十度的斜角,究竟哪个角度合适,要看是想让照片的准确度高(重叠摄影可以达到这一点),还是让照片拍摄的面积大。空勤人员把它们安装成理想的角度,定好快门曝光时间。
  曾经在南斯拉夫上空飞行过的空军中尉迪德里希·维尔马尔爬进了飞机,他的机组里另外两名成员也跟着钻了进去。他把这架双尾单翼机的两台发动机预热了一下,将飞机慢慢开到跑道的尽头,然后信号一下,他加快速度,飞离跑道,升到空中,他转向目标地区,逐渐向上升。一切进行得很顺利;飞行几乎是单调乏味的。在目标地区二万六千英尺的高空,他让飞机水平飞行。观察者开动照相机。照相机喀嚓喀嚓地自动拍摄着,可以照下一条宽十七英里的地带。它们可以再升高,在水平飞行时拍下更宽的地面——在四万二千英尺的高空可拍二十七英里宽的地带。但是它们得为照片的质量付出代价:不仅照片解象力差,而且由于飞机操舵变得不稳,容易使照片线条模糊。
  经过几次往返水平飞行,目标被拍照下来了。虽然没有敌机干扰,维尔马尔仍然只有在返回基地时才放心。飞机一着陆,胶片盒立即被取出来,送到奥拉宁堡冲洗。倾斜航空照片,经过纠正,消除投影偏差,然后拼成完整的照相地图。照片分析员用放大镜仔细察看这些照片,那些看上去像小点点、细缝缝和一堆堆模糊不清的东西就变成了商业建筑物、工厂、高射炮兵连、街道和铁路。然后飞速把这些照片送到空军情报总部进行分析研究。
  罗韦尔本人是这整个机构的缔造者,他时而飞上蓝天,既是为了不使技术荒疏,也是为了向他的同事表明他并未衰老,更不畏惧。但是他基本上是指挥他的部下(他已经把他们训练成一个土气高昂的队伍),他独自决定执行任务的时间,别人可以告诉他哪些目标需要侦察。他还要应付上级。
  这使他常常感到沮丧。索取情报的人,总是希望情报多多益善,他的上级也是这样。他们很少夸奖罗韦尔,不大说他有了新的发现。反而常常说罗韦尔不如其他的空军侦察单位。
  罗韦尔觉得上级指挥机关不了解航空摄影的价值和局限性。
  更糟糕的是戈林的反应,当罗韦尔报忧的时候,戈林满脸不高兴。他居然能在航空照片所提供的确凿证据面前矢口否认事实。每当罗韦尔向他报告照片上发现了新的目标的时候,他总是回答说: “这不可能!”他常常争辩说,照片分析员也可能发生错误。要么是罗韦尔没有拍摄那些可能提供不同情报的地区,要么就是这位帝国元帅干脆不理睬这些照片。
  每当罗韦尔送照片给他,他只是口头上表示感谢,从不就照片问题询问一下,最后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也总是不把它们放在心上。
  远在战争结束之前,这位高个儿、富于幽默感因而也善于进行比较的侦察飞行员就已经看清了形势。第三帝国已被迫处于防守地位。德国空军忙于保卫祖国的领空不受盟军轰炸机的侵犯,关于盟军工业的战略轰炸目标的照片对德国来说已经不需要了。纳粹德国已急剧衰落。谁也不要求提供什么外国情报以便对这个外国进行入侵。战略航空侦察的确没有实际必要了。 “我们了解自己的祖国,”罗韦尔冷冰冰地说。他已经丧失了生活目标,再加上他的妻子在一次空袭中被炸死,留下两个幼小的孩子要他管,他终于在一九四三年十二月退伍了。
  新的需要使他的机构发生了变化。这个机构被重新命名为轰炸机联队200.它的第一流的飞行员和特制的飞机,在执行非侦察任务——例如向敌人的领土空投特务——时消耗完了。甚至有人说这个联队把卡米卡策斯那样老练的飞行员也甩到重要的敌人目标地区。这个机构原来的作用——不用间谍而从事间谍活动——慢慢地削弱和消失了。使罗韦尔的侦察机群成为世界上最早和最成功的战略航空侦察机构之一的那股推动力量,已经完全消失了,就像多年前他的飞机完全消失在任其翱翔的万里碧空之中那样。
  从某种意义上说,罗韦尔在最初建议进行空中侦察的时候,就极力鼓吹这种做法。甚至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人们就已经认识到这种情报活动的价值:第一批德国军用飞机全是侦察机。那次世界大战以后,德国之所以要违反凡尔赛条约对它的空军施加的禁令,部分动机就是希望既有飞行员、又有飞机来从事空中侦察活动。各个军区的空军军官秘密地讲授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空战(包括空中侦察)的经验教训。他们的摄影小组利用那次战争中拍摄的航空照片来进行训练。他们邀请从事体育飞行的驾驶员载着他们和接受他们训练的人到处飞行,他们则在飞机上练习航空摄影。在几年之内,这些分散的缺乏统一性的活动,导致陆军在一九二四年任命一位军官负责航空摄影工作,并且建立了主要图片中心,隶属司令部空军处领导。空军处制订了两种(近程和远程)侦察机的规格,让亨克尔公司承包了制造任务。
  在二十年代,利佩茨克(现属于俄国)的德国秘密空军基地一直在进行研制和训练。三座城市里的三个小中队的飞机全是侦察机。这些飞机构成了德国在一九三零年敢于在国内飞行的第一批军用飞机。这些飞机形成了日益发展的德国空中侦察机组的核心。和这种情况相类似的是,民用企业(它们的工作人员常常是以前的军事观察家)也致力于航空摄影,主要是为了绘图和勘测。
  希特勒提倡空中侦察是对这种活动的最大刺激。空军定购了续航能力强、速度比较快的新式飞机,以便配合坦克作战。一九三,匕年设立了隶属陆军总司令的将级空军联络官。
  他的主要工作是把陆军高级当局提出的侦察要求转告空军,再把空军的侦察结果送交陆军。主要图片中心的分析员在正方形照片上面标出工厂和军事设施。由于他们的工作迅速发展,德国空军部里不够他们施展工作了,于是他们在先前的普鲁土法院的宣判室和审讯室里仔细研究这些明亮清晰的照片。主要图片中心的一些雇员和在德国从事空中侦察活动的其他工作人员,曾经在西班牙内战中在佛朗哥麾下工作时获得了宝贵的经验。一位照片分析员收获更大:他在西班牙赚了一大笔钱,虽然他只是个下土,却开着自己的漂亮小汽车上班,他的同事十分羡慕他。
  到战争爆发的时候,一九三零年时的三个侦察机中队,已经猛增到五十三个中队。它们的六百零二架飞机,占德国空军飞机总数四千一百零三架的七分之一。按规定每个中队应该有十二架飞机,但是每个中队里面的预备小分队(由三架飞机组成)有时也缺少一,两架飞机。
  这些中队从二十年代开始分为远程侦察机中队和近程侦察机中队,这个区别至今仍然存在。三十个近程侦察机中队有三百四十二架飞机,为陆军进行战术侦察和战场侦察。二十三个远程侦察机中队总共有二百六十架飞机。
  罗韦尔既为陆军、也为空军进行战略空中侦察。但是,在战争开始的时候,这两个军种都有为自己从事作战侦察的远程侦察机中队。在空军中,每个大机群和空军师都配有一个侦察机中队。这个中队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观察敌人的机场以便确定敌人空军的集结地点,并且拍摄作战轰炸目标,这有助于完成军事条例为空军规定的下述基本任务;摧毁敌人的空军,袭击敌人的陆军兵力来源和截断它们与前线的联系。每个集团军和军团也都配有一个远程侦察机中队。
  军事条例宣布,它们的作战侦察“包括监视敌军的下述活动:敌军的集结,尤其是通过铁路实施的集结,敌军的前进或撤退,敌军各部分的前后调动,以及敌军野战防御工事和永久性防御工事的加固。”作战侦察通常是让飞机深入敌人领土,在一万五千至三万英尺高空运用航空摄影技术进行的。这些飞机通常要观察重要的公路和铁路线,虽然命令上很少规定具体的观察地区。
  作战侦察的结果常常决定哪些地方需要进行战术侦察。
  战术侦察经常集中在某个军或某个装甲师今后两、三天内将要深入敌人领土大约二十至四十公里的一条地带上。为了进行这项工作,每个步兵军和每个装甲师都配有近程侦察机中队。装甲军往往有几个这样的中队,组成侦察机群。 (步兵师没有空中侦察部队。)他们在七千至一万五千英尺的高空进行目视侦察。观察员有时候用快照拍摄,但冲洗和分析照片通常要花很长时间。军事条例规定: “战术侦察包括就近观察敌军的集结,前进,编制、兵力分布、兵力延伸的宽度和纵深、供应情况、支援设施、空中情况,尤其是新机场和防空的情况。及时报告敌人摩托化部队的情况具有重要意义。”
  和战术侦察结合在一起的是战场侦察,近程侦察机也可以执行这个任务。从事战场侦察的飞机在七千英尺以下的空中飞行,尽可能就近观察地面上的详细情况。这样的侦察“可以提供有关敌军兵力尤其是炮兵的分布、部队的中途短暂停留、预备队和坦克的调动以及敌军后方发生的其他类似情况的情报。这样的侦察监视着战斗过程。”战场侦察的一个重要部分是为炮兵确定打击目标,它可以发现例如敌人的大炮、坦克部队和行军纵队这样的目标,然后记录弹着情况,帮助炮兵校正瞄准误差。在进行这样的侦察时,观察员通常是用无线电报告情况,或者投下记录条和地图。
  每个空中侦察单位都有一个直接设在机场上的图片小组。它的暗室、照片分析室和照片复制室设在五,六辆大卡车上,这样它就和这个空军单位本身那样具有机动性。随着陆军的前进或撤退,空军单位经常从一个机场转移到另一个机场。图片小组设备齐全,每个小组有它自备的一百加仑水、轻便桌子、放大器、赛璐珞片基,分度钢尺、小放大镜、计算尺、彩色铅笔。它们既处理战术侦察照片,也处理作战侦察照片。具有战略意义的图片材料是在空军参谋总部情报处图片小组进行分析的。这个小组是从曾经称作主要图片中心、在战争开始的时候称作主要图片处的那个单位分出来的。这个图片处现在在柏林哥伦比亚大街一座公寓的经过改造的房间里工作,研究新的技术,撰写训练手册和识别手册,擦干净从前方带回的胶卷上沾染的非洲沙土和俄国尘埃,然后把它放在停泊在湖里的船上,使它免受火劫,因为在战争的后期,空袭越来越频繁。
  所有这些单位的飞机、观察员和分析员都属于空军。但是陆军控制着那些隶属于它的单位,它给它们分配具体任务,接受它们的报告。为了协调两个军种之间的这项工作,空军在陆军务部队的指挥部里派有联络官和参谋。部队的级别越高,参谋人员就越多,任务就越繁重。这些参谋人员中级别最高的,是派在陆军总司令麾下的将军衔空军联络官。
  战争刚开始的头两年中,这种安排非常奏效。但是在俄国战役中却出现了紧张。许多新的军和装甲师要求得到新的侦察机中队。但是飞机的生产远远赶不上建立侦察机中队的需要。大多数中队只有七架飞机,而不是规定的十二架,因而不能满足要求。为了免受英国空军的袭击,有一个飞机制造厂从靠近北海的不来梅迁到深远内地布拉格,这使得空军在半年时间内没有生产新式侦察机。而且事实证明在俄国战役中飞机的损失比预料的还要多。到了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六日,俄国人发动大规模反攻的时候,德军损失了三百多架侦察机。南方集团军群的一些侦察机中队只剩下一架侦察机。除此以外,人力也日趋紧张。这个战役已经证明,航空侦察活动有时需要同敌人的地面部队交战,因此侦察机需要战斗机护航。这使形势进一步恶化了。
  因此,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希特勒暂停进攻的那一天, (这时候战争的持久性已经比较明显了,)陆军总司令的空军联络官保罗·博加契将军会晤了陆军参谋总长哈尔德,讨论“彻底整顿”陆军的空中侦察工作。经过几个月的讨论,达成了协议。侦察机一切活动的指挥权都要移交给空军。陆军再也不能颁布侦察命令,它只能提出要求。陆军和空军各自单独进行远程侦察飞行的浪费做法停止了。从此以后,每次飞行既要为陆军、也要为空军执行任务。在集团军和集团军群里的大批空军联络参谋都将被撤消,也要撤消陆军总司令的空军联络官;因为陆军的空中侦察指挥权已经移交给空军,空军的高射炮部队的指挥权也由陆军转移给空军;他们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些联络参谋的人数迅速增加,反而容易同前线失掉联系。陆军总司令下面的将级空军联络官改为将级侦察官。
  为了进行这种改革,博加契被撤换,由京特·洛曼将军代替,然而洛曼的权力较小,反映出陆军在移交侦察机中队的指挥权。洛曼本人以前是个空中观察员。他现在把大批的联络参谋撤下来,换上年轻的低级空军军官(通常是上尉军衔,担任过中队长),再配上少数助手。这些空军军官及其助手由集团军和集团军群的情报部门领导,是这些部门的空军情报参谋。洛曼把分散的侦察机中队集中起来,每三个中队,或者大约三十六架飞机,组成一个侦察机群,空军的每个军都有一个这样的侦察机群。各步兵军和装甲师同它们打交道。这虽然节省了人力,但灵活性差了。有些人认为洛曼没有想像力,无所作为,他任职只有九个月。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他被他的作战参谋卡尔—亨宁·冯·巴泽维施将军所代替。巴泽维施本人是个飞行员,得到比较年轻的飞行员的信任。用战斗机进行侦察的主意,就是他想出来的。他是整个整顿工作的发起人。直到战争结束他一直担任这个职务。
  一九四三年飞行的德国侦察机已经是第五代了,以前的侦察机不是被敌人击落,就是由于其他原因而损失掉了。战斗机的损失率更严重(那时的战斗机已经是第八“代”了),但轰炸机的损失较少,因为那时的轰炸机还只是第二代。在整个战争期间,德国制造了六千二百九十九架侦察机——占飞机生产总数十一万三千五百一十五架的百分之五点五。所有的侦察机在整个德国空军力量中所占的比重历来是下降的,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时占百分之百,到那次战争快要结束时只占三分之一,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时占七分之一,到战争即将结束时只占八点五分之一。
  然而,在任何一个时候,服役的侦察机的数量一直比较稳定。远程侦察机的数字是:一九三九年九月二百六十架,一九四二年一月四百一十二架,一九四三年五月三百七十七架。同时期的近程侦察机的数字是:三百四十二架、二百九十四架、四百零二架。
  不过飞机的类型自然是各式各样的。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主要远程侦察机是道尼尔D017 F式飞机。这是一种中型轰炸机的改进型,最初是在一九三五年左右设计出来的。
  这是一种长机身、双引擎、双尾飞机,可载一个驾驶员,一个观察员兼摄影员和一个无线电话务员兼炮手。但是它的实用升限相当低,只有一万八千英尺。为了对俄作战,德国空军用容克Ju88D式飞机替换它,从照片上可以看出它是一种基本的中型轰炸机。它的实用升限几乎高出百分之五十,达二万六千英尺,而且速度比较快,续航能力强得多,达三千英里,而道尼尔Dol7 F式飞机只有一千英里。直到战争结束时为止,容克Ju88D式飞机基本上一直为空军执行远程侦察任务,虽然其它类型的飞机也担任这种任务。
  近程侦察机经历了三个阶段。大战开始时使用的是单引擎、双座位的上单翼机亨舍尔Hsl26式飞机。在俄国战役初期,德国人开始用福克一伍尔夫Fwl89式飞机更换它。这是一种双引擎通用飞机,可载三个空勤人员,最高时速二百一十三英里——几乎比Hsl26快六十多英里。在两年之中,这种飞机曾经是进行战场侦察和近程侦察的理想飞机。但是俄国战斗机速度的加快,最终使这种飞机遭到厄运。虽然直至战争结束这种飞机一直从事夜间侦察,但是德国空军白天飞行的飞机是敌人的战斗机追赶不上的德国战斗机。德国空军在几种类型的梅塞施米特Me109 式飞机上安装了照相机。
  这种快速小型飞机的液冷发动机安装在尖尖的机头上,它可以在敌人领土三万七千英尺上空以每小时三百八十英里的速度飞行,躲开敌人的战斗机和高射炮火,拍摄照片。速度比较慢的飞机是做不到这点的。但是它有两个主要的不利条件。这种飞机只有一个座位,驾驶员同时要当观察员,这样去观察具体目标,比如火车站和桥梁,就非常困难。而且它不能携带长焦距照相机,它却要在非常高的高空拍摄出和短焦距照相机在低空拍摄的照片具有同样解象力的照片来。因而它拍的比较细小的目标在照片中就看不清了。
  造成这种状况的部分原因,可能是德国在战争期间没有象改进他们的飞机那样去改进他们的照相机。他们觉得自己的照相机已经足够好。他们对缴获的照相机经过一番研究后总是觉得“敌人在这个领域的发展水平差得远。”德国的主要照相机是Rb 75 /30型照相机。这种自动照相机(德文Reihenbild apparaf,或者缩写成Rb)的焦距长七十五厘米(约二十九点五英寸),底片三十平方厘米(约十二平方英寸)。它里面装的软片暗盒里的胶卷有六十米(几乎二百英尺)长,可以拍摄一百八十张照片。进行近距离拍照,德国空军使用Rb20/30型照相机(焦距八英寸,底片十二平方英寸),和Rb50/18型照相机(焦距20英寸,底片七平方英寸)。如果需要清晰度特别高的照片,比如在高空飞行的时候,德国空军使用焦距长四十、五十乃至六十英寸的照相机进行拍摄。由于蔡斯公司的照相机镜头非常好,因而在实验室条件下,整个照相机的质量好到足以使胶卷达到每毫米三十条线(每英寸七百五十多条线)的解象力的程度。
  同照相机一样,在战争期间胶卷的质量也没有提高。彩色胶卷的试验表明,彩色并没有给高空拍摄的照片增添多少情报,因而没有被采用。红外照相和紫外照相甚至没有怎么谈论过。德国人从来没有研制出类似柯达公司爱克培克罗姆牌那样的彩色红外胶卷,在这种彩色胶卷上植物的绿叶是深红色,人工涂上的绿颜色是紫红色,使照片分析员很容易辨别。
  侦察飞行员执行任务,不仅是跳进飞机座舱,加快发动机转速,飞出去看看他们看得到的东西。陆军或空军作战部队的情报参谋,为了进一步掌握敌人的情况,发出指示要求提供情报。侦察机中队的中队长接到命令后,立即向飞行员布置任务。比如在德军集结准备入侵希腊时,第三十军的情报参谋为一个近程空中侦察小分队规定了下述任务: “进行战场侦察,重点首先放在四号公路至克蒙蒂尼一线……以便确定:可以进行有效抵抗的敌军在什么地方?敌人在什么地方主动退却?第五十步兵师的先头营在什么地方?那些地方的公路和桥梁已被毁坏没有?敌人的炮兵阵地在什么地方?”
  战争的第一天就规定好了的侦察形式从来没有发生变化。在进攻波兰的时候,观察员许特尔中尉奉命观察(1 )
  敌人是否在某一城镇筑垒固守,(2 )在某个湖泊地区是否挖掘了堑壕体系并设置了路障,以及(3 )敌人是否在这座城镇和这带湖泊之间集结和行进。许特尔应当在凌晨四点半在边界上空飞行。在凌晨四点二十分起飞前不久,他和他的驾驶员爬进了Hsl26式飞机。驾驶员(由于某种原因被人称作“埃米尔”只顾开飞机。观察员“弗朗茨’’负责拍照。在半敞开的飞机座舱里,他坐在驾驶员的后面。许特尔的飞机和他那个小分队的另外五架飞机准时起飞,呼啸着冲往灰蒙蒙的东方。另外几架飞机很快就转头不见了,各自寻找目标地区去了。许特尔向下眺望,首先看见——些小墨点一样的东西,偶尔出现一道明亮的小河,或者闪烁着一盏农家灯火。
  但是,随着天边逐渐明亮起来,地面开始呈现轮廓。他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敌军的调动和野战防御工事。
  他期望从空中用肉眼能看到什么呢?在不超过二千五百英尺的高度上,他可以发现地面上站着或躺着的人。如果他们走动,他在四千英尺的高空也能看得见。密集行进纵队和车辆,根据地形和它们扬起的灰尘,在不超过一万三千英尺的高度上都能看得见。眼睛尖锐的观察员可以在四千英尺的上空发现地面上的机关枪和反坦克炮。但是军队通常把它们伪装得很好,即使在比较低的空中也难以看到它们。
  许特尔的飞机嗡嗡地飞行着。波兰的战斗机没有迎击它;波兰的高射炮没有向它开火。许特尔对照铺在他的膝盖上的沾满了发动机溅出的汽油的地图,察看着地形。突然,他发现前面就是那座城镇和一连串湖泊。这架亨舍尔式飞机在它们上空三千英尺的高度上盘旋着。许特尔使劲地瞅湖边有没有路障和集结的敌军,结果两者都没有。但是在城镇周围,他却发现了田野上纵横交错的堑壕。他迅速地在地图上作了标记,用他的袖珍照相机拍了照片。这时底下响起了高射炮!亨舍尔带着它的珍贵的侦察成果,调头就往回飞。
  在北非的一天,体现了近程侦察的效果。这一天是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隆美尔刚刚撤退到阿杰达比亚,英国军队正在进逼,准备向他在那里的防御阵地发动正面进攻,圣诞节的第二天,德国和意大利的飞机进行了六次侦察飞行。德国侦察机在那天凌晨发现某一地区大约有一千辆坦克,大部分停在那里,而在萨卢什村庄只发现三十五个大概是英军的帐篷。意大利的侦察机在上午九点至十点之间在姆苏斯周围发现了五百辆车辆。那天较晚的时候,拉姆斯中尉驾驶的一架飞机在八个村庄的上空兜了一大圈。飞机上的观察员对照着一幅四十万分之一的地图察看地面上的情况,他只发现一样重要东西;下午十二点半在埃尔哈色阿特有三百至四百辆车辆。下午四点四十分,冯·魏劳赫中尉从他的飞机上投下一张记录条。在萨卢什和森迪马他只发现帐篷,没有发现车辆。这些和另外一些空中观察以及其他的情报,向隆美尔透露:正在挺进的两支英国部队之间有一条空隙。他利用这个情报,在三天的坦克战中从翼侧包围并击退了英军。这使他解除了他的阵地所面临的威胁,并且为他的部队下一步前进作好了准备。
  炮兵侦察可以更好地满足空中侦察者的及时要求。在俄国,有一次许特尔中尉发现敌人的一个炮兵连从未曾伪装的阵地发射炮火,支援企图进行突击的俄军。他用无线电话报告了敌人炮兵阵地的位置,然后闪回到自己的航线上。当德军炮兵连用无线电报告“准备完毕”的时候,飞机又返回来,对地面站喊“放!”当炮兵连报告“放”的时候,这位飞行员看见离俄国炮兵阵地一百码的地方腾起一片黑色蘑菇云。许特尔作了纠正。第二次炮火齐射在敌人炮兵连阵地中央开花。 “命中了!打得好!”许特尔喊了起来。当这 架飞机在俄国阵地上空转着椭圆圈的时候,一阵又一阵炮弹在它们中间爆炸着,敌人的尸体飞到半空,大炮只剩了架子。不一会儿,许特尔喊道: “敌人炮兵连被摧毁。”炮兵回答说: “提供新目标!”
  并不是每次侦察任务都是成功的。在法国战役期间,炮兵观察员帕佩奉命侦察某条公路上的敌军纵队。但是法国的战斗机把他的侦察机撵跑了。第二天。炮兵要求对比利时穆尔盖姆附近的地区进行侦察。帕佩发现敌人的一个长长的纵队在毫无掩蔽地行军。他们大概是法军,但是他们这样暴露自己,岂不是发疯!他们或许是德国人吧。由于弄不清楚,他转而执行另一项任务去了。于是敌人的伪装、尘土、烟雾和云块使他毫无收获。此外,恶劣的气候常常使飞机无法飞行。不过,每个中队平均每天要完成两项飞行任务。
  远距离侦察有时用目视。在一九四O年的法国战役期间,有两架飞机在五月二十八日一早就出动了。一架由于气候恶劣返回了。另一架飞机上的观察员在清晨六点五十五分用肉眼看见从茹安维尔到布里思的铁路线上有五列火车在运行,十五分钟之后,在第戎和尼伊圣乔治(布尔戈尼的著名的科多尔,那儿有世界上最大的葡萄园)之间的铁路线上有两列火车朝北开,五列朝南开,朝南开或者就是离开前线。
  在东方,及时的侦察飞行有时能发现敌人的秘密行动。
  俄国人想掩盖部队到达某地,有时部队在离前线还有一百英里就下了火车。这样就消除了因为火车开到主攻地点而泄露军情的危险。部队下车后分成小组,在夜间行军到达前线,他们常常避开大路,越野行军。但是有时候行军距离很长,他们往往黄昏时出发,到天亮时才停止行军。这样,在黎明和黄昏时进行空中侦察就可以发现这些艰难跋涉的部队。
  即使这种办法不行,侦察者也能发现他们。俄国士兵夜间要露营,他们的营火堆升起的烟柱,就象伸向无风的晨空里的巨大的手指。
  但是多数远距离侦察飞行是为了进行拍照,主要是因为飞机在敌人领土纵深地区,需要在很高的空中飞行才行。飞机驾驶员可以沿着好几条航线接近他的目标,这个目标通常是一条公路或一条铁路线。根据照片需要多少重叠部分
  9.审讯敌人
  美国陆军航空队少尉霍华德·G——把他的雏鸽式飞机,停留在德国西南部里特尔附近离地面一千英尺的空中。他正在转发无线电报。突然,一阵还不算厉害的高射炮火打坏了他的飞机。G——好不容易才在两军前线之间着陆了。他用火柴点燃了那架小型单翼机,然后向美军方面奔去。在到达一处无线电哨所的时候,他向他的部队发出了呼叫,然后在路上等着吉普车把他接走。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德国巡逻队,把他抓起来了。几天以后,这位三十四岁的得克萨斯州人被送到空军过渡战俘营。空军过渡战俘营是所有德国武装部队中管理最好、最巧妙、而且是最成功的审讯中心。
  美因河畔法兰克福以北数英里的丘陵乡间,有一个名叫奥伯鲁泽尔的小镇,那儿有一排排低矮的营房,这就是空军过渡战俘营。它有两百个单独牢房,每个都是隔音的,都有单独的电暖设备,而不是使用串连的汽暖系统,以防战俘轻叩汽暖管道,互相传递信息。在战争期间,它的正式名称是西线情报分析中心,但大家仍然叫它空军过渡战俘营,因为战俘在送往永久性战俘营之前,都要暂时关押在这里。正如审讯红色空军战俘的东线情报分析中心一样,它隶属于空军的外国空军处。西线情报分析中心在布达佩斯和维罗纳设有分站。
  但它的奥伯鲁泽尔站更是最重要的一站。
  俘虏被击落之后几天至几个星期便被送到这里。G——是在被击落之后十八天才到达的。一个飞行员,在被击落和被俘获的时候,通常要被立即带到空军基地,进行初步检查和审问,如果他是一个战斗机驾驶员,德国人的兴趣与其说在于索取情报,不如说在于邀功请赏:德国飞行员巴不得杀他报功。不过,对轰炸机机组人员的初步审问,往往能得到即将进行的空袭的直接情报。
  俘虏连同从他身上和他的飞机上搜出的各种文件和证件,往往由空军过渡战俘营直接支配的车辆,从他被俘的地方一直送到过渡战俘营接受审问,交代范围比较广泛的和技术性的问题。他被接收后,关在一间单独牢房里。他在这儿要填一张表,表的上端印着红十字,下端有“瑞士印制”字样。这不是红十字会的正式表格,而是德国人耍的圈套。有些战俘拒绝填写。一九四二年在法国北部上空的一场混战中被击落的战斗机驾驶员A·p·克拉克中校,就是这样的一个战俘。再说他身上也没有带证件,因此使审问者无法得到可以帮助他们打破俘虏的顽固抗拒的许多线索。他的经历在许多处于同样境地的战俘中具有代表性:我进入牢房后,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走我的皮夹克和粉红色裤子,说它们不是军服。他们让我穿一条带吊带的英国战地军裤,这条裤子大约是五十号,非常不合身。我在空军过渡战俘营被关押了大约三个星期,在整个这段时间里,我磨破嘴皮子要他们交还我的军服。拿走我的军服, 当然是他们玩弄的鬼把戏, 目的是要挫伤我的士气和自尊心;他们还以此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试图从我这里获取情报。
  我对第一轮正式审问有了思想准备, 因为有人事前已经告诉我,一位戴红十字袖章的小个子工作人员将要见我,他真的不是在为德国人工作, 而“完全是为战俘服务”。他对我说,红十字会将通知我的家属,说我还健在。他有一张通常的卡片(事前已经告诉我们他有这样的卡片),上面填写的项目比许可我们填写的项目还要多, 包括中队的番号和其他项目。我照例说了一通我们没有奉命填写此表的话。他反驳说,每个战俘都填了这张卡片,还说我交待了这些情况对我有利,这样就能保证红十字会的包裹能够迅速邮寄和收到。战俘们最担心的事情,是他们不晓得他们的家属是否知道他们还健在;红十字会提这个建议,就是相当苯拙地企图利用这种担忧心理。
  这种担忧的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对每一个战俘来说, 刚开始被关押的那段时期,的确是一段非常困难的再调整时期。我不得不说服自己我真的成了一名战俘。
  这种认识所造成的影响是令人震惊的, 它以不同的方式影响到每一个战俘……
  后来,我遇到一些非常老练的审问者,他们采用各种各样的办法获取情报。这些专业军官中, 有一个名叫冯·席林的人,他性情温和,想方设法和战俘建立一种随和的亲密关系。战俘断然拒绝他的提问,他不计较,仍然平心静气地追求他的目标。我记得有一天他问我知道不知道“包列罗舞曲”这个名称的意思。 “包列罗舞曲”是第一批美国空军联队飞往欧洲的行动计划的代号……我只是耸了耸肩膀。但我非常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紧紧盯着我,看我有什么反应……
  一般说来,德国人不硬逼着不愿开口的战俘讲话。他们审问许许多多的战俘,总能找到一个愿意开口的,这比纠缠一个死活不讲话的俘虏要划得来。何况他们觉得刑罚是不会产生效果的。因此,他们总的来说遵守了一九二九年日内瓦战俘公约第五条的规定。德国,英国和美国都在这项公约上签了字:“每一战俘,当其受询问时,应告以其真实姓名和等级或其部队编号。……对俘虏不得施以任何胁迫的方式借以获得有关其军队或国家的情报。对拒绝答复的俘虏不得加以威胁,侮辱、或使之受任何不快或不利之待遇。”
  德国人偶尔违反这条规定。他们威胁部分战俘,要把他们当作间谍枪毙掉,或者一连几天不给他们饭食,不让他们洗漱,或者让他们受轻微的刑罚。当英国一级准尉罗伯特·特朗布尔·L——在他那份假红十字会表格上划一道横杠的时候,审问者恼羞成怒,他离开之后,L——的牢房热得叫他受不了,他不得不只穿内衣裤,躺在地板上,脸朝着门,试图呼吸一丝清凉空气。他终于向一位审问者讲出了他的中队的编号,他房间的暖气也就关小了。但是德国人没有采用任何比这更强烈的手段。他们拥有更讲究和更能奏效的方法。
  他们首先从战俘身上或他的飞机上搜出的任何文件、或者从他所填的假红十字会表格提供的情况着手。负责审问的情报处长海因茨·容格根据这些情报,把战俘交给他的审问者审问。他的审问者都是行家里手。有的是战斗机专家,有的是研究轰炸机驾驶员、轰炸员、炮手和无线电报务员的行家;有的专门研究过四引擎飞机;有的专门研究过战斗机。
  容格根据战俘的这些专长,或者类似的背景,或者所担负的文职,分别交给相应的审问者审问。空军过渡战俘营的成功,有容格的很大一部分功劳,因为他把整个审问过程组织得非常严密。容格的一个下级认为他“极富幽默感”。他快五十岁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就是飞行员,在一九一八年被击落,先后被法国人和英国人关押过,后来担任德国航空工业部门驻南美洲的代表,战争期间,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担任过短期的空军副武官,一九四二年,应一位曾是他战前好友的司令官的请求,他被召到奥伯鲁泽尔。
  审问者收到战俘填写的假红十字会表格(现在表格上面有被击落的飞机的号码)的时候,把它送到伤亡登记处。
  他在那儿将会看到空军过渡战俘营里是否还有其他战俘也是这架被击落的飞机上的人员,还会看到伤亡登记处能否向他提供有价值的情报。然后他来到证件检验处,向它提供被击落的飞机的号码,同时也向它索取情报。他从证件检验处来到情报室,情报室将证件和审问结果进行对照比较。审问结果和分析报告的案卷就放在桌子上面。显示最近空袭办法和参加空袭的机组人员名单的图表就钉在墙上,审问者阅读了所有有关的情报。如果他怀疑某位战俘属于某个中队,他可以到中队档案处查找这个中队的档案。档案里记载有这个中队历任中队长的名字,它发生过的事故、曾经驻扎过的具体地点,以及通常是报刊处的剪报上刊登的有关这个中队的杂七杂八的情报。
  每天晌午,容格向六十五位审问人员和情报分析人员作简要介绍。他告诉他们晚间轰炸袭击的情况,他平均每天收到的一百封电传打字电报向他报告了这些情况。他告诉他们要问哪些新问题。这些新问题,是空军总司令部、战斗机中队和高射炮部队的情报官提出的。工业部门有时也提出这样的问题。比如,一九四四年五月十一日,西线外国空军处告诉奥伯鲁泽尔,根据特务提供的报告,英国第八十五战斗机大队配置在沃什,已编入战术空军建制,配备有台风式、喷火式和野马式战斗机。需要通过审问战俘来证实这个情况。
  简要介绍完毕,审问者分头同战俘谈话。多数战俘只审问一次,极其巧妙的刺探,往往先从所收集到的有关这位战俘及其中队的大量情报人手。审问者显然莫名其妙地熟悉战俘的个人情况,战俘感到惊讶,骤不及防地承认一些无关紧要的项目,比如他父母的姓名或者他家庭的地址属实。一旦他开口讲话,审问者首先只是让他证实已经知道的情况,然后逐渐地让他提供新的情况。于是战俘们常常觉得他们多讲一些也没有关系,因为德国人反正已经知道了全部的情况。
  他们很少问自己;为什么德国人在这时候还提问题。这种办法是很巧妙的,在审问发生困难的时候,如果有必要就反复使用这种办法,这种巧妙的办法解除了俘虏的疑虑,加上战俘觉得有人在问他问题,是有求于他,尤其是在单独禁闭了几天之后,同对方的一个了解情况的家伙聊一聊,是有乐趣的,所有这些产生了十分显著的效果。
  关于G——的报告有五页单行打字纸那么厚。这份报告介绍了炮兵观测飞机驾驶员的情况,简述了他的个人经历、他受的训练和被派遣到欧洲的情况;然后详细介绍了炮兵观测飞机驾驶员的编制,任务、无线电设备以及飞机的情况。报告还额外用了几段介绍G——对德国野战炮的评价(“在射击控制方面大大劣于美国的野战炮”),以及G——凑巧知道的他在得克萨斯老家附近的一座战俘营的情况。审问者不放过任何事情; “雏鸽’式飞机安装有600 型军用无线电台。
  这个设备是用石英晶体控制的,有B、C、D三个频道。频率在四十至五十千赫之间。审问者说应当是四十至五十兆赫,这位战俘则坚持他的意见,但又补充说,他是驾驶员,毕竟够不上无线电专家,不敢担保说的完全对。”
  另有一次,审问者利用G——来证实他从一份文件中所作的推断: “根据这位战俘的交待,每个步兵师配备一个联络机中队,有十架‘雏鸽’式飞机。尽管审问者根据缴获的炮兵观察员小册子的分发名单给了一个暗示, (根据分发名单,每个军只能得到十份,)这位战俘仍然坚持说每个步兵师配备一个联络机中队,拥有上述型号的飞机十架。”这份报告油印以后,发给西线外军处,那里的一个读者看了这份报告后,在每师配备有十架雏鸽式飞机那句话旁边的空白处批道: “正确!”
  许多其他报告同样非常详细。副排长威廉·F·C——交待了他那个空降师的战斗序列情报,甚至供出了反坦克火箭炮队的人数,以及他那个伞兵营的编制表。一份报告的摘录具体介绍了美国的炮兵观测飞机如何以动作来表示必须作出的射击修正(昂一次机头等于缩短射程一百码)。有一次,一位战俘解开了德国空军无法解开的一个奥秘。什么战斗机武器在非洲上空将德国飞机的装甲板打穿一英寸半的洞孔,为什么总是打穿一个洞孔?通过一次审问,方才知道英国皇家空军部分台风式战斗机安装有机翼固定机枪,但为了减轻重量。卸掉了重新装弹设备,每挺机枪只能射击一次。
  空军过渡战俘营每天准备了一百份报告。它为空军作战处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情报,空军对它的工作看起来是满意的;戈林在一九四三年圣诞节亲自表扬了战俘营的指挥官。
  西线外国空军科的一位军官在一份备忘录中阐明了空军过渡战俘营审讯的价值:敌人的新的作战方法以及新式飞机和武器的使用,几乎完全是通过审问战俘而了解到的。这种了解在德军的作战活动和防空中立即得到了考虑。它增加了我们在防守上获得成功的机会, 节省了部队的人力和物力……
  一次彻底的审问可为空军提供有关调动和集结变化的可靠情报, 有了这种情报,就可以对敌军在改变主要突击点和攻击准备这两个方面的意图得出结论,根据以此种方式获得的对敌军的判断,最高方面就可为全军领导集团作出决定性的结论。
  空军过渡战俘营作为空军的一个重要情报来源,获得了十分显著的、越来越大的成功。但是,伴随着成功的是一种使人痛苦的反常现象。这种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过往的战俘和文件的多寡。过往战俘的数目,从一九四一年的五百人,增加到一九四二年的三千人、一九四三年的八千人,最后在一九四四年达到二万九千人。这一年的战俘太多,只有一半受到了审问。同样,审问者的人数,从一九四一年的四人,增加到一九四四年的大约六十五人。对于空军来说,战争已经转移到德国领空。只有当盟军的轰炸机对德国摧毁得越多的时候,空军过渡战俘营才能提供较好的情报。
  从许多方面来说,这种形势同前线的审问结果明显不同。较好的情报不是在战争的后期而是在战争的初期获得的,因为在战争初期,前进的德军俘虏了成千上万的敌人,吸引了许许多多的逃兵。审问者不是依靠煞费苦心的花招来瓦解俘虏的抗拒,而是依靠一种更为厉害得多的溶剂:怕死。由此获得的情报很少具有广泛的、长远的或背景性的价值,而是常常只能直接应用于当前的战术情况之中。逃兵伊万·科茨乔夫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一九四二年一月四日夜晚,他和一个朋友离开了他们的哨所,向德军投诚。党卫队第四师第一团第三营接待并讯问了他们。他的朋友只是说他们属于二九六步兵团四连。科茨乔夫讲得比较详细。他说他一直驻扎在纳粹以前不知道的一个前方哨所里。三营营长科恩少校派出了一个巡逻队,巡逻队发现了这个哨所,证实了科茨乔夫的话。第二天上午,科恩把这两个俄国人带到前线,观察俄军前方哨所的情形。然后他组织了一个战斗巡逻队去摧毁这些前方哨所。科恩主要根据科茨乔夫的交待,辅以自己的观察,向战斗巡逻队讲清了这些哨所的兵力,接近它们的最好路线,以及向它们发起进攻的办法。战斗巡逻队晚上十一点出发,科茨乔夫随队而行。
  他们身着风雪大衣,默默地前进,穿过两个星期以前被击毁的俄国坦克,在茂盛的灌木丛中行进了半英里,找到了俄国人走出的小路。他们割断了一段电线,抄到哨所的背后。十一点五十分,一座俄国机枪哨所问他们的口令,科茨乔夫和一个会讲俄语的德国兵用俄语回答: “巡逻队!”机枪手们不再作声。德国兵用刺刀结果了他们的性命,没有遇到抵抗。但是在通过后来的三座掩体时,发生了短时间的交火。德国兵迅速战胜了骤不及防的俄国人,打死了十个,俘虏了六个。他们缴获了武器和文件,炸毁了掩体,然后返回,人员装备无一损失。
  这个插曲说明了俘虏和逃兵提供的情报的主要特点:非常具体详细,但极其狭窄。多数俘虏鼠目寸光。整个部队的调动,上级指挥官的计划,军事工业技术的发展,他们是不知道的。他们知道他们的部队单位,他们的阵地,他们的指挥官,他们的作战经验,他们的武器,他们通往前方的路线,他们在和平时期的职业和工厂,以及他们的家庭生活。
  但是,他们知道的情况并不全是同样重要的紧急军情。因此,德国军队——同其他国家军队一样——是在各级部队分别审问战俘的,每一级榨取对它那一级有价值的情报。
  在战争期间,随着德国人认识到或者重新认识到迅速审问战俘的重要性,随着可以得到更多的翻译,审问工作一直向下扩展,直到接近于战场。战前的规定,以及进攻俄国之前的那些规定,预料主要的审问工作将在集团军司令部一级进行。在一九三九年,只有它们才拥有真正合格的翻译。师一级的翻译,虽然具备语言能力,但缺乏军事知识。波兰战役后举办的三个月的训练班纠正了这个缺陷。到了俄国战役的时候,事实证明师司令部的审问产生了最有用的效果。这大概主要由于审问与俘虏被俘之间的时间间隔更短,其次是由于到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翻译力量,而且有情报官的指导。
  在整个战争期间,最重要的审问是在师一级进行的。师以下各级指挥部更接近于战场,在战争初期,它们通常太忙而顾不上审问战俘。即使它们有时间,审问也很仓卒草率,由团部,营部或连部随便哪一个懂点俄语的人应付了事。但是,当一九四一年征服了大片领土,提供了更多的翻译,前线稳定战事减少了之后,德国人把不太合格的翻译分配给师以下的各级指挥所,而且常常往那里派遣一位副官或特种任务执行官,收缴文件、指导审问和分析审问结果。同师一级的审问比较起来,这些审问的次数是有限的,但从战俘被俘到受审问的时间间隔却要短得多。
  如此强调迅速审问战俘,是因为担惊受怕将使战俘开口讲话,而一位俘虏被俘后活的时间越长,这种担心就会越来越少。当他被俘的时候,他最害怕不过了。一想到他可能当场被刺刀刺死,就觉得不寒而栗。片刻之后,恐惧仍然笼罩在他的心头。他跌跌撞撞地走着,刚才还想杀死他的凶狠的士兵动不动就推他、戳他。这时候,他唯一的念头就是: “他们现在要拿我怎么办?”他的命运完全掌握在敌人手中,这些敌人几分钟以前拿枪威胁,将他从睡梦中猛然推了起来,或者将他骂得狗血喷头,或者开着庞大的装甲车碾过他的战壕,或者用步枪和机枪向他开火。如果他稍微不顺他们的心意,他们很有可能马上干出他们刚才错过了机会而没有干成的事情。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随着他离开了炮火纷飞、硝烟滚滚的战场,来到比较安静的司令部,他毕竟还能活下去的信心重返他的心头,有了这种信心,赶快交待以图保全性命的强迫念头就会慢慢消沉。
  迅速审问还有其他好处。好处之一是这样得来的情报有用途——只有及时的审问才能使俘虏供出可以及时利用的真实情报。好处之二是这样得来的情报准确。俘虏刚刚被擒,惊魂未定,他意识到他在敌人面前毫无防备,亲友和他天各一方——一个人处于这种境地是不能充分控制自己而编出一套谎话来的。他离前线很近,因此他的招供容易得到检验,更加使他不能编造谎话了。在意大利战区,情报官认为师一级对战俘的审问而得到的情报,百分之八十是可靠的。在东线,战俘提供的情报同样被认为是非常可靠的。
  一场战斗打下来,通常能够得到足够的可以提供情报的俘虏和逃兵。当前方静寂,没有战斗的时候,德国人利用袭击队或宣传来获取所需的情报。  俘虏被抓的时候,德国人统统将他们缴械,将军官、军士和士兵分开,并且没收他们的文件和证件。在师以下的各级指挥所里,选择少数战俘加以审问;他们属于哪些单位,反坦克阵地、机枪阵地和地雷区在哪里,前线是否有坦克,有什么样的重炮,哪儿有这样的重炮,以及有关战斗形势的其他问题。这些指挥所并不记录审问结果,不过它们将重要情报用电话报告师司令部。然后它们将俘虏和他们的文件证件送给师部。
  在师一级,才开始有一位情报官,才开始进行彻底的、系统的审问。除了负担过重时以外,师一级通常要对所有的战俘进行相当彻底的审问。根据情况或个人爱好,或者由情报官和他的助手,更经常的是由翻译,对俘虏和逃兵几乎总是个别地进行审问。双方通常坐在师司令部的一间屋子里。
  审问方法因战区而异。
  在东线,用不着讲究方法:俘虏的担惊受怕解决了问题。俄国人清楚地知道,日内瓦战俘公约不会保护他们免受侵略者的暴行,纳粹蔑视下贱坯俄国佬,因而对俄国俘虏虐待、毒打、施以酷刑,在作战地带枪毙、在后方集体或个别屠杀。因此,在俄国战役初期,大约百分之九十七的俘虏坦白交待,希望求得宽大,不会使人感到奇怪;同样,另外一些俘虏打着不同的算盘,起初闭口不言,希望拖迟意料之中的处决,也不会使人惊讶。只有到了一九四三年,当战争潮流发生了变化的时候,许许多多的俄国战俘才真的保持沉默,也只有到这时候,德国人才注意讲究审问的方法。
  在西线,多数战俘的担心似乎在被俘后不久就消除了,因为他们受到了比较人道的待遇。同西方国家在种族上平等的感情使他们得到了这种待遇。因此,在西线,德国人遵守了他们签了字的规定: “每一战俘应告以其真实姓名和等级。他可以拒绝提供进一步的情况。”甚至党卫队的一个师下过这样的命令: “必须严格遵照国际公约的规定”处理战俘。许多同盟国俘虏只交待自己的姓名、等级和军号。英国士兵爱德华·乔治·贝斯特于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一日在北非告诉第十装甲师的审问者,他的军号是6922109 ,一九四一年入伍,但“没有作进一步的交待”。军号是6916635 、一九四零年入伍的步兵戴维·梅尔纳, “根本拒绝讲话。”
  但是有些人讲了话。对于他们来说,大概是担惊受怕的铁拳头粉碎了他们的抵抗,而审问者表面的温和消除了他们的紧张,使他们提供出情报。有时候,审问者递给他们食品或香烟,让他们放松。虽然审问者的方法因他们和战俘的性情不同而各异,但多数审问者一致认为,温和的客观的口吻效果最好。严酷的惩罚使许多战俘负隅顽抗;而过分的友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审问者偶尔巧设场面,或者玩弄花招。
  有时候,他们和俘虏一道散步,开始谈些“我们都是一块儿当兵的”或者“穷人打仗,富人赚钱”之类的话题,慢慢地话题转到盟军和德军作战方法的比较上面来了。邀请一位俘虏军官赴宴,他就不好意思不开口讲话。俘虏们会听到这样的劝告:如果他们不愿讲出他们的部队单位,就不可能通过红十字会把他们被俘的消息通知他们的家属。但是这些计策只是偶尔奏效。直接审问则是常用之策,开始时可能只谈些个人问题,以便俘虏开口讲话。审问者借其优越得多的地位——俘虏的生杀予夺,由他决定,他的智力通常要强得多,知识丰富得多,他心里是相当镇静的——足以利用俘虏的弱点,让他们供出所需的情报。
  在战争的最初几年里,师级情报官是根据陆军总司令部颁发的内容相当简单的标准问题单进行审问的。一九四一年十月,第五十步兵师有一张表格,询问姓名、等级、参加的党派、所属团、所属师、以前所属团和所属师的番号、初次参战的地点、所属团通往前线的行军路线、所属师的行军路线、装备、战斗任务、土气、补给、服装以及其他种种问题。
  然而这个师从战俘瓦西里·克拉斯尼钦那里得到的情报只是他的等级(土兵)、所属团(第二十骑兵团)、所属师(第二骑兵师)、行军路线(出发地敖德萨)以及参谋部地址。
  当下级参谋机构承担了战场初步审问的任务以后,师一级便扩大了审问的范围,从一九四二年夏天,格伦担任东线外军处处长之后不久起,审问就根据东线外军处的非常全面的问题单进行。问题单开头的问题是俘虏的家庭生活、职业、入伍时间以及他整个的作战活动,不仅涉及一些基本问题,例如部队的任务、编制、兵力、条件、补充人员、指挥官、指挥系统,以及炮兵阵地、火箭阵地、地雷区、弹药堆集所和燃料库的位置,而且询问德军的火力效果、每次战斗部队的伤亡情况,以及毒气战的准备情况。西线外军处也印制了这样的问题单,但没有这么详细。除此以外,许多部队留有它们要求俘虏回答的问题单。
  这些审问主要弄清了战术上和编制上的问题(通常是敌军的战斗序列),这些情报对于师一级具有重要价值。一九四三年夏季防守奥廖尔的第五十六步兵师,从审问一个俄国中尉逃兵中得知,四七五追击炮团在俄军第三集团军二六九步兵师附近投入了战斗。德军二九九步兵师发动的一次进攻抓获了一百六十五名俘虏,这些俘虏证实了一零二步兵团和其他部队的存在。一九四三年二月,在北非,入伍前是田纳西州农民的二十六岁的二等兵詹姆斯·S——,供出了第一装甲团他所在的那个营的编制和装备情况。他的战友、二十四岁的俄亥俄州二等兵罗伯特·D- 一说,该团属于第三十四步兵师。这是假的——是证明战俘的情报大约只有百分之八十可靠的例子之一。但这个二等兵可能没有撒谎。无论是第三十四步兵师,还是第一装甲师(第一装甲团的实属单位),都分散驻扎在同一地区。要末发生了临时改编,要末第三十四步兵师离得比较近,这位二等兵就认为他所在的那个团属于这个师。
  一九四三年一月,驻北非的第十装甲师的情报官报告了“美国的一种新式反坦克武器”。他说,这个情报是一月十五日审问一个被俘的美国军土时获得的。这个战俘说他自己所在那个防区的美军,是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在迈杰兹巴卜北面的二九五高地战斗中首次使用这种武器的。这位情报官写道: “这显然是一种火箭炮,可由单个步兵发射,据说有极强的穿甲能力。这个武器有一根大约一·二米长、八厘米口径的又薄又轻的钢管。”他不仅作了详细的描述,而且画了草图。这就是火箭筒。俘虏提供的这个情报,是德国所知道的关于美国这种使人感到惊讶的强大武器的最初消息当中的一部分。
  每个师通常将每次审问口供印制五份。自己保存一份,另外四份寄走或送走。军和军团各收一份;集团军收两份。
  师一级的彻底审问实际上排除了就战术问题进行进一步审问的必要性。军部很少审问。军团司令部大体上只是审问特别重要的战俘,比如高级指挥员、一般参谋和专家。军团情报官常常亲自参加这些审问。由于这一级翻译的语言能力高超得多,加上这一级所掌握的在审问中可以加以利用的情报要全面得多,因此军团司令部战俘情报的可靠性增长到百分之九十。集团军接受和分析这些情报,一般来说很少自己进行审问。
  然而,在法国,指挥着两个集团军的西线总司令,在盟军入侵之后,在马恩河畔夏龙建立了一个审问所。它能容纳六千战俘,但在一九四四年七月的头几天,它只关押了大约四百名战俘。战俘们是在这个所的三十间单独牢房里分别进行审问的。总司令情报官手下的审问者,就军事和战术问题对他们进行初步审问。十月十二日在亚琛被俘的三十四岁农民,中士阿诺德·F·C——详细供出了第九步兵师第九侦察队的人员装备:五名军官、一百五十名士兵,两部半履带式车辆、两辆吉普,一辆载重量为两吨半的军用卡车,第一侦察排有九辆吉普,三挺零·三英寸口径机关枪、三门两英寸口径追击炮,三部火箭筒,以及其他侦察排的诸如此类的装备。
  有专门知识的战俘交由专家审问者审问。专家审问者有四名,两名来自外交部,两名来自纳粹党对外情报部经济情报处。当盟军的推进迫使夏龙战俘营转移之后,西线总司令在科布伦茨附近的迪茨成立了一个特别审问队,由三十六人组成——十名行政人员和情报分析员、十二名翻译和十四名警卫。
  在这一级以上,东线外军处和西线外军处建立了它们自己的审问单位,获取对它们有特殊用途的情报。东线外军处三组A小组有一个小型审问营,约有八十名重要战俘,例如高级军官或被降级的军官,原来设在勒岑(今波兰的吉日茨科)附近,离东普士元首大本营不远,后来设在柏林附近的卢肯瓦尔德。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它的八名德国工作人员和十九名俄国工作人员进行了六十三次审问。部分战俘就他们所了解和德国人想获得情报的问题写了详细的交待。谢尼克夫少校列出了一个步兵补充团的编制表和一份情报人员的名单。鲍罗丁下士描绘了红军的医疗工作和训练情况。
  西线外军处宁愿建立流动审问队。有一个这样的审问队,提供了一份关于一九四三年在突尼斯的英军土气的报告。另一个名叫弗里茨分遣队的审问队,提供了有关美国战略情报局活动的情报。它审问了战略情报局彼得·S——中尉,让他交待如何执行从德国在意大利的俘虏营中救出盟军俘虏的任务。三十二岁的纽瓦克林木护理师S——,在一九四三年十月二日和他的小队空投到大萨索地区,携带的物品除了一枚美军中尉徽章以外,还有一个假身份证,两卷烟纸(德国人对它们作了隐显墨水检验)和大量意大利钞票。
  按照计划,他和他的小队将把救出的战俘带到亚得里亚海岸。但是他们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战俘营,十月底,s——命令他的小队化整为零,各自穿过前线。他自己在山中住了六个月,睡在小棚屋里,吃的是面包土豆,一九四四年四月二十六日,当他前往比森蒂的时候,被德军俘虏。除了弗里茨分遣队以外,还有三个流动审问队在盟军入侵诺曼底的初期,在阿朗松的一个俘虏拘留所里审问过盟军俘虏。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共有四个这样的审问队,直属西线外军处处长领导,在西部战区进行活动,每个军团司令部分配一个。
  在战争初期,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把审问战俘以获取作战情报当作它的一项职责。在法国战役期间,当德军正在埃纳河休息的时候,谍报局的一位军官在审问两名战俘时发现,法军在它们的阵地里坚持了十四天,一直没有换防,已经疲惫不堪。这个情报促使德军作出了立即前进的决定——三天以后他们渡过了埃纳河。
  后来,为获得作战情报而进行的审问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寻求经济和技术情报的审问。一九四三年,谍报局在俄国有四个战俘审问队(每个集团军一个),为了进行这项工作,在离哈尔涅科普大约一英里的地方设立了一个俘虏审问营。俘虏审问营里有一个藏有大量参考材料的图书馆,有德国空军的轰炸目标档案(里面载有敌国具体工厂的详细情报),还有一些可供撰写审问报告的房间。俘虏审问营把这些报告提供给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战时经济和军备部的外国情报处,该处在东线也有自己的专家审问队。有一个专家审问队是由罗伊斯亲王少校领导的,罗伊斯亲王是十二世纪德国中部一个皇族的后裔,人们传说这个皇族的家系就和它的小小的领地一样地复杂。这位殿下的审问队和另一个审问队为战时经济和军备部提洪了最有价值的情报。
  在西线,为了获得经济情报而进行的审问成果较少。意大利人将战俘关押了一年多以后,才第一次允许谍报局经济处的一位军官对他们进行审问。多数战俘对于他们经过的港口和道路,要末没有注意,要末忘记了。即使地图也不能唤起他们的记忆。后来,在突尼斯被俘的一百零八名美国俘虏被押到卡普亚俘虏营,事实证明他们太年轻,太低微——都是农民、工人、学生,提供不了有用的情报。
  战俘提供的情报对上级司令部作出最大贡献的是它的最简单的情报;证明他们是敌军哪个部队的。个别来看,这些证明意义不大。说实在的,在整个战争中,似乎从来没有哪一次审问提供过对高级司令部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情报。但是,许多个别的证明集合起来,却帮助了情报官和东线外军处与西线外军处掌握敌军的战斗序列。
  在多数情况下,这只能使他们了解敌军刚刚在干什么,并能使他们推断出敌军能够干什么。比如,从一位俘虏那里了解到,美军第八十八步兵师不是像德国人想像的那样在法属北非洲,而是自从一九四四年三月中旬以来一直战斗在意大利。这就能证明美军在意大利的实力和潜力比原来估计的要大得多。然而,在某些情况下,战斗序列情报帮助德国人得出了战略结论。一九四四年三月,一位战俘透露,美军第一步兵师正在大不列颠。把一个久经战斗考验的师从地中海战区调到英国,再次表明盟军入侵在即。但是即使在作出这种决定中,战俘提供的情报对于高级司令部来说仍然是第二位的情报来源。一九四零年法国战役期间,被西线外军处确定了位置的盟军的一百二十三个师中,只有五个师是通过审问战俘确定的。在希特勒的形势会议上,同其他情报来源相比,战俘提供的情报是不大被人提起的。
  那末为什么要对它付出如此巨大的努力呢?原因之一是它在战术方面具有非常重大的帮助作用。东线部队指挥官认为它是最重要的敌军情报来源。另一个原因在于它同其他情报来源相比具有特殊的优点。
  所有的情报来源取决于敌人让你掌握多少物质的东西。
  无线电情报取决于敌人发射了多少无线电,航空拍照取决于敌人伪装得是否巧妙。战俘情报同样受到这些限制。它不能超过俘虏所知道的东西。但是审问所受限制的伸缩性要大得 多。同电台监听或航空拍照不一样,审问者可以向敌人提问题。
  10.文件和钢铁的泄密者
  最具体、最可靠的情报是缴获来的敌人文件。它确凿地证明了它是可靠的,纸,打字机和墨水都是受得住检验的。
  不过德国人并不进行这样的检验,因为文件是在哪里发现的,通常就足以证明它是否真实了。但是,尽管缴获来的文件十分可靠,却从来没有成为情报的主要来源,主要是因为,这种文件极少事先提供敌方计划的情报。不过,它们有别的用途。最普通的用途就是帮助审讯俘虏。
  身份证、薪饷簿、命令或报告的分发单,这一切都向审讯官提供了俘虏的单位及其邻近单位的线索。这样,审讯官就能提出只需要作出证实性回答的问题,以便使俘虏讲话,审讯官经常能用这种办法来核对自愿提供的情报的真实性。
  这一类的工作在空军过渡战俘营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它的文件部门是由海德尔堡的一个汉学教授领导的,这个部门从俘虏身上或飞机上发现的文件和照片中挑拣情报:信件可以提供有关飞行员的大量个人情况,使得审讯官好象对他了如指掌。信封上经常写着他的完整的地址,包括他所属中队的名字。飞行员在长途飞行中阅读的空军报纸证实了原单位的名字,透露了新单位的名字。报纸上经常透露有关人员、装备、设施、活动等情况。军官的身份证透露了他们曾经在何处任职,偶尔还透露他们曾经在何处受过训练。弗吉尼亚州兰利作战训练区或佛罗里达州博卡拉顿签发的身份证,表明持证人大概接受过盲目轰炸训练。有一个掠夺者式飞机飞行小分队在从美国飞往英国的途中迷航,在法国上空丢失了三架飞机,飞行小分队队长的日记中写着全体队员的名字,还写着每架飞机的堪用程度。
  甚至没有文字记载的文件也能提供情况。虽然欧洲战区全体土兵的供应卡片都是同样的格式,但是第一百轰炸空军大队的消费合作社的管理员,总是在粗木板柜台上,用深黑色铅笔在卡片上画勾,粗木桌面的纹理被映衬出来了,德国人很容易辨认出那个单位的成员。为了便于飞行员潜逃而发给他们的伪造身份照片,有时候给敌人更大的帮助。第九十一轰炸空军大队的照片具有一种独特的棕色光泽。第九十五轰炸空军大队的队员在拍照时都穿有格子花的外衣。
  在前线,从俘虏身上搜到的文件具有同样的用处,虽然美中不足的是不能象空军过渡战俘营那样对这些文件进行煞费苦心的核对。部队可以到处找到文件——在俘虏和逃兵身上,死人身上,坦克和被击落的飞机里,战壕和野外工事里,军事指挥部里,电台里,铁路指挥台上,车辆里,邮局里,电报局和电话局里,邮筒里,政府机关和报馆里。他们收集地图、命令、报告,军事条例、薪饷簿、支付帐、作战日记、私人日记、笔记本、编制装备表、供应清单、休假名单、伤亡人员名单、花名册,传单、报纸、照片、信件、无线电代号和呼号目录以及密码。
  师和军缴获的一些次要的地图(比如敌方布雷区或壕沟的地图),或者对审讯有价值的个人文件,有时候被保存起来。但即使比较重要的文件,他们也只能浮光掠影地看看,寻找例如敌人部队番号这样一些作战情报。他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好翻译,也没有可以进行富有成果的分析的相互关联的情报。因此,他们把缴获的文件送回到军团司令部,那里对文件进行主要的检验,并常常把它们翻译出来。
  军团在经过研究之后,把比较能够普遍应用的文件,如手册,送到集团军或东线和西线外军处。这些单位翻译许多文件,并把它们复印后分发出去。
  例如,一九四二年一月十六日,第十六军团把苏联红军总参谋部一月九日发出的有关使用滑雪营的命令的译文发给所属各军。滑雪营主要是对敌军翼侧和后方进行纵深作战侦察,以确保永远不受敌人的突袭,他们还袭击敌人参谋部,破坏敌人的交通,炸毁敌人的桥梁和在敌人后方公路上布雷,等等。当英国的一份文件谈到“双重用途”高射炮营时,西线外军处发出警告: “现在重高射炮连也可能用作地面火力。”一九四三年八月十三日,西线外军处公布了“美国第三加强步兵师于一九四三年七月十日在利卡塔(西西里)登陆”的文件,这份文件是根据缴获的该师部分登陆命令,并根据该师的一个加强步兵旅的登陆命令而写成的。例如,文件说明该师将占领港口,列举该师已加强的各单位,指出该师已划分为“蓝”、 “黄”、 “绿”, “红”等战斗队,并规定了各个战斗队的作战任务,文件还极其详细地开列了作战时间表:进攻发起时前四天到进攻发起时前一天——夜间轰炸袭击;进攻发起时前三十分钟到进攻发起时前四分钟——军舰炮轰沿岸炮兵连和战斗设施;进攻发起时前二分钟——登陆舰迫击炮火掩护;进攻发起时前一分钟——空袭海滩;进攻发起时——第一梯队登陆,占领并守住炮兵阵地,准备向利卡塔推进;发起进攻到发起进攻后三分钟——军舰炮火任意轰击目标,在发起进攻三分钟以后,只在需要时才开炮;发起进攻后十分钟——第二梯队登陆;等等,直到发起进攻后七个半小时——第十一梯队登陆及其组成情况。德国人希望,这样一份文件将告诉部队,一旦盟军再次登陆入侵,将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以便他们作好精神和物质准备。
  提供了当前情况并且通常是在下级指挥部加以分析的文件,更加具有眼前的价值。在多数情况下,这些文件的内容是部队编制和作战命令。一九四零年五月在法国缴获的一项命令,纠正了对法国两个军团的番号的混淆。西线外军处命令在地图上将“第一军团”和“第九军团”的番号“互相调换”。当俄国第三装甲近卫军团的炮兵司令员在战斗中被击毙时,德国人在他身上找到了他的军团的全体编制一览表。在诺曼底,根据信号情报,怀疑美国第三军团在那里,后来党卫队第十八装甲步兵师发现了美国第十二集团军各部队代号名单,名单上包括美国第三集团军,证实了它在诺曼底。
  能够提供具有直接用途的战术情报的文件极少。德国人在进攻法国的第一天(一九四零年五月十日)缴获的一项命令透露,在比利时南方的敌人的两个师将要撤退,同时进行阻滞战斗,不让德国进攻纳夫夏托一阿尔隆。这个文件使得同这两个师作战的德军指挥官放心地作出了决定。一九四一年九月四日,德军击落了袭击第三装甲师师部的一架俄国飞帆。飞行员跳伞,在离师部驻地不远的地方降落。情报参谋赶忙骑一辆摩托车追上去。飞行员想逃跑,但是被冲上去的士兵击毙了。情报参谋在飞行员的口袋里搜出了驻扎在该师前面的苏联军队的详细地图。这张地图表明,该师正对着苏联两个集团军的交界处,而交界处常常是一个薄弱点。根据这个情况,师长下令次日进攻。
  缴获的文件中,暴露敌人未来意图的最少。即使缴获到这样的文件,它也并不是完全不掺假的。它可能是骗人的玩意儿。即使文件是真实的,敌人也可能改变了计划。或者战术情况和敌军兵力发生了变化,使这份文件无法加以利用。
  一九四三年一月,击退德军的俄国主攻部队之一、俄国第一近卫集团军的参谋长和一个将军驱车到前线。他们迷了路,在驻地不固定的情况下,慌乱地撞进了德军炮兵阵地。将军被打死;参谋长被俘,他们所带的地图均被缴获。其中最重要的一张是作战地图,上面标明了苏联各部队的番号、分界线、前进方向和今后四天的作战任务。师和集团军指挥部以飞快速度将地图送给集团军和东线外军处。但所有这些情报对德国人没有丝毫帮助。俄国军队依旧势不可挡地向前、推进。
  从来就没有一份文件是骗人的吗?从来就没有一份文件捉弄过德国人吗?
  在一次至关重要的事件中,它们捉弄了德国人,这次事件是牵涉到这种情报来源的一桩最重要最富于戏剧性的事件。  英国反情报部门编造了假文件,故意让它通过一个西班牙人的尸首落入德国人的手里,这个西班牙人看上去象是个信使,因飞机坠毁而死在海上。这件事发生在一九四三年四月,当时已经很明显,盟军将很快征服整个北非,然后在地中海进一步发动攻势。罗斯福和邱吉尔在卡萨布兰卡决定动摇意大利,打通地中海的航道,把位于地中海中部的西西里岛作为下一个进攻目标。假扮成英国皇家海军少校的西班牙人尸体飘流到岸上,身上带着高级指挥官的来往信件。这些伪造的文件故意不提这些地方,却间接提到在东地中海,尤其是在希腊,以及在西地中海,主要是在撒丁即将开展的作战行动。
  几个月以前,希特勒和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显然只是根据他们自己的担忧,就得出了结论,认为盟军下一步将进攻希腊,威胁东线,把德国在巴尔干的盟国吓跑,剥夺德国在土耳其的铬矿和在罗马尼亚的石油。当德国人获得上述文件时,更加相信他们的预见。柏林无法察觉出这些文件是假的,部分是因为他们只有照片可供检验,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至少那封主要信件是由签字的指挥官起草的,而且是由他的秘书在他自己的信笺上打的字。这样,一方面避免了德国人怀疑这些文件,另一方面促使他们相信这些文件,因为文件上说的正是德国人爱听的话。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西线外军处和海军作战指挥部情报处迫不及待地吞食了诱饵。他们都相信文件是真实的。而且他们从这些文件中得出的结论,正好是英国用骗术要德国人得出的结论。海军上将卡纳里斯在几个星期以前曾经预言,盟军可能进攻西西里和撒丁,现在却认为它们将向希腊和撒丁推进。西线外军处发表了一篇评论,实际上也是这么说的。
  这些文件使希特勒更加相信自己原来的观点。轴心国的军队在非洲投降后的一天,墨索里尼曾预言,盟军下一次将进犯西西里,因为打通地中海上的航线,二百万吨的货物就可启运。希特勒反对这种论点。 “被发现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命令,”他说, “已经加强了”他认为盟军将要进攻巴尔干的信念。他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个信念。七月九日,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又提出警告:盟军要从东西两个方向发动进攻。第二天盟军全力进攻西西里。这次战役虽不轻松,但并不象德国人所预料的那样难打。
  不仅纸上的标记向德国人提供情况。坦克和大炮上的记号也为德国人提供情报。
  一九四五年二月,在第六集团军驻防地区缴获的武器,泄露了俄国第四机械化近卫军用动物来做识别符号——鹿代表第十三团,马代表第十四团,象代表第十五团。这种标记以及其他情报帮助德国人确定出对峙的敌军数量,辨认出许多从遥远的前线调到那里的军队的番号。分析武器编号,就可知道敌军的编制,估计到敌军补充兵员的速度,推测出某支部队修整的时间,指明制造武器的地点和时间,计算出大致的生产数量。有许多次,武器本身提供了一些最有价值的情报。德国人在柏林郊区库默斯多夫的坦克试验场检查并驾驶一辆缴获的美国谢尔曼式坦克,以便弄清这种坦克的弱点和优点,找出它的弱点,使德国军队知道从何处最能将它击毁;找出它的优点,以便德国军工部门改进自己的装甲车辆。一九四二年,希特勒命令用炮火检验俄国T—34型坦克。一九四三年九月西线外军处报告:“在俄国缴获了一个迄今为止我们所不知道的显然是英国制造的地雷。”它的直径和高都是二十英寸,呈倒立锥形,锥尖可插在地上,里面似乎有十一个较小的地雷,这些形状描述,有助于德国军队识别它,以便回避或毁掉它。
  德国空军在获得敌军装备方面具有特别有利的条件:飞机经常坠落或降落在德国及其占领区境内。对于严重毁坏的飞机,德国空军就在现场检查。一架俄国TB—7 式飞机在东普鲁土以机腹着陆后一个星期,德国的一位空军将领希望根据对飞机零件的分析,写出将会提供甚至象飞机的续航能力有多强那样详细情况的报告,对于别的飞机,德国空军常常以极大的努力来使它们飞起来。当一架斯特林式轰炸机在荷兰紧急降落时,德国空军把几个战壕填满,建成一个跑道,用一个新的马达替换毁坏了的旧马达,然后把飞机开到柏林以北雷希林的一个研究站,英国这种起着重要作用的四马达飞机连同全部设备,完整无损地落在德国人手里,这还是第一次。德国人从坠下的轰炸机残骸中找到诺登轰炸瞄准器,把它擦洗干净,修好以后对它进行研究。德国专家认为这些轰炸瞄准器是使美国轰炸机投弹准确的原因之一。缴获并经过修理的同盟国的飞机被开到德国飞机场之后,德国飞行员驾驶它们飞行,以便更好地熟悉如何驾驶这些敌机。
  这些缴获的材料,由上校工程师迪特里希·H·施文克负责处理。施文克在空军军备头目艾哈德·米尔希元帅手下负责技术情报工作,是一个漂亮英俊、吃苦耐劳的飞行员,学过工程学。他当过驻英国助理空军武官,在德国进攻苏联前夕,参观过苏联的飞机工厂,拥有国外工作的丰富经验。
  一九四零年法国战役期间,他系统地收集缴获的敌机,把这些飞机送到他在雷希林建立的战利晶中心。后来,施文克打发两百个俄国战俘拆卸飞机,以便他的专家对它们进行洋细研究。他把研究结果写戍报告,发到部队和外国空军处,并且在同米尔希元帅(次于戈林的另一名德国空军高级军官)
  及德国制造商开会时口头汇报这种研究结果。
  德国人看来对波音B—17飞行堡垒式飞机特别感兴趣。
  一九四二月八月,第一批波音B—17式飞机当中的一架坠落在东线,德国空军派遣一个小队去把它取回来。但是这架坠毁的飞机离俄国战线太近,逐渐被俄国的炮火打得支离破碎。
  这个小队尽管努力了八天,还是不能把飞机弄到手。不过,过了几个星期以后,德国人对打下的另一架同类型的飞机作了成功的研究。这架飞机上的设备说明美国人正在改夜间轰炸为白天轰炸。施文克亲自驾驶着一架,发现它飞起来“特别轻松。你可以在飞机座舱里和同机飞行员正常地交谈。”
  把B—17F式同以前的B—17C式飞机进行比较,可以看出后者能多载一吨半重的装甲。这一点,以及德国战斗机长时间射击这些飞机而不产生明显效果的事实,导致在一次空军军备会议上就如何最有效地击落这种和其他种轰炸机的问题进行了讨论。在这方面,施文克的仔细研究获得了应有的名望。
  “如果我可以把研究结果拿出来的话,”他说: “这就是我对六架目前英国和美国使用的四引擎飞机和一种俄国飞机里的(燃料)箱的各种装置所作的研究的结果。”米尔希把这份研究报告拿了起来,说道,有一种很有成功希望的打飞机的办法,就是看飞机的“油箱在哪里?现在可以说:在四个引擎的飞机中,油箱是在两个引擎之间。只有(美国的B—24)解放者式飞机的两个引擎之间没有油箱。”
  米尔希还想知道,哪种枪弹能打穿B一17式飞机的装甲。施文克解释说: “根据迄今为止的经验,枪弹的直径越大,射击惯性就越大,偏斜的可能性就越小。枪弹的直径越大,就越不会弹跳回来,击穿的可能性就越大。”
  “多大的直径才好呢?”米尔希追问到底。“两公分(一英寸)能打穿吗?”
  “不是都能打穿,但是两公分直径的枪弹效果很好。”
  “我想三公分(一又二分之一英寸)的直径总是比较有把握、比较好。”米尔希说。 “我将提议,当我们有足够的装甲的时候,我们将邀请战斗机将领以及他提名的飞行员到雷希林战利品中心来,用各种枪弹从不同角度射击飞机的装甲。我们将从英国人和美国人那里得到原始装甲板。”
  11.公开因素
  报刊一向是所有情报来源中最便宜、最充分的一个来源。因此战前谁都使用它。参谋总部外军处的军官们,整上午整上午地阅读目标国家的一般报刊和技术报刊。威廉街的外交官们,仔细翻看伦敦的《泰晤土报》和巴黎的《时报》。
  纳粹党的机构也浏览外国报纸,寻找对上级有用的点滴情报。专门从事报刊情报工作的机构纷纷建立起来。
  直到战争爆发的时候,他们在获取所需的报纸和收听所需的电台广播方面,没有碰到什么困难。满腹才华、样子却象老鼠的宣传部长约瑟夫·戈培尔博士,自从一九三六年以来拥有禁止德国进口外国报纸、并且命令盖世太保没收这些报纸的权力。战争开始以后,他更经常地行使这个权力。与此同时,德国政府禁止公众收听外国电台的广播。《泰晤士报》停止输往柏林,法国陷落以后,英国禁止向大陆出口任何报纸。
  在这种情况下,需要外国报刊情报的官方机构,不得不作出特殊努力,利用特殊机构来获取这些情报。设在科隆施托尔克街二十五号的外国报纸公司就是这样一个机构,它拥有进口外国报纸的垄断权。进口中立国家的报纸从来构成多大问题。比如,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拥有九种报纸,共五十一份,包括十七份《新苏黎世报》,十份《国民日报》,六份《巴塞尔新闻》,都是从瑞士进口的。
  敌对国家的报纸虽然比较有趣,却难于弄到手。为了得到这些报纸,政府机关经常不得不依靠非正式的渠道。许多英美报纸是从葡萄牙和荷兰渔民那儿买来的。他们在海上从英国渔民那里把这些报纸买下,回到大陆后转卖出去,从中捞一大笔外快。一份《纽约时报》的最高索价达一百德国马克(四十美元),不过比较通常的价格是一点一零英镑(七点五美元)。德国驻葡萄牙大使馆设立一个专门机构,购买这些报纸。通过这个以及其他的渠道,英国报纸出版后一个星期能到达柏林,美国报纸需要四至六个星期。
  外交部新闻司司长保罗·K·施密特博士,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他把新闻司办成了一个消息总汇机构。他发现了一个能够更快更省地获得美国报纸的办法。美国国务院向美国驻葡萄牙大使馆提供许多报纸。由于原版报纸太占地方,份量太重,飞越大西洋的快速班机不便于携带,因此它们都被缩微。在里斯本,美国人雇用当地一个摄影师将它们放大。施密特得知这个情况后,买通这个摄影师替他另外放大一份,他在柏林收到这份报纸后,在本部门内复制许多份,分发给有关机构和个人。
  战争的潮流发生了不利于德国的变化,对它造成了各种各样的麻烦,获取外国报刊情报越来越困难了。间谍们帮了一些忙。他们从拉丁美洲送回了被缩成微片的技术刊物,例如《铁时代》。法本化学托拉斯在葡萄牙的一个子公司提供了许多刊物,该公司在国外的代理商搜集报纸和书刊。为了使更多的人能够得到数量有限的期刊,为了节省外汇,汉堡一家新闻机构向指定的订户出售外国报刊杂志的影印件。基尔大学世界经济研究所也想方设法让更多的人能够看到外国出版物。最后,德国保安总局也采取了同样的做法。它在柏林成立了德国文献编集社,将一九三九年一月一日以来德国所收到的各种外国出版物编了目录。一九四三年十二月,该社公布了它的第一份二十九页目录单,列举出《电子世界》那样的杂志的出版地址。当然,不会有人泄露自己的最有价值的出版物,上述办法也不能代替一期期的杂志的进口。到了一九四四年,盟军攻入法国,切断了里斯本对德国的报刊供应,德国人转而向瑞典进口英美两国的报纸。他们对报刊的渴望非常强烈,以致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不得不成立一个特殊机构,专门设法搜集这些必不可少的精神食粮。
  同印刷品不一样,无线电波可以跨越国界, 自由地进行宣传,而且速度快如闪光。为了截收它们传播的情报,数目繁多的大大小小的官方监听站监听着外国的新闻广播。这样的监听站,仅仅陆军就有几十个。荷兰德占区第三帝国长官在海牙建立了自己的监听站。在柏林市中心附近一家私邸的两间低小、潮湿的屋子里进行工作的德国无线电公司,只提供该公司的消息材料。德国新闻局——德国的一家通讯社——向它的订户发行经过删节的油印监听材料。外交部新闻司监听站每天从早到晚发送报告,因为这些报告太重要,必须及时发出。它还用电话向官员们报告所收到的紧急短讯:外交部就是首先从它那里得知突袭珍珠港的消息的。研究部和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密码处都有无线电监听站。此外还有其他的监听站。
  到了一九四零年,有一个新机构参加进来了,表面上是为了填补监听的空白。上述监听站只是收听容易接收的、用普通欧洲语言广播的电台。新机构将集中力量收听遥远的、以及用汉语、阿拉伯语和兴都斯坦语这样一些比较稀有的语种广播的电台。但是新机构参加进来的真正动机是赤裸裸的野心。
  首先捞到好处的是这个机构的缔造者。一九三五年,库特·亚历山大·迈尔从奥地利来到斯图加特,担任哈尔瓦格出版社社长。哈尔瓦格出版社以出版汽车驾驶方面的地图和书籍著称;迈尔本人写过两本有关小汽车的书。一九三八年,他自称当纳粹党在奥地利还处于非法的时候,他就为该党工作过,因而被接纳为纳粹党员,不久以后加入了外交部的无线电小组。一九四零年,他从宣传部的一位打算把许多其他监听机构合并在一起的官员那里,摸到了成立一个统一的情报监听机构的主意,并且把它兜售给里宾特洛甫。这位外交部长是争夺权力的第二个主要获益者,他想从戈培尔手里夺回这些权力,因为在一九三三年成立宣传部的时候,外交部的若干职权被戈培尔抢走了。
  迈尔是一个漂亮的多面手,富有组织天才,眼界开阔。
  他马上着手寻找新机构的合适场所,德国一些监听站的技术人员,在柏林市区和市郊的各个地方进行测试,寻找无线电接收效果良好的地方。在柏林西南一处丛林地带、汪西湖之滨(哈弗尔河的一个河湾),他们找到了一座以前办过饭店和旅馆的大型建筑物——瑞典阁,它坐落在大汪西湖畔二十八至三十号。一九四零年七月,迈尔把它租了下来,三个星期以后,监听工作开始了。这个新机构根据它的坐落,取名为湖滨楼特别监听所。几个月之内,它的雇员几乎增加到五百人。
  戈培尔马上就要动手抢它了。官司打到希特勒那里,他命令戈培尔和里宾特洛甫自己解决这场纠纷。因此,一九四一年十月二十二日,他们商定成立一个联合机构——德国联合对外广播公司。这个公司将主要从事宣传广播,但也将把湖滨楼作为“部际机构”合并在内。大概由于合并的结果,湖滨楼先后吞并了外交部监听站和德国无线电公司监听站。
  迈尔在湖滨楼总部安装了带有特别放大器的全向天线。
  由于外国广播经常以几种不同的频率同时向外广播,以便让尽可能多的听众收听得到,每个监听者于是同时操纵两台短波收音机,这样他就可以从两个不同的波长收听同一广播,减少由于干扰而造成的错误。为了更全面地接收,迈尔建立了前哨站。湖滨楼曾经先后在巴黎、布加勒斯特、马赛、罗马、格拉茨、普福尔茨海姆和梅拉诺设有大型监听站,在其他地方设有小型监听站,并且同奥斯陆、哥本哈根、海牙以及上海当局的监听站进行合作。一九四二年年初,湖滨楼经常收听三十三个国家、偶尔还有另外十四个国家的总共三十七种语言,包括一种南非公用语、冰岛语、兴都斯坦语、波斯语、盖尔语、马格里布语和拉丁语(对梵蒂冈)的广播。一九四二年二月,它收听到了五个新电台。比如,它在二月十二日收听到了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控制的纽约一家电台的广播,这家电台和另外两家电台同时在晚上九点四十五分至十一点,用波兰文、法文、德文和英文,以一万七千八百二十五千赫的频率向欧洲广播,以六千一百七十千赫的频率向南美广播。那年稍晚的时候,在海牙进行的一次检查证明,由于短波和中波耦合发射,湖滨楼收听到了全部英国广播,但它估计漏掉了百分之二十至百分之三十的北美对海外的广播。
  尽管如此,湖滨楼在一九四二年一月收听到了八千二百六十六则新闻广播,六百四十六篇政治家的讲话和重要评论。
  监听目标不断增加,导致监听人员不断增多。一九四二年二月,湖滨楼有五百二十七个雇员。一九四三年三月有六百三十个,一九四四年八月超过了七百。监听者必须懂一门外语,熟悉它的现代表达方式,了解目标国家的风土人情,能够将收听到的东西翻泽成德文。因此,湖滨楼尽可能地雇用曾经在国外居住过的德国人。
  湖滨楼北美组有一个监听者,名叫弗雷德里克·W·林格,出生在美国泽西城,父母是德国人。大萧条期间,他们回到德国,因为希特勒正在重整军备,借以解决就业问题。
  儿子也在一九三七年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前美国居民乔治·W·达奇也在湖滨楼从事监听工作,后来,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把他抽调出来,派遣他乘潜艇去美国从事破坏活动,他到美国很快就被捕,审判后被处决。在国外呆过的德国人毕竟是少数,湖滨楼不得不另想办法解决人员问题。雇用外国人就是一个办法。达格马尔·盖斯勒的被录用则体现了另外一种办法。
  商业美术家盖斯勒太太厌烦了为赫尔曼一戈林公司绘制生产图表的工作。她的朋友向她介绍了湖滨楼的工作,听起来比她自己的工作富有迷惑力,油水也多。在一次玩牌的时候,她同这个机构的一位负责人见了面。盖斯勒太太不懂外语,从来没有出过国,对政治和外国事务不感兴趣,也没有从事过新闻工作。但她芳龄二十三,身材苗条,金发碧眼,同丈夫刚刚离婚。这位负责人答应在他的机构为她找一个工作,这个差事就是为德国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本人准备湖滨楼的简报。就这样,一个完全缺乏经验的女子,以完全不相干的理由,被雇用在湖滨楼的一个责任最重大的机构里工作。
  正如有心的听众一样,湖滨楼熟悉外国广播节目的时间,它分配监听者收听主要电台的广播。它总是力不从心,满足不了各方面对它的要求。当戈培尔要求提供有关莫斯科用拉脱维亚文、立陶宛文和爱沙尼亚文进行广播的报告材料的时候,湖滨楼说它可以提供这些报告,但不得不放弃收听另外八种广播。控制室的一位工作人员可以进行调拨,让各个监听者收听即将开始的广播。监听者常常两人一起坐在一间旅馆房间里,各人收听自己的收音机。他们收听实况广播,还将它们录下来。遇到重要广播,监听者逐字逐句将它翻译出来,或者由他口授,让一位打字员把大意打下来。遇到紧急情报,就用电话报告情报分发中心。湖滨楼估计,一个监听者,假若在两则广播之间还有时间进行口授,而又不至于耽误新闻的时效,那末他在一天八小时的工作期间,就可以报告六条广播的收听情况。
  达格马尔·盖斯勒在这座相当破旧的旅馆的二楼工作,这一楼有三间互相连接的房间,从窗口可以凭眺湖光景色。
  两样东西使人们回忆起它们以前的用途:一把又大又漂亮的安乐椅,盖斯勒总是雍容风雅地斜躺在上面;一个反向信号器,有了它,楼底下的监听者可以传唤情报分析人员到某种语文监听小组去看紧急情报。她上午九点开始上班,接连工作五天,然后休息五天;接着晚上九点开始上班,接连工作五天,然后休息五天;如此循环反复。她每天到达后,通常要到餐厅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到她的办公室,阅读上一班的监听记录。这能使她了解最新情况,免得把已经提供过的情报再递送上去。
  有一个情报分析员和她同一个班次工作,万一两人中有一人病了,好有一个替手。两人的主要工作,是将一页页索然乏味的新闻广播、宣告和讲话的打印材料压缩成简报,送给里宾特洛甫。平均每天通过电传打字电报机将三份简报发给他的总部(总部通常和希特勒在东普鲁土的大本营呆在一起)。三至四页长的主要报告,早晨七点钟发出。稍短的报告下午三点和晚上七点发出。上述材料的文本还要送给外交部的高级官员。上面总是期望这些简报着重刊登正面消息。
  如果有一则新闻断定: “德军兵力肯定没有枯竭,他们还有很多后备队没有投用,”这则新闻就要列在报告的头条。报告在递送之前,要经过达格马尔的顶头上司赫尔穆特·阿尔布雷希特这个曾经在美国居住过的纳粹分子的删改,他和其他地方的编辑一样,在删改的时候总要增添一些错误。这个单位的其他人,帮助情报分析员正确拚写盟军进攻的岛屿的名字,向他们介绍其他背景知识。整个报告组(盖斯勒太太小组的称呼)的负责人是马尔库斯·蒂姆勒博土,他是里宾特洛甫手下的一名工作人员。他经常向情报分析员讲一些鼓舞土气的话。
  报告组最富有戏剧性的时刻是在一九四三年七月二十五日。这是一个沉闷的夜晚。突然,信号器嗡嗡作响。意大利语监听小组在传唤他们。这就奇怪了;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盖斯勒太太和另一个情报分析员赶忙来到他们的办公室。那儿只有一位女监听员。她吓得脸色发青。
  “墨索里尼辞职了,”她结结巴巴地说。
  两个情报分析员起初不相信这个消息;空中电波传播假消息,就像马厩牛棚里的苍蝇一样屡见不鲜。
  “谁说的?”他们问。
  “罗马,”女监听员答道。
  两人怔住了——然后才恍然大悟。
  “罗马!”他们惊叫了起来。慌忙跑回房间,用电传打字电报机将这个消息报告里宾特洛甫,他们兴高采烈,因为他们第一次抢在新闻机关的前头获得了重要消息,而通常总是新闻机关首先得到这些消息。
  蒂姆勒小组提供湖滨楼压缩得最短的报告。只有偶尔用电话向重要官员报告的紧急情报才更简短。湖滨楼还出版每日文摘《电台镜报》(只有几页厚)以及《每周电台镜报》,专供并不需要看全面报道的政府机关阅读,同时也出版单项问题报告。但是它的基本出版物,却是截听到的所有重要广播的全译或摘译的文本。这就是旅馆后面湖滨楼自己的印刷厂每天出版的《电台截听报告:外国广播电台的广播》。在战争期间的大多数时候,这份刊物每天都有一千多页。它共分六个部分,而且用不同颜色的纸张代表不同的来源:卷  标题  内容I  敌台, 第一部分 伦敦的英语广播(红色)。
  Ⅱ  敌台, 第二部分 伦敦的广播以及其他敌台的各种不同语言的广播, 它们在第Ⅲ卷和第Ⅳ卷中没有出现过(红色)。
  Ⅲ  敌台, 第三部分 俄国的广播(蓝色)。
  Ⅳ  敌台, 第四部分 美国的广播(绿色)和拉丁美洲的广播(黄色)。
  V  盟国和中立国的 意大利的广播(象牙色), 西班电台  牙、 葡萄牙和拉丁美洲的广播(黄色),以及其他国家的广播。
  (白色) .Ⅵ  外文原文  外文广播的如实记录(颜色同工至Ⅵ卷的一样)。
  每一卷有一英寸那么厚,按照电台、语种和广播时间的字母顺序来编排报告的次序。报告多半是新闻广播,包括像爱德华·R·默罗和查尔斯·科林伍德那样的电台新闻记者向他们国内的广播网播发的无线电话广播。
  每天上午,卡车将湖滨楼的报告送到柏林各政府机关。
  一九四一年底,湖滨楼每天发行八十八套《电台截听报告》。每日文摘和每周文摘发至四百三十家订户。一九四二年发生了一些变化。迈尔被提升为湖滨楼负责人。 (后来发现他在申请加入纳粹党时,隐瞒了他在一九三二年由于犯有欺诈行为而被判处两年徒刑的历史。他被开除出党,撤消职务。 )湖滨楼监听所成立时的成员、四十一岁的律师汉斯·维尔姆斯接替他领导湖滨楼,但他只工作了两年,后来得了精神崩溃症。阿尔布雷希特接替他。
  在维尔姆斯就任的时候,希特勒减少了有资格收听这种毒害人的外国情报的监听员的人数。拿戈培尔的话说,这些情报是地地道道的“失败主义”的源泉。外交部原来可以领到二十八套完整的《电台截听报告》,二百零四份每日文摘,现在分别降为十八套和一百零七份。后来,戈培尔将发给政府各部门的全套报告的数目降为十三套,并且具体规定了发给哪些部门。但是到一九四五年一月,发行的数量又回升到五十套。收者包括海军总司令邓尼茨,间谍头子舍伦贝格和日本大使馆。
  一位订户总结说,同其他监听机构相比,湖滨楼的报告“没有德国新闻局的蓝皮报告(这家通讯社为可以信赖的官员提供的秘密报告)来得快,但比它全面;没有研究部的报告完整可靠,但也比它来得快。湖滨楼的报告是中不溜的,对于满足分析报刊的需要来说是很有用处的。”
  许多机构进行这样的分析。每一机构根据它自己的利益阅读报刊。纳粹党的德国新闻中必有十五个人浏览二百份报纸和杂志,寻找“国内外报刊记者对党的工作的反应”。戈培尔和他的助手们废寝忘食地研究外国报刊,以便利用它们宣传中的弱点。无数研究机构、政府机关、专业协会和企业,从外国报刊中选取大量的经济情报。在外交部,施密特的新闻司第十组的十个选报人,剪呀,剪呀,不停地剪辑外国报纸。这些剪报都按国家和题目编入索引。拥有一百二十五位雇员的新闻司第十二组,向外交部认为需要这些情报的官员发送贴在专门表格上的这些剪报,以及《外国报刊报道》, 《政治情报特辑》, 《军事情报特辑》等等,所有这些都是根据对外政策需要剪辑下来的。这些材料中,有些是每天都向国内寄送报告的驻外使馆新闻处提供的,有些是新闻司第十组提供的,有些是湖滨楼提供的,大量的是由德国新闻局和其他通讯社提供的,这些通讯社向政府机构提供新闻消息,不是象美国那样通过“滴答滴答响”的电传打字机,而是通过发送油印活页材料。外交部官员有时来到新闻司,索取他们所需的情报。一九四一年十月六日,国务秘书恩斯特·冯·魏茨泽克询问新闻司是否从外国报刊,尤其是美国的报刊上发现过有关“利用铀进行爆炸”的情报,原来他的儿子卡尔是一位核物理学家,正在从事研制德国第一颗原子弹的工作。施密特提供了一些从瑞典发回的报告,但是说他还没有从美国那里找到任何有关这方面的情报。
  军队的机构也利用报刊材料。驻外武官就是其中的一部分。驻美国的武官伯蒂歇尔从美国报纸的报道中啜取了大量情报。在国内,卡纳里斯部门负责纳粹党国外组织的机构成立了一个外国报刊组,作为它所承担的向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报告政治军事局势的职责的一部分。曾经当过记者的汉斯·冯·席尔勃兰特中校,在整个战争期间领导着报刊组的十五至二十名翻译和情报分析员。同外交部不一样,外交部处理比较广泛的问题,而他的报刊组强调速度。
  每天上午送来三十或四十份报纸。席尔勃兰特将英文和法文报纸匆匆浏览一遍,将重要文章划上记号,然后交给组里的人翻译。其他报刊由各语种专家进行研究分析。席尔勃兰特还收到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密码处截收的情报。他将所有这些材料集中起来,让组员作出摘录,然后编成《外国报刊报道》。这份刊物出两版。较薄的一版只有两页,几乎是用电文体报告新闻,电头是新闻来源; “《世纪报》:几百架美国飞机星期一在亚速尔群岛上空飞行。”较厚的一版大约有十二页,将上述的简明新闻加以详细说明: “正在向西方列强提供飞机吗?葡萄牙报纸《世纪报》报道:一艘葡萄牙轮船上的乘客说,星期一早晨几百架美国飞机在亚速尔群岛上空飞行。”外国报刊组还提供下午版的最新消息。
  有一次,席尔勃兰特得到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他奉命亲自向希特勒报告。一九四零年一月,两名德国军官携带着进攻法国和低地国家的作战计划,乘坐飞机时在比利时失事了。他们是否烧掉了文件是一个大问题。最初报纸上的消息使德国人放心。比如, 《安特卫普日报》在飞机失事的第二天,在中间一版快到最下面的地方刊登一条简短报道,说这两名军官当即烧掉了带上飞机的文件。可是第二天,这家报纸在显著地位报道比利时政府抗议侵犯它的领空,在这条主要报道的附注里,该报对头一天的报道作了更正。两名军官确曾企图烧掉文件,但比利时士兵将文件抢了过去,因此文件只被轻微烧坏。
  席尔勃兰特把这份报纸带到总理府,把报上所讲的告诉他的元首。希特勒问席尔勃兰特是否以为文件真的被烧掉。
  希特勒叫人递过来一叠打字纸,他想点火把它们烧掉,但是纸并不着火。希特勒谢了谢席尔勃兰特,把他打发走了。第二天,希特勒发布了第一号基本命令;除了工作需要以外,任何人不得知道更多的情报。这使第三帝国情报的传播受到了极大限制,也为战后许许多多的战犯声称不知道内情、以便开脱罪责提供了合理借口。进攻本身推迟了,即使到了五月终于发动进攻的时候,它的战术完全改变了模样。
  席尔勃兰特通常只提供新闻,但有时候他附带提供重要文章的摘录。他对于邱吉尔要英国对意料中的入侵作好准备的那篇讲话就是这么做的。这位本世纪最伟大的演说家的这篇讲演的激昂慷慨的结尾,给德国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们显然打算将这段话全部译成德文,但是由于某种原因,作了一些奇怪的删节和压缩;
  德文译文         原文我们想勇敢地承担责任,以  因此,让我们勇敢地承担我便英帝国存在一千年之后,  们的责任, 我们妥这样勇敢人们也可以说:这是他们最  地承担,以便在英帝国和它光辉的时刻。        的联邦存在一千年之后,人
  们也可以说: “这是他们最
  光辉的时刻。”
  席尔勃兰特将上、下午版的《外国报刊报道》送给大约三十个军事机关,包括陆、海、空军三个总司令部和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但是希特勒限制报刊材料的发行也对这个刊物产生了影响:一九四二年以后,它只送给少数高级官员。
  外国报刊组的很大一部分工作,是同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的另一个机构密码处的工作互相重复的。密码处第四组(后来的第二组)在四个监听站监听外国广播,将监听结果压缩成五、六页书面材料。这些材料编成《监听消息》,每天分两版出版,一版是关于军事的,另一版是关于政治局势的,分别于上午八点和晚上十一点出版。同《外国报刊报道》一样,这份刊物也送给三十个机关,其中部分机关同时得到这两种刊物。两个刊物经常刊登同样的新闻。比如,一九四二年五月十九日,两个刊物都刊登了俄国官方关于哈尔科夫战役的报道,密码处认为这个报道是俄国情报机关写的,外国报刊组则认为是苏联军方写的。因为《监听消息》完全依靠的是电台广播,所以它们比《外国报刊报道》的消息更新,报道面更广,而后者的单项报道比较全面、比较具体。
  海军和空军都有集中的报刊和广播新闻报道的分析机构。陆军此类机构更加普遍。东线外军处三组H小组收听俄国广播;三组D小组阅读俄国报纸。每次大型战斗以后,这些报纸几乎都要点名嘉奖立功的指挥员及其部队,这些名单便成了研究敌军战斗序列的专家们的意外收获。但是,毫无疑问从报刊分析中获益最大的是西线外军处。它从“疏忽大意的”美国报刊中可以挖掘情报。美国报刊上的报道所要达到的目的之一,是要鼓舞国内的民心和作战部队的土气。新闻检查官或记者本人多半已经把报道中的机密内容删掉。
  《纽约时报》刊登的汉森·鲍德温关于伞兵训练的一篇报道,以及《华盛顿邮报》关于立体地图的一篇报道,未能使德国人得到真正的情报。
  但是有些军事情报的细节透露出来了,例如关于五十英尺长的机械化登陆艇的细节,它有四名艇员,还有机枪手以及它的载重量的具体数字。陆军部长史汀生说,到一九四三年底,美军总人数将达八百二十万,这句话大概有助于西线外军处计算美国有多少个师。后来,英国广播提到护航运输队的到达,宣布蒙哥马利将军从地中海战区调回英国担任新职,以及一位美国官员关于增加登陆船只的生产的讲话——所有这些表明英国正在进行军事集结,准备登陆作战。
  集团军群和集团军也注意搜集外国报刊的情报,其结果有时候对它们的部队有间接帮助。同盟国报刊报道,英王乔治六世在视察卡西诺战场后,在一个加拿大军的司令部里进午餐,德国人正确地推断出这个军正在那条战线后方进行休整。当驻守意大利的第十四集团军的情报官从报刊上得知,有一个由黑人组成的师已经到达,后来又从同一报刊上得知马克·克拉克将军已经访问过这个师的时候,他推断这个师很快就要投入战斗。
  最贪婪地阅读外国报刊情报的人或许是希特勒本人。所有这些情报必须翻成德文,因为他不懂任何外文,当他想说外文的时候,也是乱说一气,别人无法听懂:有一次,希特勒象他惯常所说的那样,把美国(United States)一词的音发错了,变成了合众社(United Press),弄得他的一位懂英文的下级哭笑不得。
  许多人向他提供他最喜爱的情报:大型画报,例如《生活》杂志。这些画报经常刊登盟军装备的大幅照片,有时候。
  是在刊登骆驼牌香烟的彩色广告的地方刊登这些照片,希特勒喜欢看这些照片,并且喜欢发表评论。外交部新闻司司长施密特知道,每当他拿着一本《伦敦新闻画报》到希特勒那里去的时候,就准能引起希特勒的兴趣。希特勒通常站着把它翻看一遍,让人把图片说明翻译出来。在一九四五年一月的一次形势会议上,邓尼茨既投合了希特勒的这种兴趣,也迎合了他爱听敌人失败的消息的癖好,他拿出了一九四四年十月二十八日一期的英国《图画邮报》,上面有一篇关于大西洋战斗的用图画加以说明的文章提到, “仓促建造的”自由轮“简直不能顶着风暴前进”。
  另一方面,希特勒的一个最重要的情报来源外国报刊消息,是通过一个单独的渠道向他提供的,这个渠道就是德国新闻首脑奥托·迪特里希。无论迪特里希是在柏林,在贝希特斯加登,还是在元首大本营里,这些报刊消息总是通过他非正式地建立的一个机构送给他先看。
  一九三六年,迪特里希和希特勒一起出巡的时候,随身带着德国新闻局二十三岁的速记员海因茨·洛伦茨。洛伦茨的差事是记录德国新闻局用电话报告的新闻,把它打印出来交给元首。在战前,向元首提供材料的这个机构只是在柏林以外的地方活动,因为希特勒在首都的时候,有迪特里希向他提供材料。随着战争的爆发和材料数量的增加,迪特里希在柏林的时候也让洛伦茨和另外两三个人搜罗材料,然后送交给他。当他和希特勒在元首大本营的时候,洛伦茨通过电台和电传打字机向他提供情报。德国新闻局选择材料的根据是报纸上的一般看法和迪特里希想要的新闻:主要政治家的政治宣言、议会或国会的重要辩论以及严肃报刊的评论。迪特里希阅读这些材料,最后决定哪些应该送给希特勒。每天早上,他将这些材料送给希特勒的贴身男仆,男仆必须把它们放在元首的寝室外面,以便他一早醒来就可以看到它们。然而通常是在早饭后将新闻消息和报纸一块儿送给他。这些消息是原文的译文,不过有时候原文被删节。一天从早到晚,希特勒能够不断地读到最新消息。迪特里希不停地向那个贴身男仆送材料,男仆总是站在元首的附近,当元首要材料的时候就递过去,而元首是经常要看材料的。他经常每次阅读一百份。
  这些新闻材料和画报为他提供了有趣味的、有时是重要的事实。但是他和他的下级一样,不能从这些报纸中得到关键的军事秘密或政治秘密。严格控制着自己的报刊的希特勒,承认战时报纸的报道是不全面的。
  “比方说,如果在这时候有人告诉我英国的反对派的力量有多大,谁参加了这个反对派,这对我来说是非常有益处的,”有一次他说道。“可是在这个问题上,我所知道的只是我读报纸后所了解到的那些东西。”
  而且他非常清楚地认识到过份依赖报刊的严重危险。有一天,他在形势会议上谈到意大利战线的时候,指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说道: “英国人散布消息说,他们在这个地区作好了向我们这里进逼的各种必要准备。这显然是记者的胡说八道。”
  12.窃听外交官谈话
  在荷兰海岸,离大海两百码的地方,有一座改建的青年招待所,技术人员正在里面监听一批电子设备,这些设备创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情报活动的最耸人听闻的成就:窃听到了富兰克林·D·罗斯福和温斯顿·邱吉尔的无线电通话。为了防止窃听,两人的通话改变了频率,电子设备自动快速地将变频通话还原。秘密通话的录音翻译出来后,立即送给元首本人。
  这些设备属于德国邮电部研究所。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邮电部研究所一直在为德国邮局研究保密通话方法,·因为德国邮局同多数欧洲国家邮局一样,管理着自己国家的电话系统。战争开始时,德国邮电部长断定还原敌人的变频通话将对德国有更大的帮助。他将二十九岁的技师库特·E·费特尔莱因,从变频通话研究小组调到还原变频通话研究小组。费特尔莱因觉得英国和大西洋彼岸美国之间的无线电话联系最有趣,因此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方面。
  为了防止他人用短波接收机窃听这条线路上的通话,美国电话电报公司和英国邮局在发射时故意将声音弄得含混不清,在接收时用一种叫做A—3 的电子装置将声音还原。美国电话电报公司的A—3 装置,安装在纽约沃克街四十七号一间锁着的房子里,所有无线电话在发射到大西洋彼岸前,都要先经过这间房子。
  德国邮电部也有A—3 装置,同美国进行无线电话通讯,因此,费特尔莱因知道这种装置的操作原则。但是他不知道笼罩着美国秘密通话的变化。费特尔莱因和他的助手们,在柏林环行街德国邮电部棕褐色大楼里,利用示波器、摄谱仪、滤波器,耐心地分析在法国德占区波尔多附近窃听到的美国发射的通话。到了一九四零年底,他们分析出了A—3 装置的秘密参数——次能带的宽度、分频点和每隔十二分钟变化三十六次的频率转换。
  为了解开日常变频通话的奥秘,费特尔莱因打算制造一种装置,这种装置能使变频通话正在进行的时候就把它们还原出来。这就要求要有一个极准确的时间标准,因为A—3 装置在三十六次变动的变频周期中,每二十秒钟就变换频率一次,掌握准确的时间,是应付大量变频通话的唯一方法。
  费特尔莱因在寻找设立截收站的地点的时候,发现荷兰海岸诺德魏克附近的接收效果最好。那儿既能接收英国发射机的地波,又能接收它发往美国的无线电波束的回波瓣。费特尔莱因接管了青年招待所,开始安装设备,这些设备足足摆满了两三个起居室;三四个单旁频带接收机、滤波器、调制器、转换器、磁带录音机和计时器。这些设备以一部石英晶体稳定计时器为计时标准,还原变频通话的功效非常接近于A—3 装置,即使一整天没有通话,一旦通话重新开始,这些设备漏收的也只是一个音节的一小部分。
  到了一九四一年秋天,费特尔莱因的单位——有时被称作研究站——已经开始截收和还原变频通话。一九四二年三月六日,邮电部长威廉·奥内佐格,这个表面上和蔼可亲、持有四十二号纳粹党证的老头子,向希特勒报告了研究站在荷兰海岸的惊人之举,并且呈上一份截听材料样品。不久,费特尔莱因手下的十几个技术人员,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地监听同盟国的通话。罗斯福和邱吉尔之间的变频通话,是由两个菱形天线截收到的,当即被安装的设备还原出来,而且录了音。每日的通话常常多达六十次,从来不少于三十次。五六个颇能胜任的翻译监听这些通话,把其中有情报价值的挑选出来。最初他们当场翻译出来,将翻译的德文用密码发往柏林。但是同盟国的变频措施,使通话的质量下降,加上无线电干扰和偶尔翻译得不准确,导致后来的通话就按英文原文发往柏林。由于奥内佐格同党卫队戈特洛布·贝格尔将军要好,通话就直接发往德国保安总局六司,再由舍伦贝格转报希特勒、外交部或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研究站与元首大本营之间还有直通电话线。
  这个活动并不是完全一成不变的。有一次,美国电话电报公司的技术人员改变了波段,迫使费特尔莱因作了一些重复分析。一九四三年,同盟国突击队缴获了海岸线上的部分德国雷达,德国人担心研究站也有可能遭到类似的袭击,于是,它迁到荷兰东南部城镇瓦尔肯斯沃德。在城镇北面尼尤韦·沃尔雷塞韦格和德黑兹拉这两条街交叉的林地里,德国为研究站修建了一个直角形砖石和钢筋水泥坚实掩体。研究站的工作人员,在由一英寸厚的钢门防护着的工作室里工作,在他们自己的厨房里做饭,在安有老虎窗的房间里睡觉,在有壁炉的起居室里休息。掩体四周围着篱笆,篱笆上安着带刺铁丝网。一九四四年秋天,研究站撤退到巴伐利亚。那儿离敌人的发射台太远,大大影响了接收效果。
  截收的电话,多数是同盟国中级官员讨论一般性问题。
  很多通话是请求增派部队、飞机和其他供应品。最有代表性的,是一九四四年二月二十八日下午四点五十分英国商务部三位官员之间的通话。这三位官员是同时在华盛顿出差的负责工业供应的赫伯特·陶特次官和负责商业关系与条约的约翰·斯特林次官,以及在伦敦的负责商业关系与条约的拉尔夫·诺埃尔次官。英文通话的部分内容如下(德国人用B表示英国,用A表示美国,在美国讲话的显然是斯特林);A:是我,我之所以要和你通话,是因为美国方面不出一个月,就肯定地认为英帝国是以如下的方法来估计根据租借法案提出的援助要求的。英帝国的每个成员国向伦敦提供一份该成员国对它的全部要求所作的估计的清单, 然后伦敦说能不能提供那么多的东西……如果不能提供那么多,就根据租借法案提出补助要求。你听明白了吗?
  B:听明白了。
  A:……我想请你证实一下事情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不久前的一天,我们给你拍了一封电报,关于提供补助的第917 号电报。你收到了吗?
  B:是的,我收到了。
  A:你可以忘掉这件事。  A:917.我要说的第二点是:桑德斯在我离开前给我一个条子,条子……讲的是物资委员会分配钢铁的办法。莱恩(?)在条子底下附了一句话,暗示不应把这张条子的事告诉另一方。
  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不能告诉,……
  舍伦贝格在致外交部的说明信中,将此事夸张了一番。他说, “美国方面充满了怀疑和不满情绪,因为这些国家既要根据租借法案要求提供物资,却又不愿提供有关它们自己产量的情报资料。”但是,即使舍伦贝格夸大其词,弄虚作假,截收的情报很难说是非常重要的。
  高级官员的通话也没有提供比这多得多的情报。研究站截收了同盟国许多高级官员的谈话,他们之中有邱吉尔、罗斯福、马克·克拉克将军,英国驻美国大使哈利法克斯勋爵。
  它窃听到了艾夫里尔·哈里曼在前往莫斯科担任驻苏大使这一新的职务,途径伦敦时与刚被任命主管对外经济事务的利奥·克劳利之间的通话。它收听到了英国外交大臣安东尼·艾登同当时正在华盛顿、刚被任命为他的外交国务大臣的理查德·劳讨论货币问题的谈话。但是这些窃听的收效甚微。
  一九四三年十月九日下午五点零五分,德国人窃听到了罗斯福总统的最亲密顾问哈里·霍普金斯同邱吉尔的谈话。
  (邱吉尔使用约翰·马丁的化名,但德国截听者听出了他是何人。)罗斯福总统和邱吉尔一直在讨论意大利即将对德宣战的问题,霍普金斯与邱吉尔谈的大概就是这件事,但是没有透露肯定的线索:B:我是约翰。
  A;什么事?
  B:你能给我一个有希望的答复吗?
  A: 可以。
  B:好。
  邱吉尔接着说某件事“可以敞开来谈,并且……”霍普金斯回答说, “是的,”邱吉尔又不得不重复好几次。接着sA:报告(或纪录)还未发出,但即将发出。
  B:我明白了,好。
  A:好吧,再见。
  B;再见。
  透露情况最全面的,是一九四二年七月二十三日邱吉尔同纽约一位官员的谈话。谈话译成德文后,送给了希特勒。里面有一句最有意思: “你们会加快作出最大的努力。”
  这些谈话缺乏实质内容,可以肯定,这是因为人们普遍承认变频通话并不安全。大西洋线路的话务员经常提醒通话者注意这一点。通话者多半是在需要迅速得到某一个问题的答复,或者在需要作些讨论、但又不至于泄露任何机密的情况下迅速解决某个问题,或者在他们有时只是想听听对方的声音的时候,才不顾安全而进行通话。
  尽管如此,邱吉尔和罗斯福并不总是象他们应有的那样谨慎。事实上,邱吉尔酷爱打电话,一天到晚动不动就拿起话筒叫罗斯福,而罗斯福也是言谈轻率,使德国人感到惊讶。和较低级的官员不同,罗斯福、邱吉尔和其他几位高级官员在打电话时,电话员并不提醒他们通话保不住秘密。对德国人来说,这是一个迹象:当没有这样的提醒时,就是一位重要人物在打电话了。部分由于这个原因,部分由于邱吉尔和罗斯福的重要身份,两人之间的一些通话所透露的情况,比截听到的其他通话所透露的情况更为重要。有一次通话暗指的是为越过英吉利海峡进攻欧陆而进行军事集结,证明登陆的日期更临近了。一九四三年七月二十九日的一次通话,使德国人推测出同盟国一直在同墨索里尼下台后的意大利新政府打交道。虽然这仅仅是推测,截收的这份情报更加坚定了德国人的决心;要尽快地把军队派到意大利,不让同盟国因为意大利反戈而占便宜。德国人的这个决心坚持了三天。
  但是,这些结果充其量是勉强的旁证材料。最后,就连这样的材料也越来越少了。窃听同盟国高级官员的无线电通话的绝技,实际上没有取得重大成果。德国人并没有非同寻常地洞察出·同盟国的计划。正如外交部的一位官员在一捆截听材料上大失所望地批道那样: “一般来说,从这些材料中得不到多少东西。”
  研究站只是德国通讯情报活动的一个组成部分。一点不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高潮时,德国从事这种活动的大型机构不下九个:1 ·研究站;2 ·赫尔曼·戈林领导的一个独立机构——研究部,从事窃听有线电话、截收无线电报、破译整个政治经济领域中的密码情报;3 ·破译外交电报的外交部人事行政处;4 ·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密码处,指导武装部队的密码工作,破译高级的军事和外交密码;5 ·陆军无线电情报机构,6.空军无线电情报机构;7 ·海军无线电情报机构;8 ·德国保安总局六司无线电观察站,破译外交电报,一九四三年解散;9 ·信件电报检查机构。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机构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一个原因是情报分工;陆军破译陆军的密码,海军破译海军的;信件电报检查需要有一个机构,这个机构不同于截听大西洋两岸之间的无线电话的机构。另一个原因是贪权:戈林、里宾特洛甫和陆军死死控制住各自的情报机构,其实这些机构在相当大程度上提供同样的情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希特勒不愿只让一个情报机构控制他的情报,他总是宁愿不怕重复,也要几个最好是互相竞争的不同机构为他提供情报。这样的重复工作,使通讯情报同其他形式的情报,例如间谍情报比较起来,就更加廉价、更加不费力气,而且更及时、更可靠。
  尽管这些机构互相竞争,有时免不了算旧帐,因而关系一直比较冷淡,但它们在技术问题上却合作得相当好。
  这些机构中最大的机构,对德国的对外情报活动的贡献却最小。在德国和德占区,有时有二十多个信件电报检查站从事检查工作,雇用数以千计的工作人员。信件电报检查站先由谍报局、后由德国保安总局领导。美因河畔法兰克福检查站,专门启封检查德国和瑞士、德国和法国的德占区之间来往的信件。一九四一年十一月,该站有九十七个军官、一百二十个文职官员和二千五百八十个雇员,每天检查的信件达十二万至十五万封。到了一九四四年九月,每天平均检查的信件下降到不足二万封。工作人员数目也下降了。
  对大量信件电报进行检查,从中挑选出零零碎碎的情报。信件中包括经过德国的中立国信件,最初是抽查,到一九四二年六月改为全部检查。每个检查站将它认为对以后有用的信件电报送给柏林的一个中心估评站,中心站将它们分为政治、军事和经济几大类,然后把它们转给有关机构。一九四二年九月十一日,中心站告诉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经济情报处、卡纳里斯的对外情报处和海军情报机构:英国国防运输国务大臣接受了法国的《多里兹舰长》号轮船。中心站还报告了下述情况;葡萄牙向英国出口甜面包;美国并不缺水银,同盟国大麻供应面临严重困难。经济情报处说它从每天收到的两三百封信件电报中获得了“有价值的”情报。
  战争爆发之后三天,党卫队保安处对外情报组召见三十九岁的约瑟夫·戈特洛布谈话。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戈特洛布只有十几岁,就在前线担任电报员,后来在电子公司和其他公司任职,担任出口谈判代表,在工作中掌握了技术专长,学会了外语,取得了对外国的第一手的了解。这样的多面手是不可多得的。党卫队了解这个情况,因为他自从一九三七年以来就在好几个纳粹党机构担任翻译和语言教官。
  党卫队要他建立一个无线电情报站。他照办了。由于几个星期以后成立了德国保安总局,他的情报站成了德国保安总局A组六小组,后来的登记名称是F组六小组、F组七小组、F组二小组,但始终称为无线电观察站。戈特洛布本人从党卫队中尉晋升为党卫队少校。
  这个单位的核心是由一批奥地利密码破译员组成的。为首的是安德烈亚斯·菲格尔上校。他被称为奥地利密码员的鼻祖。菲格尔早在一九一一年就创建了奥匈皇家和帝国陆军密码破译局,为该局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取得的成功发挥了关键作用,后来又为内务部长做同样的工作。鼻祖的称号是由另一个奥地利密码破译员阿尔贝特·朗格尔博土替他取的。朗格尔在奥地利被并吞后加入了党卫队。最后戈特洛布的单位共有四十七名专家和助手,单位地点在柏林雅戈夫大街十八号。
  他们的截听破译材料来自宣传部设在海牙的一个监听站。一九四二年,该站每天提供十页外国外交电报。数学家和物理学家朗格尔在一九四一年前后离开了观察站,调去伪造英镑。无线电观察站在破译一些小国家的密码术方面仍然取得了部分成功,尤其是当一些截收材料难住了其他人,憋得他们只好退到后屋,抱着一壶浓咖啡大喝起来的时候,菲格尔接过截收材料,一举将它们破译出来。但是观察站没有取得令人难以忘却的破译成果,德国保安总局六司司长瓦尔特·舍伦贝格不得不向其他机构乞求截收材料的破译结果。
  此外,舍伦贝格不信任戈特洛布,许多人认为他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物。这些因素,加上戈特洛布不适合当领导,导致该站在一九四三年被解散。戈特洛布前往马德里;这些密码破译员由破译密码改为编造密码。
  九个机构中最有钱、最机密、最纳粹化、最有影响势力的是戈林的研究部,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高潮时,它有六千雇员,其中一半是纳粹党员,在柏林有专门的工作场所,数以百计的线路向那儿提供原始截收情报。但是它在一九三三年开始活动的时候只有五、六个人,在一个顶楼上工作。
  研究部的创立者是戈特弗里德·沙佩尔,四十多岁,小个头,红头发,精力充沛,容易感情冲动。他早就想为德国建立一个如实反映情况的中心通讯情报机构。他最早有这个想法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当他接替德国陆军无线电情报机构创立者路德维希·福伊特、担任参谋总部无线电台及其密码破译机构的负责人的时候。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鲁登道夫,建议在战后办这件事,但德国在战争中遭到失败使这一计划破产。沙佩尔本人经常失业,所有的心思用于谋生糊口,直到一九二七年才被国防部密码中心雇用。他不喜欢密码中心多管闲事、从事政治密码分析。希特勒上台后,他看到实现他的梦想的机会来到了。沙佩尔憎恨犹太人,一九二零年加入纳粹党,一九二三年暴动失败后脱党,但在一九三一年又重新入党。一九三三年二月,他同纳粹密码中心另外两个雇员一起,向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认识的戈林提出了他的建议。 他本来希望将这个机构附属于总理府,因为总理府缺乏部级的专门机构,但希特勒担心有人垄断情报,打破了他的这个希望。戈林马上意识到这个建议对他自己有利,接受了这个建议。他答应了沙佩尔提出的条件:使这个机构独立于政府各部,隶属不是作为部长而是作为个人的戈林本人领导。戈林喜欢沙佩尔将这个机构取名为“研究部”的建议,因为“你们确实是研究真实情况”。沙佩尔唯一感到失望的,是戈林要他提名一位负责人:他不好意思提自己,只好提汉斯·席姆夫海军少校。席姆夫性情开朗,讨人喜欢,曾经担任海军密码机构驻谍报局的联络官和所有德国情报机构的中心联络官,同戈林是老相识。戈林接受了沙佩尔的提名,席姆夫于是立即退出海军,加入纳粹党。
  一九三三年四月十日,研究部开始在戈林的空军大楼的顶楼上工作。到了七月,它吸引了大约二十个电报员、电话技师、密码破译员和情报分析员。它开始使用一个邮局无线电台监听无线电广播,它从国防部那儿把窃听有线电话的那一摊工作抢了过来,国防部至少从一九二五年就开始从事这项活动。到了一九三三年底,它不得不搬到一个前饭店里,一九三四年和一九三五年又搬到一组经过改建的住宅建筑物——席勒柱廊,这组房屋座落在席勒街一百一十六至一百二十四号,但离街面有一段距离。以前的房屋变成了办公室,地下室里摆满了一排排电传打字电报机和充气管花彩。研究部一直呆在那儿,直到空袭摧毁了其中的许多建筑物,它又被迫向一些分散的地点作了一连串的搬迁。
  研究部有六个处,到一九四一年,处升为局:一局,行政;二局,人事;三局,分发收到的请求信件和精选收到的报告;四局,密码破译;五局,情报估价;六局,技术设备研制和保管。研究部部长席姆夫在一九三五年因为一起恋爱事件自杀,继任人是克里斯托夫·冯·黑森亲王,他是戈林的一个老朋友的弟弟,基督教徒一个最老家族的成员。一九三九年他自愿服役,行政局局长沙佩尔担任代理部长。当克里斯托夫于一九四三年在意大利上空被击落后,沙佩尔终于实现了他的野心,在一九四四年二月担任了研究部部长。
  研究部的情报完全来自电讯。(短期冒险从事间谍活动,在遭到了可耻失败后,就没有作进一步的尝试了。 )有些方面,比如新闻或外交无线电报,研究部尽可能多地收集,但在例如电话通话这样一些提供的情报的数量非常巨大的领域里,它只是挑选其他机构请求提供的那些情报。有时这样的请求指名要有关某个人或某个组织的情报,于是研究部就监听这个人或这个组织的通话。有时这样的请求比较笼统,比如,一九四四年六月二日,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战时经济部情报处要求提供与经济有关的政治军事情报。其他机构请求提供窃听电话的情报时,需要得到戈林的批准。通常他在一天之内就批准了,在情报材料上写上他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母“G,”,有时候,他不批准提供这些材料,在材料上写上“不能提供”。研究部搜集情报的机构有一部分在柏林,但有许多分散在全国各地,以便获得较好的无线电接收效果,或者窃听地方上各组织之间的通话。
  研究部的电话窃听机构是它的A号研究站。在战争中期,这样的研究站,在大德意志的城市有十五个,在德占区的城市也有十五个。仅在德国,他们就有一千个搭线窃听器,一半在柏林,一半在外地。电线把各邮局的电话线同这些研究站联结起来,多数研究站设在租借的房屋里,但有一部分就设在邮局建筑物里。在柏林,A号研究站设在席勒街,在科隆,设在康斯坦丁街一号;在杜塞尔多夫,设在邮局大楼的第二层。在但泽,设在警察局的三层。在有些被德国占领的国家,研究部干脆接管现成的监听机构,在巴黎和哥本哈根就是如此。
  每个A号研究站有若干监听站,每个监听站负责窃听的搭线最多达二十条。当电话通过搭线时,电灯泡一闪,监听员(被称作Z员)戴上耳机窃听,并把通话记录下来。如果通话太快,他就录音。如果通话用外文,或者他太忙,他可让另一个Z员来监听。监听完毕,他将记录整理成Z员报告,通常使用间接引语,但特别重要或有疑问的部分就用直接引语。这些报告通过电传打字电报机发往柏林的选报中心,选报中心再将报告送给合适的估价情报的单位。在晚上、星期日和假日,所有通话都被录下来,等工作人员上班时再放录音。
  B号研究站是无线电接收站,归研究部租借的邮局所有,并由邮局管理。研究部最初只有一个B号研究站,设在贝利茨,后来数量增多,在德国国内有七个, 在国外有五个。它们集中截收三种无线电报:外交电报(只要能看得懂),新闻(美联社、路透社、哈瓦斯社和其他通讯社的电讯),以及经济电报(通常按照具体命令截收)。他们在截收经济电报时,集中注意大型国际银行、军工企业、商船和订有大宗商业协定的企业发出的无线电报。
  C号研究站的无线电截收站监听广播,例如重要政治家的讲话。在研究公开政策声明方面,速度特别要紧:有时候,一篇讲话尚未收完,情报分析员就已经开始对它进行研究了。
  在柏林的一个建筑物的地下室里,有一个大房间,里面的五十台电传打字电报机日夜劈劈啪啪地截收电报。它们联结一些专线,包括经过德国的英国——印度电缆,把通过专线的每封电报都打了出来。后来在维也纳和某些电话监听机构内部也建立了类似的单位。截收电传打字电报的是Dl研究站,它们几乎全部自动化,需要的人最少。截收普通电报的D2 研究站的工作人员,需要懂多种语言,他们多半在当地电报局内截收电报,根据研究部总部提供的一份名单进行工作。仅仅柏林每天仔细检查的国内电报约有三万四千封,外国电报八千至九千封,几乎所有这些材料都是为了进行经济研究。
  密码材料交给四局破译。四局的老手比研究部其他任何部门都多。四局局长格奥尔格·施罗德,这个巴不得解开使许多人在蒙特卡洛倾家荡产的数学疑谜的人,是沙佩尔的两个最老的同事之一。这个单位当然主要破译外交密码电报,其次是私人密码电报。它的二百四十名工作人员,在霍尔瑞斯型计算机的帮助下,破译出了他们经手的全部密码的四分之三,使他们——在战前——能够看懂经过柏林的外交电报当中的一半电报。在战争期间,他们每月破译大约三千份截收的电报。至少在一段时间内,被破译的密码中有法国、意大利和英国的高级外交密码,不过英国的绝密密码并没有破译出来。研究部并不比其他单位更能破译俄国的外交密码电报,但它曾经破译出乌拉尔以东各军工中心之间使用的一种俄国密码系统,研究部把这看作是一次最大的成功,因为这个密码系统被破译后,产生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
  所有这些来源提供的大量材料,源源不断送到三局一个大的整理情报的单位,这个单位选掉没有价值的情报,将剩下的情报送给五局的各个处,进行分析研究,并写成报告。
  十一处(国际政治处)在它的活动高潮时每月收到:二千五百份经过破译的电报,四万二千份明文电报,一万一千份广播记录,一万四千份Z员报告,一百五十份报纸以及路透社和哈瓦斯社的电讯稿。十二处(经济处)每天收到大约十万份截收电报中的二万份。这几个处,加上十三处(国内政治处),每天向五局局长瓦尔特·赛费特提供大约一千条情报。他将这些情报压缩成六十至一百五十篇报告,其中有的是简短的单项截收材料,有的是几页长的研究报告。这些报告力求客观,有疑问的地方都在括号里注明。在淡褐色纸上套套印紫色字体的报告用于对外发行,这些报告成了研究部的有名的褐色活页报告。褐色当然是纳粹党的颜色。  一”这些报告首先送给戈林,除了特别长的以外, 他都要看,包括有关他的笑话,这些笑话常常是很伤人的。然后送给要求提供情报的机构和其他可能用得上这些情报的单位。
  但是这些情报的供给有时发生困难。戈林本人有时不让提供这些情报。在德国保安总局,舍伦贝格想以纳粹党对外情报头子的身份,用他的情报换取研究部的报告。可是他什么也不拿出来,而沙佩尔觉得舍伦贝格太年轻,野心太大,几乎也不向他提供情报。当戈林的机构向希特勒递交里宾特洛甫所没有见过的外事报告的时候,里宾特洛甫的心里是很火的。有时候,他将褐色活页报告上的材料重新打印在白纸上,盖上外交部的图章,表明是它提供的!褐色活页报告的运送受到严格的监督。研究部的信使将它们装在邮袋里锁好,送给政府各部,由研究部指名的官员签收。一个月后,材料送还研究部销毁。
  这个大型机构收集的情报,有很大一部分是经济情报。
  它截收的关于外国工业活动的情报,有助于空军;断更新有关未来轰炸目标工厂的档案。空军关于苏联四四七飞机工厂的档案中有一份材料,这份材料是根据研究部的一份报告写的,而研究部的报告又是根据一九四四年三月二十一日该工厂要求提供工厂预制构件的电话写成的。研究部的情报还有助于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战时经济部估计敌人的生产能力。
  在研究部的所有情报产品中,经济报告大概是最受欢迎的,但是它们的趣味性或重要性比不上截收的外交情报,沙佩尔估计两者的这种比率是一比九。
  在一九三八年的捷克危机中,当希特勒要霸占苏台德区的时候,研究部利用伦敦和布拉格的电话线经过德国来截收英国和捷克外交官的通话。它经常监听捷克驻伦敦大使扬·马萨里克同他的总统爱德华·贝奈斯磋商的电话。一九三八年九月二十四日上午十一时二十四分,当一九一八年以来最尖锐的国际危机达到高潮的时候,研究部窃听到两人之间的下述谈话:马萨里克;我在这里说过,为了和平,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并且准备进一步作出各种努力。但我们绝对不能从我们的立场后退。
  贝奈斯:我们让步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谈话结束的时候,劝告对方注意身体:贝奈斯:简直不能想象我有多么忙。
  马萨里克:真没办法,你睡得还好吗?
  贝奈斯:还好。
  马萨里克: 要紧的是睡好觉,大便正常。
  戈林把截收的这份情报交给柏林,显然试图散布同捷克人的不和,由于有些话似乎表明马萨里克正同执政党的反对派进行接触,马萨里克否认了这次谈话,但研究部同时监听到了英国特使的评论,评论暗示英国撤消了对捷克人的支持,将允许德国占领军事要地苏台德区。马萨里克对记者说: “再也没有办法了……全完了。”当希特勒看到这个报告的时候,对捷克人嗤之以鼻,可心里乐滋滋的。由于他心中有这个底,便在巴特戈德斯贝格和慕尼黑逼着内维尔·张伯伦奉行臭名昭著的绥靖政策,以便实现“我们时代的和平”。
  一九三九年八月就希特勒对波兰提出的要求举行的紧急谈判,使研究部有机会洞察英国、法国和波兰的外交手腕。
  它窃听柏林的大使馆、高级外交官的住宅和外国记者的电话。它窃听到英国大使同本国外交部的谈话,同法国大使的争论,以及他心急火燎地想同波兰大使进行接触。它还窃听到法国大使会见希特勒后对和平表示的悲观,以及他向他的总理表示的决战信心: “如果德国人发动进攻, 我是相信(法兰西)民族的力量的。”
  在战争爆发的时候,窃听电话的机会几乎完全消失了,破译的密码电报填补了空白。战争期间,破译的密码电报的数量有了相当大的增长。然而,研究部在这方面的能力和效率,却是在和平的最后时刻最富有戏剧性地得到了证明的。
  瑞典企业家和非职业外交官比耶·巴莱鲁斯,试图通过谈判解决德国与波兰、法国和英国之间的分歧。一九三九年八月三十一日下午一点,当他正在戈林的乡间别墅卡琳宫同戈林会谈的时候,一个送信的人拿着一个红信封急急忙忙跑了进来。红信封信件是通报紧急国家大事的。戈林拆开信,念了里面的一封被研究部破译的电报,这封电报是波兰政府在一两个小时前拍给它驻柏林的大使的。电报命令他不得进行任何实质性谈判。虽然戈林意识到表露这封信将毁了“一个实际而又重要的情报来源”,他还是让巴莱鲁斯看了这封信,好让他转告英国大使,因为正如他所大骂的那样,这封信证明波兰人不讲信用,证明德国人的态度是正确的。这并没有影响希特勒的计划,反倒为他提供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宣传论点。
  研究部最重要的破译结果必须送给希特勒。因此,他看到了邱吉尔于一九四一年四月十二日向日本外相呼吁和平的信件,同一天,这封信也送到了应当接收这封信件的国家德目。他读到了英国驻德黑兰大使就伊朗、英国和苏联结盟的计划同伊朗首相进行讨论所写的报告。一九四二年一月二十一日,他看到了土耳其驻莫斯科使馆关于军事形势以及苏联的计划和所作的准备的报告。几个月之后,他还看到了研究部的秘密人士编写的、有关同盟国在中东的外交和军事形势的报告。
  有时候,研究部提供了未来活动的线索。一九四三年四月十七日,戈培尔在他的日记里写道: “我收到了研究部的一份秘密情报,这份情报证明了这样一种看法,即罗斯福正计划在某个地方会见斯大林。应当说这个情报仍然相当缺乏事实根据。这个报告或许是根据罗斯福在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和十二月就举行这种会晤的可能性同邱吉尔和斯大林进行没有结果的通讯写出的。它或许使德国人更加警惕到三巨头会晤的可能性。有时候研究部清楚地看出了问题。 “我从研究部得到了有关邱吉尔访问华盛顿的目的的材料,”一九四三年五月二十三日戈培尔写道,当时会谈仍在进行。 “从这份材料中可以看出,邱吉尔的意图是要在斯大林和罗斯福之间进行斡旋。但是,即使研究部的强有力的通讯情报,也不可能窥探出同盟国的战略计划·虽然研究部在报忧时不费踌躇——比如,它告诉戈培尔,在俄国的外交使团对于德军在斯大林格勒的惨败感到十分震惊——但是接受它的情报的单位总是挑选它们愿意看到的使人高兴的情报。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八日,同盟国军队在北非登陆后一个月,戈培尔写道: “我在阅读关于达尔朗事件的综合备忘录,里面从头描写了这个法国海军上将的变节行为。”但这不是事实。亲纳粹的达尔朗,只是在看准风向后改换了门庭。
  因此,尽管研究部作了种种努力,尽管在编写褐色活页情报方面如此谨慎和客观,尽管这个机构受到了纳粹党的信任,当它的材料违反希特勒和纳粹领导人的主观愿望时,它就被忽视。负责估价情报的五局局长瓦尔特·赛费特说;“我觉得它们(褐色活页情报)确实有人读,但是它们并没有作出合适的结论。”
  外交部也破译出了外交密码电报。 “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们发现这些密码电报是非常有用的,”一位高级官员说。
  我记得,我们是如何知道在柏林的某个国家的大使,表面上总是极力表示尊重和羡慕希特勒与纳粹政权,实际上,他在向自己的政府报告时却持完全相反的看法,更有甚者,他报告的情况不准确,在某些事情上故意歪曲事实。我们知道了他的报告的内容以后,就明白应该对他讲些什么,并据此确定我们的指示;这还有助于我们确定向德国驻他那个国家的外交代表发出什么样的指示。我们也知道了在同他那个国家的外交部谈话时需要特别阐明或强调哪些论点。而且,如果事前知道一个外国代表得到了什么样的指示, 当他按照这些指示拜访我们的外交部时,我们已有充分的准备,这自然是大有帮助的。
  外交部是根据德国总理在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十一日德国签署停战协定后不到一个月发布的一项命令进行这项工作的。这项工作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负责人,是已经退役的通信兵上尉、三十二岁的库尔特·泽尔乔,同研究部部长沙佩尔一样,他也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接替福伊特担任参谋总部无线电台的负责人的。他是一个能干的组织家。一九三三年,他的单位大约有三十个文职工作人员;一九三六年,在外交部的一次改组之后,这个单位的名称是人事行政处Z组(Z或许表示机密和密码破译人员同该处其他人员的隔离)。
  在战争中期,人事行政处Z组雇用的工作人员最多,约有三百人,在柏林西南达勒姆区的一个花园公寓和附近的一个女子学校里工作。大约只有五十人是密码破译人员;其他人是办事员和支援工作人员。后者当中有一个由一位牧师领导的情报组。它根据无线电广播、外交部备忘录、同盟国的报纸和人事行政处自己收集的情报整理资料,当密码破译人员向他们提出问题,比如“星期四在PO——这个地方同——N这个人谈话的那个W——是个什么人”,它就可以提供答案。
  人事行政处Z组存在期间,破译出了三十四个国家的密码,虽然不是那些国家的全部密码。它们包括除了苏联以外的所有主要国家——英国、法国、日本、意大利、西班牙、美国、梵蒂冈。最初它集中破译法国的密码电报,在一九四O年法国被打败时大约破译了一万五千份。后来破译法国密码电报的工作放松了,尽管法国及其在北非的领地仍然起着重要作用。意大利密码电报的破译加快了速度。从开始计算时起到一九四O年十一月底,人事行政处Z组虽然只破译出了大约六千七百份意大利密码电报,但在后来的十六个月中,它又破译了三千七百份——耐人寻味地标志着一个独裁者对另一个独裁者的不信任。美国密码电报的破译一直处于第十位的水平。奇怪的是,人事行政处Z组破译的美国密码电报,在珍珠港事件以前的四个月比在这个事件之后的四个月耍多得多——五百四十份对一百二十九份。后面这个数字表明每天只破译一份,而美国国务院每天发出的电报肯定是大量的。
  在破译数量上处于这两个极端之间的(在破译质量上显然比其他密码的破译质量要高),是人事行政处对土耳其密码电报的破译。一九四一年六月德国入侵俄国之后,截收的土耳其电报占了外交部呈送希特勒的人事行政处材料当中的很大一部分。土耳其人需要尽可能多地了解他们这个强大而又危险的邻国,他们在莫斯科驻有第一流的外交官和武官,为他们提供了有关苏联所发生的事件的具体而又准确的报告。破译这些电报,就可以使德国人了解在这个敌对的国家里一个敏锐而比较不带偏见的观察站的观察。
  土耳其人从俄国发回的、被德国人截收后送给希特勒的电报包括;关于一九四一年十月革命节军事检阅中展出的作战装备的报告;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德军的进攻在莫斯科城前被制止之后不久,斯大林对前线形势感到满意的情况,斯大林艾登会谈的结果;苏联关于召开莫斯科会议和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的要求;苏联在斯摩棱斯克周围发动进攻(实际上那场进攻己在展开)的计划;以及美国的坦克和飞机运抵俄国的情况。
  一九四零年,人事行政处Z组开始破译美国国务院的一种主要密码。到了一九四一年八月,它能够全部破译当时正同北非的法国人进行微妙谈判的美国外交官罗伯特·墨非拍发的电报,并把破译后的电报送给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有一份电报的内容是,在法属北非担任指挥官的法国将军马克西姆·韦冈的一位助手,要求美国保证提供军事援助。德国人知道韦冈不是他们的朋友,但是只有当他们握有维希政府一位人士所说的他同美国人打交道的“真凭实据”之后,他们才迫使维希政府撤了他的职。因此,人事行政处Z组的破译结果破坏了美国的外交活动,为德国赢得了时间和有利条件。
  一九四一年秋天,人事行政处Z组破译了涉及到最高级国务活动家的两份美国电报,并把它们送给希特勒。在一份电报中,伊朗国王在一次特别会见中对美国驻伊朗大使说,他“对德国人不抱同情”。然而,希特勒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仅仅几个星期之前,英国和苏联军队实际上占领了伊朗,使德国在那里的任何力量都不能发挥作用。第二封电报是一九四一年九月二十九日罗斯福致斯大林的加急密码“私人电报”,罗斯福在这封电报中向斯大林保证: “将会找到办法来提供在各条战线上同希特勒进行战斗所需的物资和供应品。”十月八日,希特勒看到了他的主要敌人之间的这次通信之后两天,德国的新闻机构大概奉了希特勒的命令,利用这次通信掀起一场宣传攻势。它发表了这封“从可靠人士那里”获得的电报,借以揭露“美国总统把整个欧洲,因而也就是把整个欧洲文化和宗教信仰双手捧给布尔什维克的意图”。
  这个事件无疑表明德国人破译了一种美国密码,但美国国务院并没有改变它的密码系统。因此,德国外交部人事行政处Z组继续窥探美国的外交机密。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十六日,希特勒向美国宣战之后五天,人事行政处Z组向他提供了一封罗斯福六天前拍给维希政府首脑亨利·贝当元帅的电报,这封电报谈的是大西洋海战。罗斯福敦促贝当亲自下令禁止法国船只从西半球法国殖民地的任何港口开出。第二天,当时担任代总理和法国海军部长的达尔朗同意下达这样的指示。但是罗斯福后来的一次尝试就没有这么成功。一九四二年三月二十七日,他警告贝当,如果贝当把强烈亲希特勒的皮埃尔·赖伐尔重新拉进政府,美国将“断绝现存的关系”。当华盛顿的某个人在这封加急电报上盖上“此电报用密码拍发,在无论向任何人拍发之前,应仔细将它译成密码”的印章之后四天,希特勒就读到了这封电报。这个威胁既没有吓唬住他,也没有吓唬住贝当,因为几个星期之后,赖伐尔当上了总理。美国撤回了大使,但没有断绝关系;最后反倒是维希政府在同盟国军队进攻北非之后同美国断绝了关系,赖伐尔还大大方方地告诉美国驻维希代办:美国“暂时还有使用密码的自由”。
  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人事行政处Z组的破译数量下降了。虽然土耳其的电报仍在破译,从瑞典发出的详细报告苏军编制的那封电报就是一例,但美国人以所谓滑片式密码系统代替了原来的密码。人事行政处Z组设法破译了这个系统,但花的时间太长,当密码破译出来以后,它已经过时了。当密码改变以后,人事行政处Z组就完全傻眼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并没有关系。因为纳粹领导人常常不理睬讨厌的情报。虽然人事行政处Z组在送给元首的非常重要的电报上标上一个绿色的F,里宾特洛甫并不总是把坏消息送给他看的。即使是希特勒看过的截收电报,他也并不总是欣赏它们的。在一封详细介绍俄国农业状况的长长电报上,希特勒拦腰潦潦草草地批道: “这不可信。”正如人事行政处Z组的一个密码破译人员后来哀诉的那样: “即使我们有一份最好的情报,别人也不把它当好情报看待。”
  13.电子侦探
  一个德国翻译猫着腰,全神贯注地收听着耳机里俄国人的谈话。谈话是从电话窃听小组的成员为了截听苏联战地电话谈话而在两个星期以前埋设的一根电话回线传出来的。
  这是一九四二年初的一个冬日,在他的周围,德军更加紧紧地从四面八方咬住黑海主要港口塞瓦斯托波尔。但是俄国人坚韧顽强地守卫着他们的克里米亚堡垒。象一只能用爪子猛抓折磨它的人一样。他们向德军发动了一系列反攻。在过去一个星期里,这个翻译所在的部队第二十四步兵师。就遭到俄军许多次反攻的打击。
  在这场阵地战中,电话窃听小组的主要职责,就是窃听敌人的将会暗示俄军意图的谈话。从而预防敌人的突然袭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电话窃听小组的成员在德军暂时停止了对塞瓦斯托波尔发动的首次系统进攻,预料俄国人可能展开反攻的时候,于一月七日偷偷爬到俄军前线,埋了一根电话回线。这是所埋的三根电话回线当中的一根,它实际上没有和敌人的电话线连接上,而是接通地上的电话回路,就象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监听电话的阿伦特装置一样。因此,这根电话回线截听到的不是一条线路上清楚的谈话,而是大约二十个电话站串在一起的谈话声和嗡嗡的响声。在第一个星期里,它提供了关于敌军的装备、补给、补充兵员、命令、观察活动、土气、伤亡情况以及战斗措施等一般情报。它曾经两次使德军得以保全他们的侦察兵的性命,一次免受敌军的火力袭击,一次免受包围,因为它将俄军发现这些侦察兵的情报预先报告了德军。
  一月十五日,俄军开始为期一周的一系列进攻,主要目的是夺取可以俯视德军后方的观察哨所,并且牵制和削弱德军。德军的这些电话窃听者提供了线索,帮助他们所属的那个师密切注视俄国人的动向。他们听到一个打电话的人问:“我从哪儿可以搞到一些杜松子酒?”还听到另一个人保证从机枪掩体里“扫射,拚命地扫射1 ”一月二十一日凌晨,俄军开始发动进攻。两军在主要堑壕沿线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有一个地方被俄军突破,但很快就把他们打退了。晌午之后,双方停战。步兵们在等待着,心中没有底,不知道这天的仗是打完了呢,还是俄军突然间就要向他们发射密集炮火,接着再次发动进攻。
  下午四点,这位翻译听到俄军第二十一号指挥所呼叫各连连长收听电话。他刚开始的时候听不清楚,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就听到第二十一号指挥所的指挥官清楚地喊道;“还剩四十五分钟。”
  十分钟以后,一个俄国人在电话上问另一个人;“乌西纳!我们什么时候再次开始Y”
  回答说:“三十五分钟以后。”
  这个翻译将这段谈话报告了师部情报官,后者正确地判断出敌人准备再次发动进攻。德军有了戒备。当俄军正在集结各连兵力的时候,第二十四步兵师和邻近的第五十步兵师的炮兵,以及军部直属炮兵部队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来。当他们最后成营地发起进攻的时候,只有少数主力部队才接近了德军的主阵地。步兵用轻武器将他们击退。俄军接连发动了几次配合得不协调的进攻,每次都被打退。下午六点四十五分,他们终于放弃进攻,撤回原地,德军因此牢牢控制了主阵地。
  第二天,第二十四师情报官宣布; “电话窃听侦察在一月二十一日敌人的进攻中再次取得了重大成果,为胜利击退这些进攻打下了基础。在防守中,电话窃听侦察可以发挥重要控制作用,这一作用得到了作战部队的普遍承认。”
  同政界不一样,军方欢迎通讯情报。实际上,在战地,通讯情报是获取敌军情报的最重要渠道。
  为了获取通讯情报,陆军、海军、空军和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根据各自的需要建立了自己的通讯机构。其中最老的,从理论上说协调所有同类机构的,是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密码处。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束瓦解了德军的通讯情报机构,把这些机构的许多工作人员抛到街头。为了保存这个有价值的工具,为了使人们就业,一位只有二十四岁、骨瘦如柴、开朗坦率的中尉,在同德国和来自俄国的共产党人作斗争的准军事组织——自由军——里建立了一个无线电情报机构。这个中尉就是埃里希·布申哈根。他从一九一五年起就担任电报员,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陆军总司令部负责通讯情报分析,还在意大利前线同奥地利人一起从事无线电情报工作。他所在的志愿人员情报分析所,是在一九一九年初开始工作的,这个所设在柏林腓特烈大街二零三号那栋房子的顶层。起初,它只是翻译从俄国、法国、英国和美国的无线电通讯中截收到的普通文字材料和电台广播。一九一九年春天,密码分析人员参加进来了,到了五月,这个机构开始提供密码分析结果,俄国的一种野战密码被部分破译就是一例。不久以后,防务部门接管了这个机构。陆军为了把收集情报的机构集中起来,作了一次值得称道的尝试,将这个机构附属于军队部三处(情报处)。它取名为密码中心,搬进了本德莱尔大街陆军总司令部。
  到了一九二五年秋天,布申哈根离开的时候,密码中心的工作人员增加到三十二人。他的继任人都是一些军事行政管理人员,除了一两人之外,并不大懂通讯情报工作。长期的专职负责人是威廉·芬纳。他高高的个头,一副温文尔雅的教授气派。一八九一年,他出生于彼得斯贝格,在那儿上过学。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担任俄语翻译和大本营几个参谋机构的情报官。后来,他在近东当了短时期的德国特务,被英国人抓获,关押了一年。凭着他同情报机关的联系,他在一九二二年加入了密码中心,第二年担任了密码分析组的负责人,是一个对工作胜任愉快的技术领导。他虽然富有组织天才,但还是过分强调了他的密码分析组的工作的重要性,从而损害了整个机构。他的一个下级认为,他之所以拒绝合作,是由于他的态度基本上是消极的。这个下级把他比作歌德笔下的“否定一切的魔鬼靡非斯特”,但也把他誉为德国密码分析人员的“灵魂和灵感”。
  一九二八年,一位新任国防部长为了扩大自己的权力,将谍报局划归国防部,将所有情报机构交由谍报局集中领导。早就为国防部和陆军破译密码的密码中心,同谍报局一起从陆军总司令部搬到国防部。密码中心成为谍报局二处。
  同国防部没有工作联系的海军密码破译机构,只在谍报局建立了一个联络处。这种安排持续的时间不长,到了三十年代谍报局改组的时候,就把这两个联系统统取消了。密码中心虽然同谍报局保持独立,但仍然留在国防部。海军保留了它的密码破译机构。陆军则正在建立自己的通讯情报总部,因此,密码中心可以集中精力为国防部工作了。一九三八年,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接管了国防部,密码中心成为武装部队通讯机构的一部分。快到战争爆发的时候,它已经扩编为密码处了。
  密码处办公楼的大门在蒂尔皮特楚费尔大街八十号——武装部队在这条大街上占领的许多私人住宅当中的一家,这条大街毗连两岸树木成行的兰德韦尔运河,就在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的附近。这栋楼被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的一次大空袭摧毁之后,密码处总部搬到波茨达默尔大街五十六号的一座半圆形现代化办公大楼里。这座大楼的名字引起了许多难听的笑话,因为它的德文名称Haus des Fremdenver—kehrs,不仅可以当作旅游问讯处讲,也可以当作同外国人发生男女关系的房子讲。
  密码处在柏林以外的地方设立了截收站。有的特别秘密,例如藏在马德里、塞维利亚和索非亚的私人住宅里的那些截收站。每一个这样的截收站里都有十几个工作人员;战争期间,在德国和被德国占领的领土上纷纷建立了许多辅助截收站,但是主要的截收站设在柏林西南二十五英里的特罗伊恩布里岑,以及汉堡附近的佩格尼茨河畔劳夫镇。在这里,一座漂亮可爱的中世纪城镇外面,有一处被宽阔的田野环绕的山坡,山坡上面耸立着六个围成圆圈的无线电接收塔。总共一百五十个无线电人员坐在绿荫遮蔽的低矮房子里,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戴着耳机,收听指定国家的广播,这些国家是埃及、阿根廷、巴西、法国、意大利,梵蒂冈。瑞士,西班牙和美国。特罗伊恩布里岑监听大不列颠和俄国的广播,并且帮助劳夫收听埃及、美国和瑞土的广播。
  密码处极盛时期大约有三千名雇员,比战前计划动员的三百七十四名多百分之八百左右。多数在截收站工作,其他的人在总部工作。总部工作人员分为八个组。中心组负责行政管理,一组负责筹划指导,六组负责分析外国广播和电讯,七组负责材料的分发、归档,二组和三组合并为A室,负责研究德国密码术,四组和五组负责密码破译。四组研究新的破译方法,五组由二十二个分管小组组成,真正破译外国密码的,还是这些分管不同国家的小组。四组和五组合并为B室,由芬纳领导。
  芬纳不断设法扩大B室的力量。早在一九三七年,他就开始使用HoLLerith密码机(一种穿孔卡分类机),使工作实现机械化。战争期间,他利用电传打字电报机和电子零件制作出了特殊的机器,这种机器在分析电报中不规则的数字时,发出响亮的卡嗒卡嗒声。他让光线透过凿有小孔和画有密密麻麻的交叉阴影线的半透明方格纸;最亮和最暗的光点的位置所显示的数理关系,可以帮助破译超级密码。他请来数学家研究新的密码破译技术。拓扑学家沃尔夫冈·弗朗茨根据排列不规则的字母之间的距离,破译了美国驻伯尔尼大使馆使用的一种密码。他破译的第一份电报,是告诉华盛顿伯尔尼没有香烟了,请他们再运来一批。
  密码处所承担的任务,要求它破译“外国政府、武官和特务”的密码。军事密码电报看来是它的专门破译领域,但它除此以外还破译外交密码电报。这可以追溯到战前同外交部达成的一项协定。密码处破译外交密码电报是为了备战,外交部人事处破译它是为了获得当前情报。这项协定掩盖着两件事实。只有外交密码电报才能被大量截收,供密码处破译人员进行破译练习,其次是历届国防部长喜欢得到这些情报。战争期间,习惯势力、不想失去这块官僚主义地盘、以及希特勒不愿只看到一个情报渠道提供的情报,这三种因素使密码处不断破译出外交密码。鉴于优秀密码破译员极其少见,密码处象这样重复外交部人事处和研究部的工作,明显是整个德国情报工作中最浪费人力的一种活动。
  密码处最大的成功是破译了美国武官使用的一种密码。
  美国人称这种密码是“黑”密码,因为这种密码本的颜色是黑的。意大利人从美国驻罗马大使馆中偷走了一本,利用它破译密码电报,但他们没有送一本给他们的轴心国伙伴(虽然他们有时候提供破译的密码)。德国人经过分析自己破译了“黑”密码(反过来他们也没有将它送给意大利人)。到了一九四一年秋天,他们怀着特别的兴趣,用这种密码表破译美国驻开罗武官邦纳·费勒斯上校发出的密码电报。
  当时,英国军队和隆美尔率领的德国军队,正在北非大沙漠上进行激烈的拉锯战。费勒斯上校作为英国迫切希望对它提供援助的国家的代表,能够知道英国作战计划的各个方面的情况。正如一位称职的武官应做的那样,他跑遍了各地,看到了一切——并且用长长的电报向陆军部作了详细汇报,以便它能吸取沙漠战的教训。
  但是,当莫尔斯密码电波在空中传播的时候,在劳夫绿荫遮蔽的监听所里的一位德国监听员,以及为了保证这样有价值的电报丝毫不被漏掉,因而在另外一个截收站里被指定同时监听的一个监听员,正在收听它们,将它们译成文字,然后记录下来。截收的电报用电传打字电报机发往柏林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密码处,密码处迅速将它们译成英文,再译成德文。为了安全起见,通常以一种隐蔽的形式将它们从柏林发往各个情报站,包括隆美尔司令部的情报官,这些情报在隆美尔司令部里是“很吃香的”。
  这是有道理的。费勒斯的电报,为隆美尔提供了整个战争期间所有轴心国指挥官所能得到的有关敌军情况的图画中最全面、最清楚的一幅图画。在一九四二年一月至二月期间,当他在沙漠中撤回三百英里的时候,他从费勒斯的电报中得到了如下的情报:一月二十三日:从北非撤走二百七十架飞机和大量高射炮,增援远东的英军。  一月二十九日:英军装甲部队完全精疲力竭;仍然可以使用的装甲车辆的数目,损坏车辆的数目,现有车辆的数目以及所在地;前线装甲部队和机械化部队的位置和战斗力。
  二月一日:即将采取的突击队行动,英军各部队的战斗力;在二月中旬以前还不可能使用美国M—3 型坦克的消息。
  二月六日; 第四印度师和第一装甲师的位置与战斗力;重述英军在阿克鲁马—比尔哈希姆防线固守的计划。
  二月七日:英国部队在艾因贾扎拉—比尔哈希姆防线稳定下来。
  五月,当隆美尔的装甲部队轰隆隆地前进、正在作出最大努力,以便征服埃及、直捣巴勒斯坦,同将从俄国挥U币南下的德国部队会师的时候,截收的电报告诉他英军原来准备在什么地方建立防线,以及他们后来改变计划的情况。
  但是,如果没有燃料,即使最勇敢的将军也不能前进。
  对他的生命线的最大威胁是马耳他。这个棘手的小岛,英国在地中海上位于西西里与北非之间的一座堡垒,成了英国舰船和飞机袭击他的供应船只的基地。轴心国打算日夜空袭马耳他,把它炸个稀巴烂,使它屈服;英国则要加强它的防务、使它武装起来。虽然德国人非常清楚这个小岛的重要性,当他们听到费勒斯在四月底发的一份报告的时候,却感到高兴。这份报告说,由于缺乏弹药,一半的高射炮不能发射,空袭使岛上居民死伤殆尽,如果德国继续进行空袭,护航运输船队又不能到达的话, “马耳他的陷落指日可待。”
  一九四二年六月,英国决心进行大规模尝试,解救这个岛屿。他们计划同时从东面和西面将护航运输船队开往这个小岛。 (那年春天早些时候,罗韦尔空中侦察中队的西格弗里德·克内迈尔拍摄了集结在苏伊士运河的部分船‘只的照片。 )为了消灭可能袭击这些船只的轴心国部队,英国轰炸了一个关键的海军基地,并且计划轰炸一些空军基地,组织突击队进行袭击。六月十一日,东面的那支护航运输船队驶出亚历山大港的那一天,费勒斯起草了他的第11119 号电报:六月十二日和六月十三日晚上,英国破坏小分队计划使用连续投掷炸弹、对轴心国的九个机场同时进行袭击。计划使用伞兵和远程沙漠巡逻队接近目标。
  这种袭击办法极有可能摧毁敌人目标, 同可能取得的成果相比, 所冒的风险是较小的。如果袭击成功, 英国将准备立即动用全部皇家空军,支援陆军的协同进攻。
  今天,英国正从叙利亚往利比亚大量调兵。
  费勒斯:他把电文译成密码,让开罗埃及电报公司发往华盛顿。
  六月十二日上午八点,劳夫截收站从空中截收了这份电报。
  九点,一位密码破译员开始对它进行破译;十点,它被破译出来;十一点三十分,隆美尔收到这封破译的电报,他还有充足的时间通知他的机场作好戒备。
  十三日晚上,果然不出所料,突击队的飞机从东面的北非轰鸣而来,另外一些突击队员在克里特附近下了潜艇。正在等候着的德国和意大利部队把他们消灭了。有些飞机被摧毁,但总的说来,英国的这次行动失败了。第二天,由于得·到及时警告而免遭摧毁的飞机,对护航运输船队疯狂轰炸,迫使它调头回窜。通往马耳他的海道仍然被封锁。隆美尔的燃料供应线依然畅通无阻。
  两三个星期以后,德军几乎兵临亚历山大城下。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下令攻克该城。又过几天,希特勒在一次晚宴之后说: “新加坡丢了,只会使有钱阶级提心吊胆,亚历山大城丢了,将会激怒所有的英国人,(迫使他们)起来造邱吉尔的反。现在只希望美国驻开罗的武官,通过他那容易被破译的电报,继续乖乖地向我们报告英国的军事计划。”
  但是,大约就在这个时候,多少已经听到轴心国破译了费勒斯电报的风声的美国人,用一种新密码代替了“黑”密码。密码处作出了种种努力,也没有把它破译出来。隆美尔失去了这个主要情报来源,又没有足够的补给,无法赶完到亚历山大城的最后六十英里的路程,只好转入防御。英国开始秘密地集结部队。隆美尔由于没有了原来的“吃香的情报”,对英军的集结一无所知,竟然跑回家休息去了。当他正在家里休息的时候,伯纳德·蒙哥马利将军的上千门大炮向一个叫做阿拉曼的铁路枢纽站开火了。这是后来邱吉尔所说的标志着盟军命运转折点的一场进攻的开始。
  这也是密码处的转折点。同盟国加强了密码保密措施,密码处破译的美国和英国的密码电报也就越来越少。自从三十年代初期以来,密码处从未破译过苏联的任何高级密码。
  战争快结束的时候,它破译的情报——称作“VN”,由印在每页上端的两个大红字母而得名,这两个字母代表“Verl—assliche Nachricht' (可靠消息)——只是些区区琐事·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的《可靠消息》,可算是一个典型。它是六天前破译的美国国务院的一封电报。这封印有“机密”(最低的保密级别)字样的电报,只不过是一道旅行命令,它告诉美国驻突尼斯领事馆,该馆工作人员马塞尔·E·马利奇被任命为美国驻伦敦波兰流亡政府的经济事务参赞,并且具体指示如何付给他旅行费用。如同对待所有的《可靠消息》一样,密码处将它升级为“绝密”,命令这份情报的接受者看完后立即将它寄回。
  虽然这封电报似乎不值得破译,其他电报却被证明比较有价值。墨西哥驻莫斯科大使馆报告,捷克斯洛伐克和南斯拉夫准备承认波兰临时政府。日本外务省将中国新内阁的情况通知日本驻莫斯科大使馆。然而这些破译结果几乎不可能对德国的战略方针产生影响。
  凡尔赛条约只有一处提到情报机构。它开列的德国步兵师兵力表,允许通信兵建立截收情报的单位。德国陆军没有让这些人从事原来打算要做的低级工作,而是把他们分配到陆军的十二个大型无线电台。一九二五年,随着德国越来越不受凡尔赛条约的限制,陆军成立了六个专门截收站。每个截收站有三至四部接收机,大约二十个无线电人员昼夜二十四小时在那里工作。这些截收站的地方是固定的,难以截收外国机动的无线电情报,因此,一九二八年在边界附近架设了流动测向器,两年以后成立了流动截收班,后来发展到流动截收连。指导这一工作的,首先是密码中心,后来是陆军总司令部大约在一九三六年组织的一个新机构:中心截收站。 ’截收机构是通信兵的一部分,领导通信兵的是埃里希·费尔吉贝尔将军。战时他是参谋总长的下级;他同时负责武装部队通信兵,因而也是密码处的上级军官。费尔吉贝尔是前密码中心负责人,五十刚出头,离婚后又结了婚,戴一副眼镜,为人和气,是一位深受喜爱的军官,博得了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长官凯特尔的高度赞扬; “目光远大,富有组织天才,精力充沛,是他那一行的著名领导人物……甚至能够满足最出乎意料和最困难的要求。”但是凯特尔又说,费尔吉贝尔喜欢对纳粹主义“乱加批评”。的确,费尔吉贝尔参与了一九四四年那一次谋杀希特勒的行动。炸弹爆炸以后,他犹豫不决,没有封锁元首大本营的通讯联系,致使阴谋破产,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密谋者也因此丢了性命。他在通信兵和密码处的职务都由艾尔贝特·普劳恩将军接替。普劳恩矮个头,和颜悦色,是一位极其能干的通信兵军官,曾经率领过一个步兵师,参谋长古德里安说他是:- 个,严优秀的国家社会主义者”。
  在这两个人,尤其是费尔吉贝尔的主持下,德军通讯情报工作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有了显著的发展。它为情报组织如何为了响应情报接受单位的要求而得到发展,以及在满足它们的要求方面如何取得成功,提供了一个典型的事例。
  在战争开始的时候,集团军通讯情报工作在四个方面展开活动:设在措森的中心截收站,向措森和各集团军群提供情报的十个固定截收站,集团军所属的七个流动截收连,以及师内的截收排。但是,在波兰战役期间,通讯情报机构只取得了微小的成功。费尔吉贝尔认为部分原因在于中心截收站离战场太远。但是,使通讯情报控制离前线近一些,意味着控制将会分散,而无线电侦察的种种教训告诉人们,高度集中对于取得成功来说是必不可少的。费尔吉贝尔作了妥协。他在截收部队中设立指挥官来处理已经准备好了要入侵法国的三个集团军群中每个集团军群的通讯情报工作。
  在法国战役和俄国战役期间,这样的组织工作在上面几级是很奏效的。但战术效果仍然较差。因此,在一九四二年,费尔吉贝尔将这项工作集中起来。他将各师的截收排的人员调出来(每排只留一个班),集中组成近程通讯侦察连。每个集团军司令部分配这样一个连。每个连将其所属排分散到集团军的各个防区:两个排截收电报,两个排近程测向,五个排从电话或电报线路上截收情报。费尔吉贝尔重新定了合理的名称:集团军截收连叫做“远程通讯侦察连”,中心截收站叫做“通讯侦察中心站”,截收部队指挥官叫做“通讯侦察指挥官”。  ’每个集团军于是就有一个近程通讯侦察连,外加一个远程通讯侦察连,或者一个固定截收站。再度集中对改善情报截收工作带来了希望。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十五日,费尔吉贝尔将每个集团军的通讯侦察机构统一起来,组成一个通讯侦察营。现存的十七个通讯侦察营组成八个通讯侦察团,每个团由集团军群或战区司令部的通讯侦察指挥官领导。最后,在一九四四年初,唯一没有自己的通讯侦察机构的军一级,建立了只有十个人的小单位,分析估价师级和附近的近程通讯侦察连中各排提供的材料。
  一九四四年秋天,普劳恩使所有这些组织工作有了一个合乎逻辑的终结。他在最上层封了一个通讯侦察将军来协调各单位的工作,改善工作人员和设备的条件。富有魅力和广泛的文化兴趣、一度担任过密码中心负责人的弗里茨·伯特策尔将军,被任命担任这一职务。这使通讯情报机构有了第六级,也是最后一级,从而完成了它的演变过程,变成一个很有系统的组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个组织卓有成效地为各个部队服务,为德军将领提供了有关敌人的最有价值的情报。  在许多这样的通讯站中的许多军官,是怎样工作的呢?
  一位年轻中尉的日常工作可以说明这个问题。这个中尉尽管级别低,实际上却担任了通讯侦察二团——为中部集团军群服务的那个团——的团长。他就是弗里茨·内布,一个五短三粗、天性聪明的维也纳人,十几岁的时候就对破译密码感兴趣。他阅读了奥地利国家图书馆里他所能找到的有关这方面的全部书籍,破译了朋友们为他编的密码。由于德军的一个草率的决定,他反而遇上了他最适合的一种工作。在波兰战役、法国战役和俄国战役的第一阶段,他在通讯机构中工作。在俄国战役初期,当他还是一三七通讯营的一名成员的时候,他在敌后二十英里的地方俘虏了一百三十名俄国人。
  有一天,他的少校上级会见了一位老朋友——中部集团军群通讯侦察团上校团长,上校对少校讲了一些碰到的问题。少校回答说,他有一个年轻的中尉,在自己的通讯营内解决了上校所碰到的同样的问题。三天以后,内布来到了团部。团部的化名叫“东方海因里希”,设在斯摩棱斯克前俄国秘密警察所的一栋楼房的两层楼里。内布起初只是几名能干的情报分析人员之一,但是,当最先来的一名、接着又是另一名军官离开了、最后头头本人也被调走之后,内布实际上成了拥有四百名工作人员的“东方海因里希”的指挥官,每天向中部集团军群情报官鲁道夫—克里斯蒂安·巴龙·冯·格斯多夫上校递送报告。
  内布在晚上大约十一点钟的时候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这时候所属各连的最重要的报告已经送上来了。他浏览一遍,指示如何处理它们。从凌晨三点至五点,他综合各方面的材料,准备每日报告,他或者口授,或者只是综合所属各  ·连报告的修改稿。早晨五点至七点,这些报告通过电传打字电报机传给通讯侦察中心站和所属各集团军通讯侦察连。五份或六份送给他自己集团军群的情报官和其他军官。如果没有紧急问题,内布可以在早晨六点或六点半左右就寝,否则就在七点半。约摸晌午时分,他醒来一次,到军官食堂吃点东西,出一份只有四、五页最重要的新情报的所谓《报告清样》,然后准备下午参加集团军群情报官格斯多夫在他自己办公室里召开的形势讨论会。会议下午四点开始,有时持续三个小时。在会上,各专业侦察机构领导人提交他们的通讯侦察结果,并且进行比较。讨论常常是很有生气的。内布只好完全依靠自己来提供通讯情报,无法求助于任何其他情报来源。大约六点或六点半,有时是七点,他回到家里,随便吃点东西,然后抽空睡一会儿觉。
  有时候,内布不去睡觉,而是去上课或者教课,因为他认识到,对他和上同一个班次的其他人来说,天一黑就想睡几个小时的觉是划不来的。他还为未来的密码分析员准备测验题目,在这段时间内,为了找到他所需要的工作人员,他对一千五百多人进行了测验。 他曾两次在睡梦中打电话报告情报,他醒来时记不清这件事,但别人告诉他了——他发现报告的情况是正确的,方才松了一口气。从此以后,他在他的电话机上接上一台钢丝录音机。
  通讯情报的产生,是从情报官布置任务开始的。有时候这只是要求提供笼统的情报,有时则要求提供具体的情报,,比如关于炮兵或装甲部队的情报。通讯侦察指挥官布置所属各单位获取他为了完成任务所需要的原材料。在西线,比较高级的通讯侦察指挥官马克西米利安·巴龙·冯·厄尔上校(说他“比较高级”,是因为他领导着两个通讯侦察团),干脆尽可能多地收集有关英美部队的情报。盟军在法国登陆之前,他手下的第十二通讯侦察营,集中收听美国国内和其他国家同美国之间的无线电通讯。盟军在法国登陆之后,他让设在奥伊斯基申的第三固定截收站的十部接收机转收英国的无线电通讯。他让两个固定截收站分担收听英军无线电通讯的任务,一个是设在马利港的第二固定截收站,它专门收听四千五百至七千五百千赫的广播,另外尽可能地收听七千五百至一万千赫的广播;另一个是设在卢夫西恩的第十二截收站,专门收听三千至四千五百千赫、同时尽可能收听一百至三千千赫的广播。在每个截收站或通讯侦察连内部,指挥官可能把人员分成更细的小组,每个小组负责大约三十六台接收机当中的一台。监听员慢慢地上下调整频率,有时同时收听两个频率,直到听到发报为止。他通知测向队,如果他们告诉他,这家电台现在不向这个截收地区发报,他就继续寻找其他电台,如果正在向这个地区发报,他就继续收听。他留心发报机的语调和发报员的“指法”——发报员发报的习惯手法,和笔迹一样地清楚可辨。仅仅这些就往往可以辨别出是哪个发报员发的报,因此他从一个地方往另一个地方的调动——也就是他的部队的调动——是可以跟踪的。监听员在记录截收的情报的时候,还注意其他的细节,例如发射波长、发射台的呼号、接收台的呼号,以及密码识别组等等。
  监听员戴着耳机坐在收报室里收报,截收的情报源源不断地从收报室送到分析中心。各级部队都有这样一个中心,规模同它的工作量和工作复杂程度相适应。分析中心分若干小组,分别进行通讯分析,测向分析,内容分析和最后分析j原始材料往往透露很多情报。长波往往是军以上部队的情报,短波则是军、师两级的情报,超短波是装甲部队的情报。由于并不是每个单位拥有各种密码,因此密码识别组可以帮助弄清敌方的通讯网,并进而弄清敌方的指挥机构。
  方向的测定起了补充作用。分布得很广的监听员,转动着他们的专用接收机的活动天线,直到听到敌台最清晰的发报。经过计算可以知道它在哪个方向。他们把这个方向报告给测向分析小组。后者在地图上标出几位监听员提供的方位。这些标线的交叉点就是敌台的位置。
  然后,通讯分析员将使用某一频率的所有电台、被某一呼叫信号呼叫的所有电台,以及所有已知的各个电台的位置,全部列在卡片上。他们用图解法表示这些关系,看看出现什么样的格局。一部电台向很少互相通讯的其他许多电台拍发电报;测向队就可以证明这部电台是在遥远的后方。分析员们推断这部电台代表指挥着其他部队的上级指挥机构。
  某条线路上通讯突然频繁起来,可能预示着一场进攻,或者是一次撤退,一次换防,或者只是一次训练,但几乎肯定预示着某件事情。分析员跟踪敌台的动向。他们的跟踪往往是非常准确的。有一次,俄国人将一个装甲集团军调往斯大林格勒,而把这个集团军的部分无线电人员留在原地,以便造成假象,似乎这个集团军仍然在原地。但是在行进中,一个随队的电报员由于疏忽而拍发了电报。德国人截收了他的发报,认出了他,从而得出结论,这支装甲部队正往南调,很可能是向斯大林格勒。
  尽管从通讯格局中作出的这些推断很有价值,它们却很少象敌方电报的实际内容那样能够提供有关敌人的内部情况。许多这样的电报是没有译成密码的。的确,被截收的此类明文电讯,约占通讯情报的百分之九十五。有时候,它们透露了敌人的态度,使人感到震惊。在俄国,第十七装甲师于一九四四年二月十七日上午十点三十分,在一千九百六十千赫的频率上收听到了一则谈话:  罗科特; 三十分钟以前,我的巡逻队从十月市巡逻回来报告,那儿没有任何人, 只发现我们自己的伤员。
  托斯卡: 为什么向他们开火?你们这群狗杂种,叛徒。
  罗科特:炮兵连长没有命令就开火了。
  托斯卡:把他抓起来, 用他自己的手枪把他枪毙掉。
  罗科特;是。
  有时候,明文电报提供了有用的背景情报。一九四三年五月,对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在南安普敦附近的一次登陆演习所作的无线电侦察,清楚地显示了它的两栖作战战术。德国人获悉,皇家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师,于黎明时分在十英里的正面展开登陆,以三个旅作第一梯队发起进攻。尽管遇到“敌人”的强烈反击,该师在下午五点到达了托顿一林伍德防线,完成了原定目标突入内地十二英里的三分之二的路程。最难得的是,截收的明文电报透露了敌人的真实意图。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在意大利的第二十六装甲师,截收了一道布置轰炸任务的命令,命令明文点出的所要轰炸的村庄,是邻近的二七八步兵师师部所在地。第二十六装甲师发出了警告,二七八步兵师因而只受到轻微伤亡。在俄国发生的类似事件,导致一位通讯侦察指挥官在一九四三年年中宣布;“监听无线电广播(近程情报报道)产生了有价值的效果”。
  窃听电话比截收无线电通讯所获得的情报要少,而且除了前线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谈话之外,很少能听到任何别的东西。德国军队从自己的堑壕爬到敌人的堑壕,或者把电话线直接接在敌人的电话线上,或者埋上电话回线,接收地线的回路电话,然后加以放大。
  在俄国战役期间,第七十二步兵师的电话窃听队,深入到克里米亚,将电话线接在主要道路沿线固定电线杆上的电线上。在德军的一次进攻期间,窃听队通过这些接上的电话线,听到防守的俄军接到这样的命令;务必坚守某阵地,援军正在路上。谈话中还涉及到俄国大炮及其阵地的细节。所有这些使得德军能够迅速派出增援部队,夺取了那个阵地。
  类似这样的明文电报的数量,几乎总要超过密码电报。
  比如,一九四四年九月,在意大利的第七通讯侦察团团长,截收了二万二千二百五十四份明文电报,一万四千三百七十三份密码电报。两者数量如此悬殊的原因,在于一个师的内部简短的电报特别多。越往上面,命令生效的时间越长,因而允许有更多的时间把电报译成密码,密码电报的数量自然就多,到最高一级,实际上所有的电报都是密码电报。它们显然比明文电报重要得多。为了弄明电报的内容,德国人需要对它们进行破译。随着敌人在战争期间加强了密码的保密措施,并且扩大密码电报的范围,德军的破译力量也相应有了发展。
  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中心截收站只有很少的密码破译员——比如破译所有英国密码电报的只有五人。到了一九四二年,它发展到二百人,分成各地区国家组,以及类似霍尔瑞斯型计算机分报组和档案组那样的服务组。它不仅破译敌方高级指挥系统的密码电报,而且破译野战部队破译不了的密码电报,因为野战部队只破译敌方同级部队的比较简单的密码电报’最初德国人在破译俄国密码方面是相当成功的。北部集团军的密码破译员在一九四四年说,被破译的电报中,“包含有战斗报告,有关集结地域和指挥所的陈述,关于伤亡和补充人员的报告,关于指挥系统和防备进攻的阵地的报告(比如一二二装甲旅二月十四日和二月十七日的电报)。”这些结果只是来自一小部分截收的电报。从一九四三年五月一日至一九四四年五月三十一日的十三个月里,北部集团军截收了四万六千三百四十二份俄国密码电报。它破译了一万三千三百一十二份,或者不到总数的四分之一。这个集团军的通讯侦察指挥官解释了原因:“要想从同一通讯网里得到足够多的按照同样的密码译成的电报,从而能够破译出当前的密码系统,是极少可能的。”后来他又引出另外的理由: “……敌人使用的密码系统越来越复杂……将电文译成密码时更加细心……(避免同样的地址和署名,结尾和形式独特的名字与短语,如果必须用密码形式、并且用单个字母或单音节表示出来的话,那么或者把它们缩成密码,或者穿插在明文中)。”
  换句话说,随着俄国密码的结构越来越复杂、保密措施越来越严格,德国密码破译的成功机会也就越来越少。北部集团军的密码破译者,从一九四三年的五月至八月,破译的电报总是占截收的全部密码电报的百分之三十四以上,而从一九四四年一月至五月,尽管每月截收的密码电报的数量增加了,可是他们破译的电报从未超过总数的百分之三十三。
  这些破译的电报中,几乎从不包括最高级指挥系统的密码电报。对西方同盟国的密码电报来说也是如此。总之,德国人没有破译出敌方高级指挥网中拍发的密码电报。
  密码破译员将他们的破译结果送给内容分析员,后者又把他们的结论送给最后分析员。最后分析员将这些结论和通讯分析员所作的结论合并在一起。这些分析常常能够得出宝贵的意见。第七通讯侦察营三连的密码分析员,在一九四二年三月为第十一集团军提供过这样的宝贵意见:为了征服克里米亚,第十一集团军发动了大规模强攻,把那个半岛上的俄国部队分割开来了。它在半岛西部的塞瓦斯托波尔包围了一部分敌军;但它还没有消灭半岛东部的敌军,东部是细长的半岛,末端就是刻赤市。由克里米亚方面军指挥的半岛东部上的这些俄国部队,继续集结兵力,准备反攻。第七通讯侦察营第三截收连集中很大一部分力量来确定这些部队的组成,因为这将有助于德军知道他们自己需要多少部队才能击退俄国部队对他们后方发起的进攻。
  这就是该连在三月十三日早晨七点十六分截收到一份电报时的形势。这份电报发给一个以前没有听说过、呼号是SOTO的电台,它是拍给“第四十四集团军通讯指挥官”
  的。由于该连的记录证明:测向队测定SOTO电台是在刻赤附近发报的,因此该连在几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向第十一集团军情报官报告; “第四十四集团军肯定在刻赤半岛。”这使情报官对敌军情况又有新的了解。
  虽然这一系列的假设似乎有可能导致经常性的错误,但不断的观察随时纠正了大胆的推理,并使推理结果越来越接近事实。第三截收连确定第四十四集团军就在刻赤半岛之后几天,它同样根据一份电报的地址,断定呼号是OPWCH的电台是敌人第五十一集团军空军参谋机构的电台。但是第二天,它辨认出呼号是OPWCH的电台所属的通讯网,实际上就是第四十四集团军的一个通讯网,这是“根据这个通讯网的结构、频率通知和监听员的陈述”得出的结论。因此OPWCH是第四十四军团的一个电台,它接收这份电报,或许只是为了把它转发给第五十一集团军。
  通过这些细致的而且常常是令人厌烦的活动,德国无线电情报机构为德国的战术情报和作战情报作出了极大的贡献。这些低级或中级情报,预告了敌人的进攻,提供了有关敌军战斗序列和敌军弱点的确切情报,既识破了无线电静寂,又识破了无线电诱骗。
  比如在俄国,通讯侦察中心站每天发表一篇报告,列出通过通讯情报而被识别或得到证实的敌方所有部队的名单。一份典型的这样的报告,有十四页谈到了苏联的陆军部队,两页谈到了游击部队,两页谈到了空军部队。这份报告从南到北介绍了漫长的俄国战线,列出了一直到师一级的主要部队。
  “第五近卫集团军。 (一九四四年)八月二十四日,测向队测定该集团军司令部在斯塔斯宗夫(波兰)东南地区。根据八月二十五日早晨七点三十分的一份电报,这个司令部正在转移驻地,”报告中有一条目这样写道。另一条目根据莫斯科嘉奖英雄部队的一则广播,列举出了二十个师及其师长的名字,这些师的位置及其所属部队。这份绝密报告印了三十七份,送给东线外军处。根据这份报告和其他一些情报材料,东线外军处就能掌握德军所对付的苏联部队的情况。
  一九四四年在法国,通讯侦察部队高级指挥官在确定美军的战斗序列方面,同样达到了极高的准确性。从盟军进攻发起日至六月二十五日,通讯侦察部队确定了美国第一军团、四个军和十五个师(或者是这些师的部分部队)的位置。比如,它正确地列出了第八军所属的几个师:一零一空降师、第八十二空降师和第九十步兵师的部分部队。这些情报中很大一部分后来写进了西线总司令情报官的战斗序列报告中。临近一九四四年六月底的时候,一位名叫费里。康特罗尔的高级军官在诺曼底英国第二集团军所在地区使用的一部后勤密码被破译出来,使德国人掌握了为建立桥头堡而运抵那里的人员和装备的确切数字。比如,他们获悉,从七月一日下午六时算起的二十四小时内,同盟国卸下了四千三百七十一吨供应晶,一千二百三十二辆车辆,还有一千七百人的部队运抵该地。
  更加具有直接价值的,是那些透露了敌军即将采取的措施的通讯侦察结果。一九四四年六月十四日,在诺曼底的德国通讯侦察部队证实了美国第十九军的到达,并于第二天得出了如下的结论:该地区将爆发一场大规模进攻。进攻果然发动了——但由于遇到德军的顽强抵抗而于当天就停止了,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六月十九日,通讯侦察部队截收了要求盟军空军部队至迟在六月二十五日以前在卡昂的西面和西南面进行航空拍照的命令。这等于告诉德国人盟军可能要发动进攻以及进攻的地点;他们作了相应的准备。不出所料,盟军果然发动了进攻,但同样遇到了强烈抵抗,结果,三个星期之后,盟军差不多还是呆在他们发动进攻时的阵地上。
  在法国的前线部队最欢迎那些预报敌机将要进行轰炸的通讯侦察结果。德国人截收并破译了英国要求空军支援地面部队的电报。然后他们根据截收的情报,用密码播送警报。
  在每个师的司令部里,有一名军士经常守在专门收听这些广播的收音机旁。当他收听到一则密码广播之后,立即交给一位军官,这位军官在半小时之内将它译出,并送到他的指挥官或作战参谋手里。例如,一九四四年八月十日下午九点,西部战区司令部向所属部队发出了如下警报: “(位于法莱期西北十五公里的)索伊格诺尔斯西南两公里的装甲部队将马上遭到轰炸。”这样的警报每天要广播二十至三十次,由于轰炸通常恰好在预报的时间,或者不出一小时左右发生,德国情报——事实证明百分之九十的正确——大大减少了伤亡和损失。一位通信兵军官从前线报告, “这些广播警报极受重视,”它们“受到了衷心的欢迎”。  在西线,通讯情报产生了最有价值的作战效果,是在凸出地带战役期间。
  希特勒于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在阿登地区发起进攻之后,美军赶紧调运部队,以便击退德军。美国第一集团军驻防地区的宪兵营指挥很大一部分调兵工作。调兵是根据上级当局确定的路线进行的。德国人很快发现,这个宪兵营用密码向它的所有控制点广播这些路线——德国人知道了三十五个这样的控制点,确定了其中二十二个的位置,它们多数设在法国两条全国公路的交叉点上。广播介绍了调运部队的名称、出发时间和地点、路线,平均速度、车辆数目、行军纵队数目、目的地和到达时间。通讯侦察部队估计,它截收了百分之九十的这样的广播,几乎百分之百地识别出了所有按照预定路线调运的部队。通讯侦察部队说,没有预定路线或者绕过这个地区的那些部队没有被发现。这使西线德军司令部准确地掌握了敌军有哪些部队将被调来,从何处调来,使哈佐·冯·曼特菲尔将军能够转移他的第五装甲集团军,避开了盟军的打击。
  但是,通讯情报并不是总能使德国人赢得胜利。有时候它的情报在递送的时候虽然是正确的,但当敌人的计划改变了,它却没有察觉出来,情报就变成过时的了。比如,一九四三年,北部集团军群通讯侦察指挥官报告: “六月二十五日察觉出俄国打算对旧鲁萨发动进攻,进攻将于六月二十五日二十三时发动,参加进攻的有六个装甲营和其他部队。然而进攻并没有实行,大概因为气候条件不利。”
  通讯情报还经常由于许多决定战斗成败的非情报因素中的任何一种因素而变得无效。一九四四年八月九日,通讯侦察中心站在它的一份报告中透露; “第十一近卫集团军奉命改善服装和衣着用品,领取新的内衣,检修全部飞机并准备飞行,改善伙食,每日三顿热腾腾的饭菜。”第二天,正准备换斑的德军从无线电情报中获悉,第十一近卫集团军的两个师,奉命在下午五点以前作好反击敌人进攻的准备。当德军在八月十六日发起强攻的的时候,第十一近卫集团军正如所预料的那样进行了反击。但是这次预先警告并没有使德军能够阻挡得住俄军的进攻, 自从战争爆发以来,这支俄国部队第一次使地面战争的战火在第三帝国的土地上燃烧起来。
  有时候,通讯情报完全遭到失败。它所依靠的证据是虚无飘渺的——只是监听员耳机里听到的东西——而且可能被隐瞒,或者是捏造的东西。德国人偶尔上了无线电静寂的当: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在法国的第七集团军情报官宣布,无线电静寂意味着盟军在准备进攻,但是在北非,英国人在离前线很近的地方成功地隐藏了一个师,他们使用的办法就是在几个星期之内完全停止无线电通讯。无线电静寂还使盟军多次出其不意地在西西里和意大利登陆。无线电诱骗也被用来愚弄德军。俄国人每隔几个星期就要使用一次这样的方法,但德国人似乎都把它们识破了。而英国人在诺曼底战役期间,却成功地利用无线电诱骗将三个装甲师从前线的一个地方调到另一个地方。
  最常见的失败或许是分析错误。一九四零年十一月,参谋总长约德尔认为,一份截收到的关于司令部转移的电报,可能意味着英国人即将占领整个爱尔兰,以夺取西部港口。
  他完全错了。一九四三年六月,北部集团军群通讯侦察指挥官在列宁格勒前线报告: “五月的头几天, (俄国)第八集团军只有少量的无线电通讯,不久就完全停止……除了第八集团军的无线电静寂之外,第二突击集团军的无线电通讯没有规律,电报比较隐晦,列宁格勒方面军司令部转移了……所有这些可以得出如下的结论:俄军即将发动大规模进攻。”
  可是进攻根本没有发生。
  但是许多成功的例子抵销了偶尔遭到的这些失败。除此以外,通讯情报提供了大量的有关敌方部队的存在、位置和动向的情报,敌军的这种战斗序列基本情报,透露了许许多多关于敌方力量和意图的情况。一九三九年,野战部队指挥官不信任通讯情报,当这些情报不是来自电报的内容,而是来自根据电报的数量和来源所作的推测的时候,就尤其不予信任。可是由于上述原因,到了一九四三年,他们反而把通讯情报当作他们最好的情报来源了。第四十装甲军情报官指出,该军通过一九四三年二月提供的“非常出色的”通讯情报, “几乎始终确切地掌握了敌人的态势、位置和实力。这些了解对全部消灭波波夫的装甲集团军作出了相当大的贡献。在诺曼底战役期间,西线情报官获得的情报中,百分之六十来自无线电情报,百分之四十来自所有其他情报渠道。
  西部战区参谋长称通讯情报是“弄清敌人情况的最重要手段”·西线外军处的一个头目称它是“所有情报人员的宝贝”,东线外军处负责人格伦把它列作他的最重要的情报来源。哈尔德则直截了当地宣布它是“最丰富最好的情报来源”。
  实际上整个德国空军是迫不得已在极端秘密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的,它的无线电情报机构参加了这个魔术般的演变过程。一九三四年五月,当官方仍然替空军保密的时候,空军已经设立了通讯主任一职,任命沃尔夫冈·马蒂尼少校担任这一职务。他在自己的部门内成立了三处(无线电处),三处C组处理无线电情报。组长是库特·戈特施林。他的第十项工作就是建立一个无线电情报机构。
  到了战争开始的时候,他已经建立了十个流动截收连和十四个固定截收站。后者的掩护名称是“气象台”,通常是在一栋石头平房里进行操作,平房附有汽车库和营房。底层是无线电收报室、测向控制室、资料分析室、通讯室和行政管理处。顶楼是会议室、应急厨房、休息室和储藏室;地下室里安装着动力和供暖系统,还有车间和作坊。平房顶上耸立着一座高高的木塔,支撑着闪闪发亮的蜘蛛网天线。每个固定截收站监听一个指定地区。比如,德国西南角的特里尔截收站,监视着法国、比利时和荷兰。
  空军通过它的四个大机群执行作战任务,每个大机群相当于一个集团军群。每个大机群配备一个无线电侦察营,每个营由两个流动连组成,和大机群一起在战地进行操作。每个大机群在德国有一个支持性的固定截收站。战争期间,无线电情报越来越有价值,以致有三个无线电侦察营扩充为无线电侦察团。三五三团侦察俄国,三五二团侦察地中海——该团的一个连在阿蒂卡的最南端苏尼翁角设立了一个监听站,在这儿的海岸峭壁上,有一座破旧的海神庙,在波涛汹涌的爱琴海上显得巍然高大。三五一团集中对付西线的盟军空军。
  该团多半在夜间工作,各营有具体的分工,比如三五七营,专门监听重型轰炸机方面的无线电情报。
  指导整个空军无线电情报机构的是三五零营,它包括空军总司令的密码中心和无线电侦察战地中心台,前者设在波茨坦新宫前皇家马厩里,后者设在特罗伊恩布里岑空军战斗机第一军附近。这个营的营长,因而也就是整个五千人的空军无线电情报机构的负责人,首先是乌尔里希·弗罗伊登费尔德少校,他后来在斯大林格勒战死,死前由于作战勇敢而获得铁十字勋章和令人垂涎的骑士十字勋章,一九四二年之后是鲁道夫·弗里德里希上校,他业余时间酷爱打猎。
  这个机构的基本任务是谋求弄清敌方空军的机构、补给和作战活动——这在西线的战争的大部分时间里意味着预告盟军的空袭。德国人通常是靠监听盟军轰炸机上的无线电人员在飞机起飞前测试仪器设备来判定他们是否进行空袭的。
  比如,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五日晚上,监听员打开一套德国监听设备,对准皇家空军轰炸机的频率,逐渐听到多重的尖啸声和嘁嘁喳喳的声音。德国人很快判断出,约有十六架轰炸机将从赫姆斯韦尔起飞,约有二十四架从沃丁顿起飞。他们立即通知了夜间战斗队大队。
  同盟国时而企图用不只是在将要起飞的飞机上调试仪器的办法来欺骗德国人。但是德国人通常识破了这一手法。无线电人员的谈话有时候暴露了目标;测向仪每隔两三分钟进行一次测向,将每个测定点串联起来就是敌机的飞行路线。
  有一个无线电侦察连,让无线电监听员坐在挪威沿海远程巡逻机的空中射击员的位置上。这些飞行监听员及时预报了皇家空军的许多次空袭。但是伤亡率很高,必须不断地训练每架巡逻机上十名机组人员的伤亡补充人员。
  在美国轰炸罗马尼亚的普洛耶什蒂油田期间,空军无线电侦察取得了一次最大的成功。一九四三年八月一日,一百七十八架四引擎解放者式飞机在班加西隆隆起飞,进行一次航程最远,从潜在意义上讲也是最重要的一次空袭,因为普洛耶什蒂是希特勒饥渴的战争机器的主要石油来源。在希腊的一个德国空军无线电侦察单位察觉了这个行动,向所有的防空部队发出了警告;一大批轰炸机自从凌晨以来在班加西地区相继起飞。这使普洛耶什蒂的防空部队(欧洲最强大的防空部队)有充足的时间作好准备。当轰炸机贴着油田的井架,飞过油田及其油井、炼油厂和储油罐的上空的时候·遇到了美国轰炸机在战争期间所遇到的最猛烈的高射炮火。五十三架飞机,或者几乎是每三架当中的一架被击落,几十名美国飞行员丧生,而油井照样出油。  德国空军无线电侦察机构预告了盟军的许多次空袭,空军所收到的有关敌人的情报,百分之七十的确是由它们提供的,最有价值的敌人情报也的确是由它们提供的。可是德国的高射炮和战斗机的威力往往太弱,对付不了没完没了倾泄而来的盟军轰炸机。空军无线电情报最终只不过再次证明了这样一条道理:没有实力,情报一钱不值·许多高级军官对军事通讯情报的夸奖,只限于它的战术和作战效果。因为在战略方面,德国通讯情报遭到了彻底失败。同盟国能够破译德国各级密码电报,直至元首本人的指挥密电,而德国人呢?虽然他们有时破译了罗斯福和邱吉尔的外交电报,但从未破译同盟国的机密或绝密军事密码。同盟国常常知道德国全面指导战争的计划,而德国人不一样,他们始终不知道同盟国的这种计划。对同盟国机密电报的探查证明,它们是无法破译的。对所有这些电报进行统计检查,找出密码员可能犯有的一处错误,从而破译出十几份这样的电报,是有可能的,但这样做势必要把过多的密码分析员从他们所从事的工作中抽调出来,而他们所从事的工作,虽然比较低级,取得成效的把握却比较大。因此,德国人并不谋求破译这些机密电报,而且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甚至放弃截收这些电报。他们默认在秘密战争的这个最重要的领域遭到了失败。
  14.协助潜艇纳密码破译员
  如果说德国情报机构有一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曾经掌握过致胜的钥匙,那么这个人就是威廉·特拉诺。
  他是一个替海军工作的中级文官,好象有用不完的精力,有时走路似乎不是走,而是连蹦带跳。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他一直做着同样的工作,级别不断提升。他是官僚机构中很少见到的那样一种人:不仅自己所做的那份技术工作值得称道,而且领导他手下的人也卓有成效。他高高的个头,直挺挺的腰板,严肃的脸庞,谈吐有力。但是他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他的记忆力,他的脑瓜子。对海军的许多人员来说,熟悉外国军舰是很有帮助的;在本世纪三十年代,特拉诺对世界各国,尤其是英国皇家海军大型舰队中每艘主力舰的活动、沿途停靠的港口和目的地,完全了如指掌。这对他的成功帮助极大。特拉诺是德国海军密码破译单位英语组的负责人。
  一九一四年夏天,当他还是一个年轻的无线电报务员、在有三个烟囱的《波梅恩》号战舰上值班的时候,收到了地中海上《布雷斯劳》号巡洋舰发出的一封密码电报。他把这封电报交给了舰队司令部。几个小时以后,司令部说看不懂这封电报,需要将它破译出来。特拉诺并不掌握这封电报的密码码底,但是他在以前的演习期间对密码术感兴趣。他立即埋头破译这封密码电报,两三个小时之后,终于找到了答案,使司令部能够看懂这封电报。德国海军的直接反应显示了它的盲目。它既没有采取步骤修改它的复式加密密码,也没有看看英国的密码电报是否同样也能破译出来。相反,它却告诉特拉诺不要去管机密事务。
  然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马丁·布劳内中尉建立了海军截收和密码破译机构。特拉诺就在他那个中队里服役。中队总部设在新蒙斯特,中队成立了这个机构之后,他马上就把特拉诺派到那里工作。特拉诺到了那里,参加破译英国皇家海军的三字密码电报,这些电报可以告诉人们日德兰海战之后英国皇家海军主力舰队舰只的位置;把这些情报提供给了潜艇,但潜艇却没有找到敌舰。
  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败之后,海军解散了密码破译单位。德国的公海舰队被扣留在斯卡帕弗洛,海军没有了舰船,也就用不着密码分析员了。但是到了一九一九年春天,事情似乎并非那么糟糕。海军仍然没有忘记这种情报的价值,开始召回它的密码分析员。这时特拉诺还没有被遣散,因此被布劳内劝留了下来。新机构于一九一九年四月二十八日在柏林正式开始工作,一共有八个工作人员。
  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外国无线电作业程序发生了变化,新机构的工作人员不可能从原来中断的地方恢复工作,不过他们最后还是闯进若干密码系统里研究起来了。由于德国的舰船被扣,海军无线电台没有进行联系的舰船,这一点帮了他们的忙;他们可以把省下的大量时间用于截收无线电。在这个单位的几个军官的成功领导下,三个人逐渐成为主要密码破译员:特拉诺专门处理截收到的英文材料,洛塔尔·弗兰克处理法文材料,保罗·奥古斯特处理意大利文材料。
  他们非常迅速地取得了第一个重大突破。特拉诺破译了英国的浩繁的政府电码,德国人很感兴趣,因为发往英国海军部和从英国海军部发出的关于外国舰船活动的报告,用的就是这种电码。二十年代后期,当英国炮舰向上海和广州的反英示威群众开火的时候,这种电码可使德国人密切注视英国炮舰在扬子江上的活动。特拉诺的后一个成功,是破译了英国的四字海军密码,这使德国人能够窥视英国皇家海军的演习,尤其是在地中海的演习和在大西洋上护航的情况。一九三二年,特拉诺曾经密切注视过英国在大西洋的一次护航演习,直到紧盯着最后一艘船只的位置。与此同时,弗兰克破译了三种法国密码;一种是供所有法国舰船使用的,一种是供军舰使用的,一种是战术信号密码。
  这个单位初期的成功,使它的机构逐渐扩大起来了。现在人们都称它为海军观察处。为了更好地截收地中海舰船发出的电报;观察处于一九二五年在德国南部黑森林的菲林根镇建立了一个监听站。监听站人员慢慢增加。其中有一个人叫威廉·施瓦布,以前是无线电报务员,他借助特拉诺对《迪凯纳》号军舰的活动所掌握的情况,首次破译了法国的复式加密密码。工作并不是没有受到干扰。最初的一个队员奥古斯特走掉了,他的上级认为他不适合做这项工作。他擅长的意大利文电报的破译工作被放弃了。观察处的人员虽有增加,但数量仍然不够,不得不把截收到的重要目标之一波兰的电报送到国防部密码中心破译。当德意志帝国国会坚持要海军精简总司令部的时候,海军总司令部把观察处撵到基尔的鱼雷水雷检查处去了;在基尔,观察处向海军学院讨房子。尽管如此,从一九二八年以后的十年中,观察处在国防部情报处仍然一直保留一个联络官。
  观察处在外地呆了四年之后,于一九三三年秋天返回柏林,与海军总司令部保持着密切联系。它成了海军总司令部通讯情报处的三个机构之一。一九二四年,它有一个精力充沛的新领导人海因茨·博纳茨少校。在他的领导下,观察处增添了工作人员,增设了监听站,并且把它的工作人员派遣到巡航的船只上,这是德国重新武装的一个组成部分。国际形势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使这种情报活动越来越重要了。
  对于德国海军来说,主要目标当然还是头号潜在敌人——英国皇家海军。但这一点同希特勒的想法发生了冲突。
  他认为从种族方面来说,英国是潜在的盟友。因此,在一九三五年年中,当他同意英国的要求,将他的海军力量限制在只有英国海军力量的三分之一的时候,他相信这将消除英国人的疑虑和敌对情绪,使他可以放手制订其他的计划。他希望他的海军参谋人员把精力转过来策划如何对付更有可能成为敌人的国家——法国。因此,他禁止准备制订对付英国的战争计划,同样,他命令密码破译的主要针对目标应该从英国转向法国。特拉诺听说这个命令后大笑了起来,没有依照命令去办。不久他的上级问他目标转移工作做得怎么样,他说他还未开始。但上级叫嚷“现在该是时候了”!
  “先生们,”特拉诺回答, “我不想过问重大政策;‘但我的确想说一件事情,你们知道英国人用这些密码报告他们在世界各地舰船的活动。假若他们的地中海舰队开出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大西洋、英吉利海峡乃至北海,难道你们不想事前知道这种情况吗?”  德国海军的上级,一想到他们的战略、他们装有炮塔的灰色军舰和他们的前程,可能要给毁了,不由得害怕起来。
  他们重新考虑了一下,不再坚持让下级执行元首的命令。他们让特拉诺继续从事原来的研究工作。 就在那一年底,特拉诺取得了一项重大进展。他和他的助手破译了英国皇家海军使用最广泛的五位数一组的海军密码,他们之所以能破译出来,有一半靠的是将有关商船活动的密码报告,和《劳埃德每周航务报告》上所刊登的这些船只的航行路线进行对比。但是观察处在破译保密保得更厉害的四位数一组的海军复式加密密码方面没有取得多大进展。
  (复式加密,是对密码文件再经过一次加密的作业,破译起来就更难了。 )现在,英国人为了确保在红海上巡逻以监视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亚的一个海军中队的电报不致泄密,开始对五位数一组的海军密码进行复式加密。显然为了数理逻辑上的简便起见,他们使用四位数一组的海军复式加密密码。由于特拉诺已经破译了五位数一组的海军密码,他可以轻易地剥去加在四位数一组的海军密码上面的那层密码。然后,凭借他所熟悉的一些外来因素——例如这些舰船在红海干什么,它们叫什么名字等等——他也可以把四位数一组的海军密码破译出来。这使德国人可以掌握英国海军部的主要密码系统,窥知英国皇家海军使用的术语以及它们的航行路线,当然还可以窥知英国舰船的部署。
  除了这些胜利以外,他们在一九三七年破译了另外四种英国密码系统,五种法国密码系统,四种俄国密码系统和三种丹麦密码系统,使观察处的机构扩大起来了。一九三六年,观察处在柏林总部的机构只有三十人,到一九三九年夏天扩大到九十人。一九三七年,它的十四个截收站一共、截收了二十五万二千份电报,平均每天七百份。两年之后,又增设了两个截收站。十六个截收站中的每个截收站集中截收离它最近的那个舰队的情报。把各个截收站的工作人员计算在内,到一九三九年夏天,观察处一共雇用了五百多人。
  与此同时,特拉诺的势力不断加强。海军领导人每两年一换,比如博纳茨一九三六年就离职了,但特拉诺却稳坐钓鱼台。他的专长越来越重要,这在他的晋升中自然起着主要作用,但他的性格也帮了他的忙。另一个小组的主要领导人,负责法文和意大利文情报的弗兰克,多少有些爱虚荣,而且孤僻。弗兰克一副教授派头,总是把工作揽着自己做。
  他的同事觉得他大概把过多的时间花在学习和研究上面,因而人情世故知道得太少。他虽然是个很好的密码分析员,却越来越脱离他的同事。而特拉诺似乎是一个理想的领导人。
  他总是要求他手下的人多做些工作。他讲究礼貌,会出主意。他总是给他的下级留有时间。当然,譬如去年夏天横渡大西洋的一艘英国巡洋舰叫什么名字,某位海军将领以前的指挥经历如何,他都是一清二楚的。他的技术是无可非议的。所有这些终于使他担负起领导全体密码分析员的责任来,虽然他不是一个纳粹分子,而弗兰克却是一个老牌纳粹分子。
  由于特拉诺能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德国人能够看懂英国的主要海军密码,从而知道它的主力舰队的位置。这项工作立即产生了效果。一九三九年九月十一日,战争爆发后仅仅只有一个星期,观察处就破译了一封英国无线电报,这封电报透露了布里斯托尔海峡上一支护航运输队的具体集合地点。31号潜艇很快发现了这支护航运输队,九月十六日,它用鱼雷击沉了 号在哪里?”在战争开始的时候,这艘战舰搁在干船坞里进行大修。没有一份无线电报表明修理工作已经完成,战舰重新加入了舰队。但是海军总司令部的上级突然听说有一个特务报告《伊丽莎白女王》号停泊在直布罗陀。
  许多年纪比较大的军官往往相信特务的发现,而不怎么相信密码分析员的推断。他们冲着特拉诺发起火来了。
  “你们这些人,还搞密码破译,谁稀罕?”
  特拉诺仍然镇定自若。
  “先生们,”他答道: “不管你们的特务怎么说,《伊丽莎白女王》号并不在那里。”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得到解决。直到后来德国人发现一份文件,证明从直布罗陀基地驶出了一艘小渔船,它的名字也叫《伊丽莎白女王》号。
  一九四零年八月二十日,观察处遭到了一次挫折,英国皇家海军所有密码系统都改变了。比方说,五位数一组的海军密码变为四位数一组的密码。海军总司令部之所以对入侵英国持冷静态度,或许同密码改变后情报被封锁有关。但是特拉诺和他的小组迅速跟了上来。破译第一个密码是最困难的一步,但是在仅仅七个星期之内,他们就发现了八百五十组密码的意思,其中四百组是普通词汇,四百五十组是舰船的名字。到一九四一年初,舰船的名字扩大到七百个,普通词汇扩大到一千二百个。观察处于是以德国的城市命名英国的密码系统,一半是便于对照,一半是为了保密。原来四位数一组的海军密码系统叫做“科隆”。新的四位数一组的海军密码系统叫做“慕尼黑”,这种密码也被观察处破译出来了,它又分两种,一种叫“棕色墓尼黑”,一种叫“蓝色慕尼黑”。
  美国的参战,既增加了观察处的工作量,也给它带来了一显身手的机会。无线电侦察目标地区,一九四二年年初有一百三十六个,到年底增加到二百三十七个。到了一九四三年,全年共截收三百一十万零一千八百三十一封电报,平均每天八千五百封,尽管有许多可能是重复的。当截收站的电传机收到这些电报之后,仅仅把它们分类挑选出来就需要八至十个人。为了帮助登记、统计和分析数以千万计的密码组,观察处使用了霍尔瑞斯分类机和制表机。原来它使用的是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战时经济部的机器,但这些机器从来就不很准确。后来,在一九四三年,特拉诺建立了自己的分报小组,到最后一共有一百三十人,使用六架机器。这些机器可以在六至八小时内将密码号码的另外一种不同的目录打印出来,这是剥去复式加密密码中加在底码上的那一层密码的必不可少的第一步。照道理,本来几百个人可以同时进行这项工作,但观察处并没有安排这么多的人力。只有使用霍尔瑞斯装置才能使德国人及时破译出截收的情报,供海军总司令部使用。
  但是,这些机器和越来越多的截收的情报,对于破译战时美国的密码系统都没有什么帮助。在美国参战之前,观察处同世界其他地方一样,也在分析美国的密码。在战争爆发的当天,30号潜艇击沉了《雅典尼亚》号轮船,二十八个美国人丧生。雷德尔海军元帅召见美国驻柏林海军武官,否认他们干了这件事情,九月十六日,这位海军武官忠于职守,用密码电报向华盛顿报告了这个情况。四天以后,观察处破译了这封密码电报,把它送给雷德尔。一九四一年十一月,突然间出现了希望,观察处发现了似乎可以指望把美国另一个密码系统破译出来的重复电码。但希望很快就破灭了。一九四二年四月,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密码系统,漫长的费时的统计工作表明这是机器密码,破译赶不上这种密码的变化。
  十天之内截收的材料,需要霍尔瑞斯机器工作四个星期才能处理完。此外,直到一九四二年年底,观察处的统计人员还没有发现破译这个密码系统所需要的足够数量的重复密码。
  美国这个主要密码系统,始终没有被破译出来。
  这些失败,同观察处在破译英国密码系统方面所取得的成功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观察处破译了伦敦拍给英国驻外海军武官的电报,从而得知英国海军部统计的被击沉的英国船只的数字。尽管一九四二年一月一日“科隆”和“慕尼黑”
  两套电码都发生了变化,观察处还是相当快地破译了次要的“慕尼黑”密码系统,不久又破译了“科隆”密码系统。然而英国人却不断地加强密码的保密措施。譬如,某些掌握“科隆”密码系统的最高级人士,只是把理论和实践上都无法破译的唯一密码——一次一密密码——当作他们的复式加密密码。这就缩小了观察处赖以破译“科隆”密码电报的范围,而这些范围自然是比较重要的。但是,观察处成功地破译了一种新的密码系统:四位数一组的英美密码,使上述困难有所减轻。德国人把这种密码叫做“法兰克福”。德国人在一九四二年一月底投入大量人力破译了这套密码,到三月底,观察处已经能看懂截收到的用这种密码拍发的大部分电报了。是年夏末,同盟国开始在不同的地区使用不同的复式加密密码,然后每隔一段非常短的时间就更换密码,使破译工作更加困难了。特拉诺小组很快就克服了这些困难,到十二月,事实证明他们的破译成果是极为有用的, “在潜艇战中尤其是如此。”因为“法兰克福”密码系统主要是供护航运输队使用的。
  轴心国和同盟国都清楚认识到控制海上交通线的斗争的极端重要性。邱吉尔写道: “大西洋战役是整个战争过程中压倒一切的因素。我们一刻也不能忘记,其他地方,无论是陆上、海上,还是空中所发生的任何情况,最终都取决于大西洋战役的结局,除了所有其他值得关注的事情之外,我们每天怀着希望和忧虑的心情注视着这个战役的发展变化。”
  在这个战役中,情报是非常重要的。德国潜艇需要知道什么地方能击沉同盟国的运输船只,观察处提供了大量情报,而在这个机构中,特拉诺无疑发挥了最重要的作用。希特勒曾经说过: “英国的供应线被切断之日,就是它不得不投降之时。”不过这句话没有邱吉尔的那番话雄辩有力。假若切断成功了,那么很大一部分功劳得归于特拉诺。  ‘一九四二年十月三十日,观察处提供一份根据密码分析写的报告,报告说,从纽芬兰的雷斯角往东航行的SCl07护航运输队将沿着四十五度的方向航行。与此同时,一艘侦察潜艇发观了这支护航运输队的确切位置。潜艇司令邓尼茨海军元帅立即派遣一队潜艇,采用群狼战术截击它。邓尼茨后来在写给观察处的信中说: “无线电侦察及时报告了这支护航运输队的航行路线,使潜艇可以尽量形成密集队形,在发现敌人船只之后的几小时之内,就有几艘潜艇同敌船进行了接触,”而且很快就击沉了十五艘船只。特拉诺由于在这次胜利中起了重大作用而特别受到了表扬。
  密码电报在未破译之前,谁也不知道它讲的是什么。为了保证截收到的“法兰克福”系统的密码电报在到达海军总司令部时仍然有用途,所有或者几乎所有这些电报都要破译出来。为了做到这一点,特拉诺将破译工作人员增加一倍。他从处理“科隆”密码系统的那个小组中抽调人员,使这个系统的密码暂时不去破译,因为敌方密码识别小组采用了一种新的密码法,几乎使观察处不能从中得到任何有军事价值的情报。即使增添了人员,也仍然不够用,特拉诺不得不将原有人员增加两倍,然后让Hollerith机器承担额外的工作。最后,上白班的有三百六十人,上夜班的有二百人,在施瓦布的领导下工作。
  为了得到进一步的帮助,他向上级反映了情况。他和邓尼茨在战前就互相认识,当时他们的办公室相邻,虽然他俩不如特拉诺同雷德尔相处得那么好。邓尼茨担任海军总司令之后不久,听说特拉诺干得不很顺利,便召他开会。
  “特拉诺,”他说, “出了什么事?你可以随随便便地说——讲心里话。”在场的其他军官全神贯注地听着。
  “好吧,元帅先生,”特拉诺答道, “海军可以多帮我的忙,让空军为我们多作些侦察。”他解释说,有些护航运输队用密码电报报告它们的位置,如果知道这些护航运输队的位置,就能帮助他破译这些密码。
  “特拉诺,’邓尼茨回答,“你忘了帝国元帅戈林。他说‘空军是我的’,只要他还在度假,我可以在元首面前替际说几句话,但是一旦他回来了……”邓尼茨后来与希特勒一见面,就谈了这个问题,希特勒答应尽量帮忙。
  为了从截收的电报中尽可能多地获取情报,特拉诺自己总是夜间工作,绞尽脑汁想从电报中找出新的意思,或者从复式加密密码中剥去一层密码。用印度名字命名的加拿大驱逐舰参加护航帮了他的忙,因为所有这些名字必须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拚缀起来的。
  这样的破译工作在大战期间袭击护航运输队的最大一次战斗中尤其起了积极作用。那次战斗发生在一九四三年三月,在此之前不久,罗斯福和邱吉尔在卡萨布兰卡会议上做出了决定,把反潜战当做战争中头等重要的事情来抓。那时候,邓尼茨在海上终于有了足够数量的潜艇,他认为这些潜艇足以切断英国的生命线,而观察处当时在破译“法兰克福”系统密码方面正是最有成果的时候。
  三月五日,SCl22慢速护航运输队离开纽约港,八日,速度稍快的HX229 护航运输队也启碇开航了。十二日和十三日,当SCl22护航运输队的五十一艘船只,分成十三路纵队,HX229 护航运输队的三十八艘船只分成十一路纵队,浩浩荡荡地向北大西洋航行的时候,盟军收听到德国潜艇频繁的无线电报通讯,他们判定这些潜艇就在两支护航运输队的航道前方。他们命令这两支护航运输队绕开潜艇所在的地区。三月十三日下午八点,正在北纬四十九度、东经四十度海面上的SCl22护航运输队,奉命向六十七度的方向航行。
  观察机构截收并破译了这项命令,把它交给邓尼茨。在东经四十度、北纬四十九度的海面上,一经度相当于陆地上七十英里宽,一纬度相当于陆地上四十五英里宽,这意味着,即使护航运输队和潜艇都知道自己的确切位置,那么潜艇离它们的袭击目标仍然可能还有陆地上几十英里远。为了帮助潜艇发现目标,邓尼茨命令十七艘潜艇在这支护航运输队前面南北一字儿摆成一条纠察线。当观察处提供了有关HX229 护航运输队航线的情报的时候,他同样命令十一艘潜艇在这支护航运输队前面摆成一条纠察线。
  海面上掀起山一样的巨浪,能见度平均只有五百码,真正要找到敌船,十之八九要碰运气了。观察机构报告HX229 护航运输队的航向又发生了变化。后来事实证明这次破译犯了一点小错误:很明显,密码分析员只是根据一些很小的可能性来填空,就好像一个玩纵横填字字谜的人,尽量先填一些可能适合的字,到后来才发现自己猜错了。不过当时这个错误对海上的情况并没有产生很大影响。潜艇部队采用群狼战术,在这个致命的地区集合了。速度较快的护航运输队超过了速度较慢的那一队, “它的大批船只散布在一个范围相当·有限的海面上。”邓尼茨喜形于色地说,潜艇“像一群恶狼一样地猛扑”这支船队。在三天的战斗中,鱼雷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运输船只中弹后突然倾倒,船员掉在冰冷的海水里,发出凄惨的喊叫声,深水炸弹不时轰隆一声巨响,掀起冲天水柱,潜艇艇员们紧张得直冒冷汗,在冷酷无情的万顷波涛底下,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在这场战斗中,德国潜艇击沉了二十一艘敌船,自己只损失一艘潜艇。这是德国潜艇在战争中取得的最了不起的胜利,同盟国担心它们可能要输掉这场战争中的这个重大战役。
  事实证明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在后来的几个月里,同盟国更多的护航部队,更先进的雷达,以及改进了的密码工作,扭转了大西洋战役的潮流。与此同时,观察处失利了。六月十日, “法兰克福”密码系统的基本电码发生了变化。它始终没有被破译出来。
  至于其他密码系统的破译,情况也只是稍微好一点。
  “科隆”系统被放弃了。一九四二年九月,当英国试图在托布鲁克登陆的时候,德军缴获了“蓝色慕尼黑”电码本,这本电码本大概是从靠近海岸的地方沉没的《西科》号驱逐舰上缴获的。九月二十九日,这本电码本送到了观察处。第二天上午十点十五分,密码分析员确定了几乎所有英国皇家海军军舰和航空母舰当时在海上的位置。特拉诺将破译其他密码系统的工作人员抽调过来,集中对付这套密码。因此在英国于十二月十五日对这套密码又复式加密的情况下,他仍然能继续进行破译工作。然而,到了一九四三年四月十九日,英国已经不使用被德国缴获的那套密码了。此后,观察处投入大量人力,用了七个月的时间去破译新的密码系统。
  虽然在一九四三年年底德国仍然可以轻易地破译出“棕色慕尼黑”电码,但形势已经变得更严峻了。一九四三年十一月柏林遭受的一次大空袭,毁掉了观察处的许多档案,这些档案对于这个机构的工作具有无比重要的价值,它被迫在柏林东北二十五英里左右的埃伯斯瓦尔德附近扎营。英国人的密码越来越难破译了。他们现在不用经纬度来报告船只的位置,而是用一种特殊的指示方法。他们的密码码底改变得越来越快,从十五天一变改为一天一变。他们在越来越多的地区使用一次一密密码。甚至从布列塔尼半岛附近被击沉的加拿大《阿瑟巴斯坎》号驱逐舰上缴获的密码电报,也使德国密码破译员毫无办法。同盟军在诺曼底登陆之前一个月,希特勒问观察处,哪些英国密码破译出来了,哪些还未破译出来,观察处不得不回答说,“它只破译出一些次要的密码系统和供掉队的护航运输队船只使用的一种密码系统,而两种主要的英国密码系统却破译不出来,一种是从一九四四年初开始使用的,一种是从一九四三年六月初开始使用的。”上级命令观察处开始集中力量破译瑞典、土耳其和意大利的密码系统。
  这在一场对付英国人和美国人的战争中没有起什么作用。而且到那时,特拉诺小组里许多人被拉到前线打仗去了。他们在前线,再也不能象以前坐在海军总司令部的办公桌旁那样击败敌人了。但是,邓尼茨说,德国海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所使用的情报,有一半是观察处提供的。第三帝国所有其他情报机构都比不上它的功劳。
  15.海军上将和他的谍报局
  一七六步兵师急需一名间谍,这个师正在保卫着第三帝国的边界,防御前进中的英军的进犯。时值一九四四年十二月,英军已经占领了荷兰边界城镇锡塔德,这是一个平衍,开阔的城镇,镇上耸立着一座教堂,画有红白横条的教堂塔尖特别醒目。一七六步兵师刚刚给予英军以沉重的回击,英国兵说到圣诞节时他们再也守不住锡塔德了。但是,他们是真撤退,还是换班,或者仅仅是口头上讲要撤退?一七六步兵师需要了解这个情况,只有派遣一个间谍到敌后去,才能了解到这个情况。
  在希特勒的德国行将没落的时候,间谍是由党卫队控制的。一七六步兵师向西线党卫队队长的联络官提出了紧急要求。十二月二十日,联络官作了答复,派出一个代号叫“潘”的特务,到锡塔德去侦察英军的动向。当天晚上,一名党卫队队员交给“潘”一个合适的身份证,带他到一七六步兵师。他们从团战斗指挥部来到锡塔德北面苏斯特伦附近的那个营,从那儿,“潘”消失在黑暗之中。
  在前往锡塔德的路上,他发现铁路线西面部署着三辆英国坦克。他在锡塔德和一位熟人住在一起,从锡塔德西面铁路沿线上的房子里,他数了数望见的中型坦克,共有三十二辆。他还发现在锡塔德至利姆布鲁克的铁路线南面有两个轻炮兵连。第二天上午,他两次骑自行车出进锡塔德。侦察两条铁路线两边的中型和重型坦克,他估计共有三百辆。他观察了停在所谓别墅停车场里的许多英国小汽车和卡车,然后潜伏在他朋友的家里,躲避英国在锡塔德对德国间谍的搜查。当天晚上,他在回家的路上,若无其事地向一名英国士兵打听部署在城镇北面的一门重炮,得知那是一门四十二厘米榴弹炮。
  他向一七六步兵师报告了他看到的情况,还为他们画了一张草图。虽然他没有带回可以显示英军意图的具体情报,但他提供的情况,或许有助于情报参谋对敌人作了什么样的计划得出自己的结论,因为该师“非常满意他的侦察结果。”
  从许多方面来看,“潘”的故事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军事间谍活动的缩影。德国的军事间谍活动,只是从战术方面来讲才是成功的,对德国武装部队的贡献显然很小。
  德国的军事间谍机构,最后被它的竞争对手并吞。它的失败,或许同它的前身普鲁士一德意志参谋总部谍报处的失败是一脉相承的,因为它是直接继承这个前身的,不象军队的其他许多机构那样,被凡尔赛条约所中断。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十一日停战之后六天,陆军参谋总长将谍报处——此时已称为情报处——转交给柏林的代理或看守参谋总部。情报处的任务是从事谍报和反谍报活动。军队遣散之后,情报处缩小为情报组,隶属参谋总部外国军队处。原谍报处处长瓦尔特·尼古拉中校从此默默无闻,他的宣传活动使他在政治上不被人接受。情报组组长是谍报处的老资格弗里德里希·格姆普少校。凡尔赛条约签订以后,德国披上了许多伪装。参谋总部改为军队部。外国军队处变成军队部三处。情报组变成军队部三处谍报组(AbwehrGroup)。
  “Abwehr”一词丝毫没有情报或消息的概念。一Wehr这一部分是由印欧语系的一个词演变而来的,近似于英语的" Weir" (堤坝)一词。它的实际意思是“防守、保护”,用在" Wehrmacht' (国防军)这样一些词中。ab—与意思是“脱离”的英语词“of”为同一词源的词,在这里加强—Wehr这一部分所含有的拒绝、抵制的意思。因此,“Abw—ehr”一词的意思是“避开、防止”。用它作为反谍报机构的名称是合理的。德国军队使用它,部分原因是谍报组确实在御防外国间谍,但是主要原因还是这个词掩盖了谍报组自己的间谍活动。这个词因而一直沿用了下来。
  这个小单位的四名军官,首先谋求弄清东方的混乱局势,因为东方的波兰人,赤俄分子和白俄分子正在互相混战。
  其次谋求建立一个间谍网,这个间谍网大概首先以法国为活动目标。谍报组还指挥陆军密码破译机构——密码中心——的情报活动,接受它破译的密码,虽然不负责它的行政管理。格姆普领导谍报组一直到一九二七年六月二十三日,那一天他晋升为将官,方才离开这个职位。京特·施万特斯少校接替他。施万特斯原是一个骑兵,调到谍报组刚满一年。
  这时候,国防部内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很快就对谍报组的组织地位产生深刻影响。一位新国防部长上任了,此人颇受他的下级库特·冯·施莱歇的影响,施莱歇是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朋友,精力充沛,野心勃勃,喜欢和人一起耍弄阴谋,眼巴巴地想当总理。施莱歇极力怂恿他利用部分下级机构来加强自己的权力——当然也就加强了施莱歇本人的权力。谍报组就是这样的一个下级机构。它的情报可以带来额外的好处。于是,到了一九二八年四月一日,这位部长已经把谍报组和海军谍报单位分别从军队部三处和海军总司令部里抽调出来,联合组成谍报处,直接归他领导。后来密码中心也合并过来了。这位部长还命令,海军截收的全部情报材料都要送交谍报处。收集情报的活动如此集中,使他能够宣布谍报处是“国防部唯一的情报收集站”。自然这并没有满足施莱歇对权力的渴望。不到一年之后,一九二九年三月一日,这位部长将以前直属他领导的几个机构,包括谍报处,集中起来组成部长部,部长不用说当然是施莱歇。由于部长部最终演变成为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这两项措施使谍报处变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为德国的陆、海、空三军处理谍报活动的超级机构。
  施莱歇认识到完全控制一个收集情报的机构的好处,到了年底,他撤掉了施万特斯,换上他的亲密朋友费迪南德·冯·布雷多中校。布雷多在一九二一年是谍报组的校官,但是,这与其说是促使施莱歇让他负责谍报处的一个理由,不如说是一个借口。他是一个健壮、快活的男子汉,只要有聚会,他就准备参加,总想显露一下自己的重要身份,这与特务机关头目应有的缄默和谨严是格格不入的。他改组了谍报处,扩大了机构,到法国和比利时招募特务,尤其是吸收德国军火企业的代表当特务。但是,他的实际工作是为施莱歇服务,据说他通过他的妻子与报业巨头、右翼政治家阿尔弗雷德·胡根贝格取得了联系,他为施莱歇效劳,有一部分就是通过这个联系进行的。施莱歇后来终于当上了国防部长。他立即任命布雷多为部长部部长。三天以后,一九三二年六月七日,他打破了六十六年的传统,任命一位海军军官担任谍报处处长。
  海军中校康拉德·帕齐希,是一个正直的军官,长着一双明亮的蓝眼睛,一九二九年被派去领导海军谍报组。他是去接替另一个人的,这个人同布雷多合不来,而且使海军丧失了影响。在基尔一同服役时就认识帕齐希的海军司令雷德尔海军上将,认为帕齐希和蔼可亲的态度将会消除这个问题。事实很快证明他的这个看法是对的。虽然帕齐希愿意继续呆在海上,他来到谍报处后,工作却很卖力。布雷多离开之后,帕齐希确实被认为比其他五个小组的负责人(全是陆军军官)更适合领导整个谍报处。帕齐希具有这个能力,再说施莱歇需要安慰一下海军,给它一个职位,补充刚被陆军夺走的一个,于是施莱歇就任命帕齐希为谍报处处长。然而,人们并不认为谍报处非常重要;它的领导不是一个要职,假若是的话,在一个大陆国家里规模最大、影响最甚的军种陆军就会把它留给自己,而给海军另外扔一点残羹剩饭。
  帕齐希继续扩大谍报处。他的宽厚为人,使谍报处亲如一家。可是他每天向施莱歇提供的情报,通常只不过是密码中心截收的两三条可靠消息,而间谍的报告却越来越少,越来越没有价值。此外,希特勒上台以后,帕齐希碰上了普鲁士的秘密警察和党卫队保安处,他的长处也就不起作用了。
  它们的权力之争过于短兵相接。帕齐希尤其同秘密警察的反谍报处发生了冲突。对此,希特勒一手挑选的新任国防部长、 “橡皮狮子”维尔纳·冯·勃鲁姆堡陆军元帅,是不会感到高兴的。接着,勃鲁姆堡得知,罗韦尔的高空侦察机根据谍报处同他们达成的协议进行飞行,拍摄了波兰的港口和要塞。这种行动如果被发现,就会危及希特勒在外交上迄今为止最高明的一着:同讨厌的波兰签订出人意料的互不侵犯条约,因为希特勒在莱茵兰采取行动时,波兰是他的后方。
  空中侦察队的轻率行动,为勃鲁姆堡安抚希姆莱提供了所需的借口。到了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他解除了帕齐希的职务。帕齐希后来担任了新造袖珍舰《格拉夫斯皮》号舰长。雷德尔任命威廉·弗朗茨·卡纳里斯上校取代帕齐希担任谍报处处长,卡纳里斯后来成了传奇式人物。
  卡纳里斯一八八七年一月一日出生于阿普莱贝克,当时那儿还是鲁尔流域多特蒙德市的一个郊区。虽然他后来喜欢说自己是十九世纪希腊独立战争的大无畏英雄康斯坦丁诺斯·卡纳里斯的后裔,他的家庭实际上是在十七世纪从意大利移居到德国的。他的父亲,一个铸造厂的厂长,把家搬到杜伊斯堡,卡纳里斯在那儿上的中学。十八岁的时候,卡纳里斯作为伺官生参加了海军。他身高只有五英尺四英寸,浅蓝色眼睛,纤细的头发。他的上级说他“虽然有些腼腆,却讨人喜欢”。他的“英语讲得相当流利”,后来又学了法语和一些俄语,在加勒比海巡航期间又学会了西班牙语,而且说得很流利。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他正在《德累斯顿》号轻巡洋舰上服役,这艘舰是在福克兰群岛海战中唯一没有被击毁的德国舰艇。它在太平洋上一路劫掠商船,后来被一艘英国巡洋舰追得无路可逃,只好在智利领海里放水把舰沉掉了。舰上人员被扣留在靠近那个菜豆形国家海岸的基里基纳岛。大约五个月之后,一九一五年八月四日,卡纳里斯取得了舰长的同意,扮作当地人,划船到达岸上。他凭着会讲西班牙语,上岸后就逃之天天了。他首先南下三百英里到达奥索尔诺,然后骑马奔了三百英里,越过安第斯山,到达阿根廷的内乌肯,他从那儿坐了六百英里的火车,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他持着发给雷德·罗萨斯的假智利护照,搭上了荷兰《弗里西亚》号轮船。这次航行对卡纳里斯的神经是一个考验:到达目的地中立港口阿姆斯特丹之前的最后一个停靠港是敌国的法尔默思港。一九一五年十月四日,他回到柏林,离他逃走的那一天整整两个月。
  第二年,德国海军部将他派回西班牙,他持的是同一护照。在德国驻西班牙海军武官的监督下,他挑选从事特殊任务的特务。在这一年中,他不仅取得了从事间谍活动的经验,而且打下了关系的基础,这种关系在二十年后被证明对德国的谈判大有帮助。但是卡纳里斯渴望参加战斗,雷德·罗萨斯便大胆地取道敌对的法国和意大利回国,他在意大利被捕了。有影响势力的朋友将他释放出来,让他回到西班牙。下一次他再也不冒从陆路返回德国的风险了;海军派出一艘潜艇接他。
  他在一辆从马德里开出的火车上甩掉了盯梢,然后潜伏在地中海港口卡塔赫纳。一九一六年八月底,接他回国的第一次尝试失败了。海军第二次派出U—35号潜艇接他,约定时间是九月三十日晚上或者十月二日晚上,地点在距离附近的蒂诺索角灯塔五英里的一百八十度方位的海面上。卡纳里斯和其他几个也要返回德国的德国人,乘一艘小船前往约定地点,西班牙的巡逻艇没有阻挡他们。大约半夜里,他们携带着获准前往马略尔卡岛帕尔马的证件,换乘一艘较大的帆船,船员都是西班牙人。在两个半小时中;他用暗淡的灯光向海上发出了莫尔斯识别信号,但是没有得到回答。就在这时候,U—35号潜艇靠近了蒂诺苏灯塔,从索利特罗湾上许多点着灯火的渔船中,发现一艘渔船顶上的一盏灯闪着识别信号。潜艇离它有三百码远,向它至少发出了十次莫尔斯K信号。但是卡纳里斯没有看到信号。十月一日凌晨,卡纳里斯在船上挂起一面红色三角旗。过了不久,他报告道:我发现西边有一艘汽船,我立即辨认出它是敌人的一艘拖网渔船。它先停了一会儿,然后向我们开过来。我一认出拖网渔船, 马上降下红色三角旗,然后,为了装得不怎么可疑,便以缓慢的速度向马萨龙的方向驶去。拖网渔船迅速靠近。我们藏在船板下面的压舱内。拖网渔船在靠近我们那艘船的尾部停了下来。 由于他们只看到我们船工的西班牙船员, 只好无可奈何地继续向东南方向,朝着那儿出现的一艘船只驶去……拖网渔船上的船员穿着法国海军制服。
  卡纳里斯重新将船往约定地点开去。与此同时,U一35号潜艇从水下到达那里,发现并赶上了这艘帆船。帆船上有一个人发现离左舷船尾不远的海面上露出一个潜望镜。卡纳里斯把船调到朝西的方向,在船帆的后面亮出那面红色三角旗,以免让拖网渔船发现。他根据约定的办法,反复升降主帆。这时候,在五十码开外的地方,U—35号潜艇从刚刚还是碧波一片的海面上冒了出来,那情景总是使人感到惊讶的。两艘船只靠近的时候,海水从潜艇顶上泼泻下来。早晨六点四十分,卡纳里斯和其他人跳上潜艇,钻进内舱,潜艇窜入水中,驶向德国。
  卡纳里斯后来奉命指挥UB—128 号潜艇。但是这艘潜艇活动的地方——地中海——条件太差,为时也太晚,使他不能赢得任何荣誉。
  在停战之后的德国的一片混乱之中,卡纳里斯坚定不移地奉行一条右翼路线。他曾经在一个军事法庭中工作过,这个法庭免罪释放了杀害共产党领导人卡尔·李》克内西和罗莎·卢森堡的大部分凶手。后来他帮助一个被判犯有渎职罪的犯人逃走。他担任国防部长助手的时候,站在反对国防部长的一边,支持沃尔夫冈·卡普博土领导的夭折的军事暴动。他为这件事坐了几天监狱。当国内局势稳定下来,尤其是当他在一九一九年结婚之后,他平静下来了。但是在重建德国海军的过程中,他仍然作为一名特务在神秘的走廊活动。二十年代末,他写了一篇关于使用鱼雷快艇的备忘录,西班牙国王对这篇备忘录很感兴趣,用德国的钱在卡迪斯修建了一个鱼雷快艇制造厂,使德国人更加提高了有关这个武器的技术知识。通过同这位国王和独裁者米格尔·普里莫·德里维拉的私人关系,卡纳里斯打下了在卡迪斯建造一种新型潜水艇的基础。后来他访问了布宜诺斯艾利斯,试图说服阿根廷帮助德国实施制造潜水艇的计划。
  在这些年中,他不断提升,轮流在海上和陆地服役,总是获得好评; “实属罕见,具有肩负要职的优秀军官的各种品质……不知疲倦……判断准确……能力最强”(—九二一年), “出类拔萃”(一九二七年), “他的下级信任他”(一九二八年); “感觉最灵敏,很会动脑筋”(一九三一年)。一九二六年,他的一位上级说他在“海军、陆军和政治方面”有能力,夸奖说; “由于他能非常敏锐地洞察外国人的心理,具有非凡的语言能力,因此他在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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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6月28日

  前言
  情报,始终吸引着我的兴趣;德国军队,那个闪光夺目的典范,始终引诱着我的好奇心。把这两者连接在一起的,是德军的军事情报。一支被公认为世界上最出色的军队,怎样在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战争中进行军事情报活动,探讨一下这个问题或许是有益的。德军装备精良,它的情报是否也首屈一指?德国人讲求效率,素负盛名,德军的情报活动是否同样富有效率?它的情报活动成果,是否和日耳曼人素来自负的学术成就那样实实在在?
  这些都是我想调查研究的问题。我试图从三个方面进行此事,这方法在前人关于情报的著作中从未采用过。我的研究所包罗的不仅是间谍活动,而且有其他各种收集情报的方式。 (书名中的“间谍”一词是比喻用法,代表所有这些方式。)我的研究根据,不是其他作者关于情报的著作,而是原始材料。我的研究并不局限于情报活动,而是要进而告诉人们,将军们是怎样利用这些情报,或者是怎样无视这些情报的。
  非常有趣的是,这样的研究在德国方面只能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对象。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以前的普鲁士—德意志军队的文件,在一九四五年的一次空袭中毁掉了。对第二次世界大战作这样的研究,也是最合适的。虽然许多档案偶然或有意毁掉了,但大量材料仍然保存了下来。这些材料的互相印证,使我相信它们准确地勾勒出了整个题目的轮廓,尽管有的细节难免遗漏,但我相信重大的事件并未漏掉。战后同盟国对战俘的审讯,专门历史调查委员会的调查,以及对战争罪行的审判,提供了大量的附加情报。况且,许多当事人仍然活着,可以找他们采访谈话,这样的谈话常常有文件作帮助。
  人们常常问;文件是否找得到,被采访者是否可信?文件是找得到的。战后,美国人和英国人趁他们占有德国军方的、行政部门的,外交部的和党卫队的档案时,将这些文件统统用缩微法拍摄下来。这些缩微胶卷存放在哥伦比亚特区华盛顿国家档案馆的抽屉里——实际上等于放在开放书架上,任何研究人员都可查阅。原始档案后来还给了德国的三个主要档案馆——布赖斯高地区弗赖堡军事档案馆、科布伦茨联邦档案馆和波恩外交部政治档案馆。一般来说,学者们在这三个档案馆里是可以查阅原始档案的。至于采访谈话,我认为,当被采访的当事人说他持反纳粹的态度,说他如何救护犹太人,如何知道“霸王行动”①的登陆时间和地点,希特勒如何不听他的劝告而输掉了战争,当他讲这种话的时候,他是不可信的。但是我并没有用这些谈话作为这些事情的佐证,我只是把它们当作低级的事实性材料,或者用来点缀“色彩”,例如当事人当年的办公室是什么样子,他是如何操起谍报这一行业的,一个典型工作日是怎么安排的。在这样的事情上,我认为捉供情况的当事人可以信赖。
  在调查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军事情报的过程中,我自然把注意力集中在陆军方面。陆军的规模和它的成败的重要性,使其在军事情报活动中占据支配地位,当然,所有其他部门的谍报活动,归根结底都是力求保证战场上的胜利,因为只有战场上的胜利才是决定性的。我的研究排除了若干方面,例如气象、制图、雷达。我之所以要排除,或者由于它们不牵涉敌人的情报,或者由于太专业化,在别处已有阐述。同样,所有反谍报方面也一概删除了,例如共产党“红色管弦乐队”间谍网和反希特勒的抵抗组织,它们有时向同盟国提供情报。本书只研究进入德国的情报,而不研究从德国出来的情报。
  所有这些调查研究结果如何?首先是收集到了大量素材,据我所知,这些素材从未见诸书报。这部作品描写了德国情报界的重要人物,不仅有举世闻名的卡纳里斯海军上将,而且有帮助德国进行大西洋战役的默默无闻的密码破译员;不仅有格伦将军,而且有虽担任武装部队情报首脑但完全不为人所知的人物。它详细叙述了空中侦察员如何在苏伊士运河上空飞行,拍回英国海军舰船集结的航空照片,在前线活动的间谍如何冒着生命危险,获取有关对面敌军部队的情报。它描述了在提供情报时只投希特勒所好的武官,以及根据坦克下面取出的黄铜名牌就能推算出苏联坦克产量的统计学家。
  它拍摄了一些特写镜头:格伦的情报处谄媚取宠的活动,文件伪造匠为特务伪造文件,谍报头子互相争权夺利,他们如何索取金钱酬劳在国外活动的间谍。它仔细研究了德国情报机构在战争的三个严重关头——进攻俄国、盟军在北非登陆以及越过英吉利海峡进攻诺曼底——所表现出的效率。它从许多方面比较了德国和同盟国的情报机构。
  从比较普遍的意义上讲,我所研究的是希特勒的情报机构及其活动成果。或者,换句话说,我所研究的是整个德国收集情报的机构。以前似乎没有任何人做过这样的工作(在我完成了这项工作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这样去做)。
  由于情报在当今世界上的重要作用,我的工作可能有些用处。为什么情报工作常常遭到歧视,这个问题使所有情报组织感到困惑不解。我在调查这个问题的时候,拥有一个有利条件,那就是可以把德国军队当作一个例子,因为在德国军队中,这个问题要比在其他国家的军队中更为严重。在对各种情报制度进行比较的时候,出现了一幅令人惊奇的鲜明对照:所谓富有效率的独裁体制和历来踉踉跄跄的民主体制,在效率方面究竟谁高谁低。在上述三个问题上,希望本书对政治科学有所贡献。
  本书还希望对历史有所贡献。它试图解释为什么情报上升到了现代的重要地位。它力求回答为什么那位如此巧妙地驾驭过现实、后来成了欧洲主宰的人物,却怒气冲冲地把他办公桌上讨厌的情报文件一手扫掉。它调查了德国式的狂妄自大对德国情报所产生的影响,探寻了那种狂妄自大的根源。而且,由于第三帝国情报机构中所发生的事情,在这个帝国社会的其他部门——经济、政治、军事领域也发生过,因而情报界这个缩影可能有助于显现整个纳粹社会的面目。
  最后,本书为军事情报捉供了一些理论,或许能使公众警惕毫无限制的情报活动所带来的危险。在第三帝国时期,纳粹党的情报机构开始越俎代庖,掌管对外政策,结果往往产生了副作用。当今情报机构的许多人也会仿效这种做法。
  但是,所有这些研究和写作的主要结果还是这本书。这本书对于喜欢有关谍报、纳粹德国或者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故事的男女读者来说,可能具有吸引力。
  写作这本书,面临着一个不寻常的问题:德国情报机构和德国枪炮的每一次胜利,正好是正义和自由的一次失败。
  我不能以肯定的观点或颂扬的词句来赞美德国的这些业绩;我不能抱着道德胜利感来结束描写这些业绩的故事。倘若我是在写同盟国,我便会抱有这种胜利感。赞美之词每每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也记得有些栩栩如生的形象描绘可以加以使用,例如《失乐园》中的几句诗,就维妙维肖地形容了空中侦察的情景:  彼时撒旦,正沿冥夜这方的天墉而进,身挂在鸿蒙气里,半暗微明。
  然而我不能以这样的颂歌来美化纳粹德国的恶棍及其元凶。即使把希特勒比作撒旦,不也就意味着他曾经是一个天使吗?因此,我割舍了可为一个篇章的结尾添姿增彩的褒扬颂美之词,代之以低调的平铺直叙的散文词句。
  同样,阅读这本书也面临着一个问题。许多情报活动是异常体面的。它们只不过是来来往往地传送纸片。可是读者必须时刻牢记,在希特勒的德国,这些活动是在双重恐怖背景下进行的。一个背景是战争本身,战争的现实,虽说有威武雄壮的军事检阅、铮铮闪亮的勋章奖牌、使人悦目赏心的电影镜头般的爆炸场面,但更多的是父亲和儿子在流血,在变瞎,在受冻,在挨饿,在死亡。另一个背景是纳粹主义,它的最终现实,不是见之于高速公路,而是见之于毒气室里被屠杀的无数良民百姓。
  因此,这本书的色彩不是姹紫嫣红,它的声音不是喇叭的鸣奏,它的形象也不是光耀夺目。这本书的色彩是暗淡的,是纳粹党的色彩,是污泥的色彩。它的声音,是人的肢体被炸断时发出的惨叫,是党卫队的机枪先朝着母亲,后朝着她们的孩子扫射时孩子发出的哭喊。它的形象,是从死者脚上拔下的鞋子堆成的小山,是那瘦骨嶙峋、呆若木鸡的俄国战俘,是戴着黄五星的小男孩在举着他的双手。在一本描写德国情报活动的书中,这些情景不大突出,但它们是绝不会被忘记的。
  许多人为本书提供了帮助,常常只是充当我的意见的共鸣板。有些人特别热情,我愿借此机会谨向他们表示谢意。
  首先是牛津大学圣安东尼学院院长及其同事,两年中,他们盛情接受我为高级研究员,使我在与给人以启迪的各界学者的多次谈话中获益非浅。尤其是德国问题讨论会主持人安东尼·J·尼科尔斯,他不仅为我联络了友谊,而且给了我启发。当时的图书馆管理员安妮·艾布莱,允许我在她那儿进行研究,查阅当时还未编目的约翰·惠勒—贝内特爵土收集的作品。
  牛津大学现代史钦定讲座教授H·R·特雷弗一罗珀,自始至终指导这部作品的论文答辩,使它非常成功地被接受为哲学博士学位的研究课题。我对他的鼓励深表感谢。
  现任牛津大学万灵学院战争史齐切利讲座教授迈克尔,霍华德,加深了我在军事史许多方面的知识。尼古拉斯·雷诺同我就德国军队问题进行的无数次讨论中,同样扩大了我的知识面。蒂莫西·w·梅森开拓了我的眼界,使我看到了德国历史中我连想也没有想过的那些方面的内容。
  拉迪斯拉斯·法拉戈诚恳地把有关谍报局不来梅前哨站在英国和美国间谍活动的档案的珍贵缩微胶卷借给我。戴维·欧文向我介绍了许多的珍贵资料,不是他,我绝不会看到这些东西。
  我在弗赖堡军事档案馆的一年研究期间,该馆工作人员不仅向我提供了大量文件,速度常常很快,而且为我带来了友谊。我的顾问赫尔穆特·福威克特别热情。提供帮助的还有弗里德里克—克里斯琴·斯塔尔,格尔德·桑德霍弗,艾尔弗雷德·博特拉,汉斯约瑟夫·梅尔雷弗,马丁·齐格尔,伍尔夫·诺克,埃里克·克罗克,罗伯特·莫泽和奥斯瓦尔德·宾格。
  在哥伦比亚特区华盛顿国家档案馆里,罗伯特·沃尔夫档案室总是效率卓著。帮助它和我的是约翰·门德尔松、乔治·瓦格纳、约翰·泰勒和蒂莫西·南尼格。在保存军事史料的军队中心,莫里斯·马特洛夫、查尔斯·麦克唐纳、德特马·芬克和汉纳·蔡德利克总是有求必应地供给我资料。
  当我在柏林文件中心进行研究的时候,沃纳·皮克斯和已故的理查德·鲍尔给我提供了极大的方便。研究前谍报局成员的工作小组里的弗朗兹·索伊伯特慷慨地为我提供了许多人的住址。前军人和文职人员中,无论是情报界还是非情报界的,有许多人答复了我的信件,并且同意我进行采访,其中我要特别感谢格哈特·马茨基将军、瓦尔特·瓦尔利蒙特将军和海因茨·博纳茨上校。格尔德·布朗施博士给了我许多独到的见解。
  如果没有纽约公共图书馆的资料,这本书将大为逊色。
  同样,如果没有该图书馆弗里德里克·刘易斯·艾伦图书室(我曾在该室作过研究)的友好态度,我也将困难得多。我满怀感激铭记着我的笔友的支持,他们是:罗伯特·A·卡罗,苏珊·布朗米勒,约瑟夫·P·拉希,南希·米尔福德,劳伦斯·拉德,戴维·洛,沃尔德马·汉森,鲁思·格罗斯等等。
  我常常感谢我的打字员埃德加·斯特彻魔术般地把简直难以辨认的草稿,打成清楚、整洁甚至漂亮的打字稿。
  我感激所有这些人。我对我妻子苏珊的感激之情,更是三言两语难以表达,她一直和德国将军们以及布满灰尘的文件打交道,自从我们结婚以后,她在情报方面给我出了许许多多的好主意。
  戴维·卡恩一九七七年九月于纽约大内克
  注:①‘霸王行动”是盟国军队越过英吉利海峡进攻欧陆的作战行动的代号。——译者。
  1.德国在美国的间谍活动高潮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星期二,下午四点钟左右,1230号潜艇的螺旋桨开始转动了。潜艇从黑压压的大西洋海底慢慢地爬了起来,附近就是美国缅因州的海岸。潜艇还没有冒出水面,就不再往上浮了,而是朝北驶向美洲大陆,也就是它这趟秘密使命的目的地。
  海面越来越黑,风在呼啸海在吼。气温一直停留在摄氏二十一、二度左右。几小时之后,潜艇艇长、二十七岁的汉斯·希尔比希中尉,从潜望镜里看见了灯塔射出的大片光芒。虽然是在战时,这些灯塔仍然在导航。它们指引着希尔比希把潜艇驶进五英里宽的弗伦奇曼湾口,弗伦奇曼湾是一个深水海湾,海湾的两岸距离十英里宽。借着晨曦,希尔比希驾驶着潜艇,向着湾口的蛋岩前面的红色罐形浮标航道驶去。潜艇的左岸,荒山岛上群峰突兀;潜艇的右岸,大陆的山峦朦胧可见。1230号潜艇一直躲在潜望镜深度上,从巴尔港的海军巡逻基地和对岸冬港的海军预备队的小型基地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过去。虽然上涨的海潮在推波助澜,希尔比希仍然以每小时一至二海里的速度航行着,一路经过蛋岩、铁封岛、波卡宾群岛、霍普岛和黄岛。大部分航道水很深,超过二百英尺,只是在一个危险的地方,暗礁离水面只有五十四英尺。当他绕过湾口一连串岛屿中最后一个岛屿的时候,他把潜艇调头面向西北,以便靠近内湾的中心,然后他让潜艇沉到湾底的污泥里,等着天黑。
  潜艇里冷得结冰。为了省电,希尔比希关了暖气。四周静悄悄的,官兵默不作声,只有在下达命令的时候,他们才讲话,然后又尽量保持寂静。虽然潜艇周围都是敌人的土地,艇上却洋溢着自信的气氛。水手们吃苦耐劳,训练有素,希尔比希觉得他的各项准备工作做得相当仔细,保证不会出问题。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九日,星期三。黄昏的时候,趁着天尚未黑,希尔比希让潜艇浮到潜望镜深度,向位于海湾上方、伸出到海里的克雷布特里尼克半岛靠近了几英里。然后他又把潜艇沉到湾底。  潜艇里,有两个人在悄悄地忙碌着。他们脱下七个星期来未曾离身的潜水艇制服,换上便衣。他们从一个扁皮包里的六万美元中取出八千美元。这些美元是用棕色的纸一捆捆地包着的。他们把取出的钱平分后,各自把厚厚的一叠钞票塞在钱包里。然后检查好航空手提箱里的东西。他们讲的是英语。一个是地道的美国腔,另一个带有德国口音。他们有一个十磅重的包裹,里面有一台从大西洋一路带来的显微镜,带不带这个包裹呢?他们商量了一阵,最后决定还是留下。
  大约晚上十点钟之后,希尔比希再次开动发动机,让1230号潜艇升上来,直到它的闪光发亮的驾驶指挥塔恰好冒出水面为止。这时正下着雪。潜艇大部分淹没在水里,向着克雷布特里尼克半岛西侧的人海口悄悄地驶去。水越来越浅了——八十七英尺,六十七英尺,四十一英尺。在离岸五百码左右,离佩克角码头也不太远的地方,潜艇终于停了下来,然后调头面向南方,准备好随时迅速逃走。海浪拍打着潜艇。几个水手爬出艇舱,准备好了一只带桨的橡皮艇,橡皮艇上栓一根小绳,可以用这根小绳把橡皮艇拉回到潜艇。
  他们把上面那两个人的手提箱和扁皮包放进橡皮艇。
  这时候,两个人爬出了潜艇,他们光着脑袋,穿着轻便大衣。讲美国话的那个人,身高六英尺二英寸,体重一百五十磅,褐色的头发和眼睛。他的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威廉·c·考德威尔,但他真正的名字是威廉·c·科尔波,二十六年前出生于康涅狄格州的尼安蒂克。另一个人在和潜艇上的水手讲话时,用的是他的本国语德语。他的真实名字是弗里克·吉姆佩尔。他的假证件上的名字是爱德华·G·格林。他身高六英尺一英寸,比较胖,体重一百七十七磅,蓝眼睛,白净皮肤,他三十四岁,到三月二十五日,就比科尔波大八岁了。
  水手们在放橡皮艇的时候解开了小绳,两个水手爬进橡皮艇,要把两人送上岸后再把它划回到潜艇。科尔波和吉姆佩尔同希尔比希以及艇上其他的人握手低声告别,然后爬进橡皮艇。两个水手用桨把橡皮艇撑离潜艇。这四个人在黑黝黝的波浪翻腾的水面上划着。前面海岸上一片树林,毫无生气。不一会儿,橡皮艇搁在鹅卵石的海滩上。这时候大约是晚上十一点钟,科尔波和吉姆佩尔跳上海滩,海浪打着他们的脚,风卷着雪花吹过他们的身边。一大片阴郁黑暗的敌国土地威吓着他们。但是,虽然有稀稀落落的几处灯光,却看不见任何别的生机,树林里看上去空荡荡的。两个水手把行李递给科尔波和吉姆佩尔后,也跳上岸去,以便日后向人吹嘘:他们也曾打到美国的土地上。他们唤过“嗨,希特勒!”然后向两人告别,迅速回到潜艇。
  科尔波提手提箱,吉姆佩尔挟着皮包。他们转身走上海滩。转眼之间,两人淹没在雪花和树林之中了。第三帝国最高当局派遣的两名德国间谍,就这样开始了他们在美国的秘密使命。
  心急火燎地要执行这次使命的,是帝国外交部长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此人以前是卖香槟酒的,狂妄自负,并不特别聪明,他最关心的是保护他在损害别的更有权力的帝国部长的基础上所得到的特权。这次派两个人去执行任务,是他想出来的主意,部分是为了加强他在对外宣传工作中的那部分权力。虽然这一工作主要由约瑟夫·戈培尔的人民宣传鼓动部负责,可是他也有某些发言权。德国电台的广播,千方百计地煽动在美国居住的一小部分爱尔兰人、波兰人、捷克人、南斯拉夫人和意大利人的不满情绪。里宾特洛甫特别想测验一下他的宣传在一九四四年美国总统选举期间的效果。
  说得更全面些,他想知道德国对美国的广播,有哪些做得对,有哪些做得不对,以便改进办法,加强效果。他认为这样的事情最好让间谍去做。
  他脑子里最初闪出这个念头,是在一九四三年底。这是德国屡受挫折的一年。年初,德军在斯大林格勒战役遭到惨败后不久,戈培尔在柏林体育场的一次集会上问听众:“你们想要一场总体战吗?”人们雷鸣般地吼着回答:“要!”
  可是,虽然阿尔贝特·施佩尔①一年来全力以赴,对经济实行监督,军火生产确实有所改善,但是德国的军事形势仍然是每况愈下。她的轴心国伙伴意大利已经开小差,盟军正向意大利半岛挺进。她在东线发动的最后一场大进攻,在库尔斯克遭到了失败,现在红军就象一个榔头,狠狠地打击着德国军队,把他们赶回帝国边境。她的城市被炸成瓦砾废墟。
  然而,第三帝国的领袖对于取得最后胜利并不担心。阿道夫·希特勒对一位来访的国务活动家说,他希望英国人和美国入在西线发动进攻,这样他就可以消灭他们。他对他的军民谈到古希腊人同波斯人、日耳曼人同亚细亚人作斗争的历史,他讲到要象腓特烈大帝那样坚持到底,直到敌人精疲力竭,举手投降为止。他讲到要在瓦砾废墟上建设光荣、崭新的城市,要制造出报仇雪恨的武器,他说,战争终将导致“德意志帝国取得最伟大的胜利。”
  他的战土和国内的老百姓并非一直都那么乐观,前方来信沮丧地说,整团的人打得只剩下一个连,弹药极端缺乏。
  在国内,人民啃萝》,因而议论纷纷,如:“我不是动不动就动摇,但现在东线的形势的确严重。”越来越多的人不再认为德国能取得最后胜利。到处传播着冷嘲热讽的话。
  “最短的笑话是什么?”
  “我不知道,是什么呢?”
  “我们正在打胜仗。”
  慑于党卫队和警察的淫威,人们不敢公开讲这些话。党卫队和警察都是由动辄训人的海因里希·希姆莱指挥的。有一回,一个商人对他的一个熟人说,情况越来越糟糕,因为这个国家的领导人“都不称职:戈林是个酒鬼,戈培尔是个色鬼,阿道夫是个疯子,凯特尔(最高统帅部长官)象个老娘们。”结果这个商人被判一年徒刑。在一九四三年和一九四四年期间,党卫队的统治扩大到德国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包括集中营——并且加紧了对这一切的控制。
  党卫队保安处是纳粹党里特许的情报机关。保安处内设立了主管国内活动和国外活动的两个机构,后来这两个机构同政府的警察机构合并成党政合一的总机构,叫做德国保安总局。它的三司就是国内保安机构;四司是盖世太保,即秘密国家警察。保安处负责国外情报活动的机构是保安总局六司。它的首脑是瓦尔特·舍伦贝格,一个英俊的、脸上还带稚气的党卫队将军,他穿着镶银边的党卫队黑制服,显得很精神,虽然只有三十四岁,但他的智慧、他的眼光和他的忠诚,使他三年前就身膺此职。他不仅指挥在柏林的六司的总部,而且还指挥六司在帝国以及被德国征服的领土上各处设立的派遣机构,到了一九四四年六月以后,他又管辖一个新的重要部门。这个部门就是最高统帅部谍报局负责国外活动的那个部分,过去相当长的一个时期中,它是由几乎是传奇式的威廉·卡纳里斯海军上将领导的。在谍报局的一个成员叛逃到盟国之后,希特勒对这个机构的无能和腐败极为厌恶,下令将它合并到他的党所管辖的更加敢干、更可信赖的机构之中。卡纳里斯被撤职了;舍伦贝格从此控制了德国所有的谍报机构,包括军事谍报机构和政治谍报机构。
  里宾特洛甫要求派间谍到美国收集政治情报的主张,就是向舍伦贝格提出来的。但是德国保安总局六司没有这方面的人。前谍报局的几个特务有时用电台发回一些零星的军事情报。在南美,一个组织得很出色的间谍网提供了一些有关北美的技术情报。舍伦贝格早就打算派特务到美国去,但是一次失败的经历和面临的困难使他迟疑不决。那次经历就是一九四二年谍报局在美国执行一项破坏任务遭到失败。卡纳里斯曾经派遣一艘潜艇,把八个人送到长岛东端附近的地方登陆。他们的任务是炸掉费城和其他一些地方的工厂。…但是,几天之内,八个人全部被捕。这次失败使舍伦贝格望而却步了。  面临的困难是不容易招募新的间谍。党卫队少校特奥多尔·佩夫根博士很早就在物色这方面的人员。佩夫根个子相当高,脑袋却小得出奇。他是德国保安总局六司D处负责人,这个处指挥在英美势力范围内的德国间谍活动。佩夫根亲自找了十五到二十个从美国遣返回来的人谈了话,他是从国外的纳粹党组织那里得到他们的名字的。这些遣返回来的人有时向他们的祖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从纽约回来的两个人,一个土木工程师,一个隧道专家,透露了纽约城的供水系统中有哪些地方容易遭到破坏。其中一人答应画出暴露的高架渠和导水管的位置,说怀特普莱思斯附近的这些管道设施最容易被破坏。另一个遣返回来的人说,罗斯福总统最近要求国会拨款二百万美元,以便使亚拉巴马的一座弃之不用的氦气制造厂恢复生产和得到扩建;这个人认为,这件事可能同氦能用来制造产生核裂变的铀这一点有关。但是,这两个遣返回来的人在德国帮帮忙是乐意的,要他们回到美国却不愿意。
  然而,最后总算找到了可能完成这项任务的几个人,其中包括科尔波和吉姆佩尔。他们多年来的经历使佩夫根看中了他们。
  科尔波出生在康涅狄格州长岛海峡之滨的尼安蒂克,也是在那儿长大的。市民们说,他郁郁寡欢,沉默寡言,喜好孤独,常常独自在树林里漫步,或者埋头书本。到了十几岁,他就开始过清苦的日子。他的父亲也许是为了磨练他,送他到新泽西州汤姆斯河法拉格特海军上将军官学校学习。
  同学们认为他是一个“好小伙子”, “是个脑子里有座空中楼阁的无名小绅土”, “几乎成天埋头学习”。毕业后他到波士顿附近的马萨诸塞理工学院学习船舶工程,后来因考试不及格被勒令退学,这时他已经开始酗酒——虽然大学生联谊会的学友说他非常克制自己。
  科尔波的外祖父母是德国人,就从这点出发,他很快就对第三帝国及其军队过份地崇拜起来。他贪婪地阅读报刊上关于希特勒一九三九年九月发起闪电战消灭整个波兰的消息。一个月之后,他来到波士顿一家叫做霍夫布劳的德国小酒馆喝酒。在那儿,他同德国领事馆的一位官员和一艘被扣留的德国油船船长聊了起来。第二天他参观了这艘叫做《保
  莉妮·弗里德里希》号的油船。后来他就在这艘船上工作,漂洋过海,度日他乡。有时,他邀请水手们到尼安蒂克度周末。他如饥似渴地阅读波土顿德国领事馆的新闻稿和小册子。这个领事馆的总领事赫伯特·朔尔茨博士不惜一切为德国进行宣传。  一九四一年五月,朔尔茨要求已经当了美国海军预备队队员的科尔波到一艘英国轮船上去当船员,并且把英国护航队活动的情报带回采。科尔波立即答应要他当间谍的要求。
  他来到加拿大的新斯科舍哈利法克斯,很容易地在《雷诺兹》号货船上找到了工作。五月九日, 《雷诺兹》号启航驶往苏格兰,科尔波仔细观察护航队中有哪些巡逻艇,它们怎样护航。返航途中,他同样仔细地进行了观察,货船于七月底抵达波土顿。但他的间谍头子已经走了:在美国的所有德国领事馆全都关闭了。
  他仍然想方设法帮助德国。他和瑞士的《安尼塔》号轮船签订了雇用合同,并乘这艘船来到南美。在同情德国的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他跳下了轮船,请求德国使馆允许他去德国参军。但使馆官员说他们无法使他到达德国。
  他灰心丧气,只好又当了几次水手。在去费城的一次航行中,美国联邦调查局把他扣了起来,因为他没有把更改地址的情况通知征兵局。后来,他终于获准参加海军。但是在一九四三年一月,服役仅仅几个月之后,他就体面地退役了。退役的正式理由是“为了美军的利益”;实际理由是他对德国抱有同情心。说实在的,在一九四三年整整一年中,当他最初为一个手表制造商、后来又为一个饲养家禽的农场主工作的时候,他要到德国参军的计划仍然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着。一九四四年一月,正是里宾特洛甫要求舍伦贝格物色间谍的时候,他在一艘驶往葡萄牙的《格里普舍尔姆》号轮船上当船员。这一次,他按照规定把新地址通知了征兵局。但当他到达里斯本的时候,这份证件没有什么用处了,因为他从那里跳船逃走了。
  几天之后,他对里斯本的德国领事说,他是朔尔茨的朋友,渴望参加德国军队。那一天是星期一。到了星期五,当领事请示了柏林并获得批准后,科尔波用了一个假名,盖世太保的一名特务陪着他乘上了一列开往德国的火车。
  在德占区的第一大站法国的比亚里茨,他同德国情报机关进行了第一次接触。党卫队的一位军官会见了他,问他为什么想参加德国军队。科尔波答道,他一直想参加德国军队、喜欢德国军队的军容纲纪。这位军官问他愿不愿意回美国。他问答说: “不!”这位军官于是把他托付给一位从美国遣返回来的人,这个人把这位年轻的美国人带到萨尔布吕肯。在那儿呆了两个星期之后,科尔波来到柏林。在比亚里茨会见过他的那位党卫队军官,把他安排在埃克斯策尔西奥尔饭店居住。他还把科尔波介绍给德国保安总局的一位党卫队上士。
  舍伦贝格的部门对科尔波非常感兴趣。他可以成为到美国执行这趟使命的理想特务。他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这意味着他讲话不带外国口音,熟悉地理环境,他可能还有一些显要朋友。他具备的这些条件,不但被捕的风险较小,而且会有更多的机会提供有用的情报。但是,如果说因为科尔波是个美国人而更能当好间谍,那么也更担风险。他有可能是个双重间谍,被美国反间谍机关派来打入党卫队保安处负责国外情报活动机构的。因此,德国保安总局对他的调查、考验和监视,足足进行了三个月之久。
  党卫队的那位上土三番五次地盘问他为什么离开美国,为什么想参加德国军队,战争结束后打算干什么,对德国政府和希特勒的看法如何等等。他几乎形影不离地跟着他,只是偶尔让他外出一两小时。他从这个美国人的嘴里套取美国定量供应的情况,即将到来的美国总统选举的情况,以及美国人民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在幕后,舍伦贝格或许正同朔尔茨一起从《保莉妮·弗里德里希》号船员以及其他可能找到的人那里调查有关他的各种情况。
  最后,党卫队少校奥托·斯科岑尼亲自找他谈话。斯科岑尼身躯高大,长着一副富有表情的、讨人喜欢的脸庞。他已经成了党卫队里传奇式的人物。一年前,舍伦贝格责成他在德国保安总局六司内组织一个专门从事破坏活动的新处——s处,负责处理各种特殊任务——例如化装渗透到敌人的防线里去——并且训练人员来执行这些任务以及六司的其他一些任务,他由于成功地完成了这项任务而一举扬名。意大利独裁者本尼托·墨索里尼被撵下了台,关在亚平宁山脉最高峰大萨索山山顶上一座漂亮的旅馆里。斯科岑尼和他的伞兵部队,乘着滑翔机和一架小飞机,降落在这个滑雪胜地上,他们的突然出现,使看管墨索里尼的宪兵警卫吓得惊慌失措,他们救出了这个感恩不尽的领袖,把他塞进小飞机一块飞走。喜出望外的元首授与斯科岑尼骑士十字勋章,褒奖他这次令人赞叹不已的成功。
  斯科岑尼告诉科尔波,同意他在党卫队保安处服役。一九四四年六月底,这位美国青年进了海牙附近的间谍学校,斯科岑尼就在那所学校里任教。也就在那里,科尔波认识了他后来的同伙间谍埃里希·吉姆佩尔。
  吉姆佩尔出生于梅泽堡,这是柏林西南一百英里远的一个说小也不算小的镇子。他中学毕业后,在大学里学的是高频技术,然后从事变压器的设计工作。一九三五年,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决定前往神秘的印加文化的故乡——遥遥万里而又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秘鲁,在那儿的德国无线电器材公司工作。然而,按照希特勒恢复的义务兵役制的规定,吉姆佩尔未经允许不能离开德国。他最后总算得到了地方军事当局的允许,但有一个条件;他到达利马后,必须到那里的德国公使馆报到。他照办了。公使馆的武官命令他留心观察到港的船员和货物。这个算不了什么的活动就是他后来比较正式的间谍生涯的开始。
  一九四二年一月秘鲁和德国断绝外交关系之后,吉姆佩尔和其他德国人被扣留。通过美国进行的遣返工作已经开始,六月,他被送到得克萨斯的收留营,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被撇在秘鲁。在新泽西州的泽西城,他搭上中立国瑞典的《德罗特宁霍姆》号轮船,来到瑞典的哥德堡,一九四二年八月初,他从哥德堡到达德国。
  根据遣返规定,他不能在德军服役。他在汉堡找到一个设计无线电收发报机的工作。一九四三年七月的一次大空袭,引起一场大火,把这个古老的汉萨同盟港口烧个精光②,他的公司也被毁坏殆尽。他走投无路,只好来到柏林。德国外交部听说他会西班牙语,雇了他三四趟,让他担任往来柏林和马德里之间的信使,一次是让他把二十五万瑞土法郎交给在西班牙的德国人。另外几次,他想得到在西班牙坠毁的盟军飞机的速调管,但是一直没有碰上机会。他不当信使的时候,就在柏林工作,登记被遣返的德国人的名字,检查他们政治上是否可靠,并且帮助他们找工作等等。大约从一九四四年二月起,他开始翻译西班牙文报刊中有关航空方面的技术资料。由于他担任这样的情报工作,一九四四年夏天有人建议派他到国外去为德国从事间谍活动。
  同科尔波的情况一样,这个建议来自德国保安总局六司。司里一位负责人要求吉姆佩尔到葡萄牙、西班牙或者瑞典去搜集技术情报,尤其是吉姆佩尔擅长的无线电方面的技术情报。这位负责人说,舍伦贝格最担心的问题之一,就是德国没有得到足够的技术资料,送来的那些资料中的大部分,既来得晚,又不充分。德国眼前需要有这么一个人,他能够从图书馆里找到这些资料,以较快的速度将更多这方面的资料弄到德国。吉姆佩尔同意帮忙。于是他走访了六司。
  德国保安总局的其他部门座落在柏林市中心普林茨——阿尔布雷希特大街八号。一提起这个地方,人们不觉毛骨悚然。六司却单独设在略靠西南的贝尔克大街和霍亨索伦达姆大道的拐角处。它的办公室都设在一座用砖和混凝土盖起来的曲线型的四层建筑物内。这座建筑物是一九三零年为犹太老人之家修建的,一九四一年,德国保安总局六司把住在里面的人统统撵走,霸占了这所建筑物。这个建筑物对面是几畦蔬菜园。在建筑物里面,德国保安总局的工作人员大都穿便服,但也有许多穿灰色军装的军官出出进进。吉姆佩尔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去,经过一些挂着办公人员名字’牌子的房间,最后找到了佩夫根的办公室。
  这位身材修长的党卫队军官,一开始就对吉姆佩尔说,这场战争越来越成为一场比赛技术的战争,谁能制造出更尖端的武器,谁就享有极大的优势。但是,他的话题渐渐地转到一些中立国家和美国的政治形势方面,最后,他要求到过美国(虽然只是作为一个扣留人员),因而英语比以前讲得好的吉姆佩尔能够到那里从事政治间谍活动。吉姆佩尔极不愿意。佩夫根倍加劝导。他说,假若吉姆佩尔是位军人,他就不得不服从命令,但他知道他是一名遣返人员,因此不能强迫他。不过,他向吉姆佩尔申述了利害关系;如果德国输掉了这场战争,吉姆佩尔这个懂技术的人就会被俄国人带往苏联。吉姆佩尔在这种雄辩面前让步了,终于同意到美国去进行间谍活动,但捉出了一个条件:至少要接受一下间谍训练。他从德国保安总局六司那里拿了路费,几个星期之后,就坐上火车到海牙附近的间谍学校去了。
  在火车站上,党卫队一名成员迎接吉姆佩尔,把他带到学校。这所学校叫做西部间谍学校,座落在海牙和斯赫维宁根之间的一座名叫佐尔格夫利特的庄园上。学校的房子是十七世纪的一位诗人盖的,后来无人居住。一位富商把它修整了一下,并在主要房屋旁边加盖了一些小屋子,挖了一口游泳池,筑了一道围墙。这所学校的许多教官,曾经和斯科岑尼一起参加过营救墨索里尼的行动。他们到了学校,吉姆佩尔被带去见了由一位党卫队少校担任的学校校长。学校给他一间房,发给他训练时穿的衣服:工人穿的衬衣,裤子,大衣和皮靴。
  就在这里,他和科尔波认识了。起初,他们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因为同所有的学生和教官一样,他们都是用的假名,科尔波的假名叫威廉·考德威尔。
  学校禁止任何人在校外讲学校的情况。晚间,学生只有在一名教职员工的陪同下才能外出,陪同者随时可以检查他们的言行。他们不拿工资,花钱实报实销。训练分小组进行。科尔波小组有五至六人,吉姆佩尔小组连他在内共三人。在校学习的时间长短各不相同。吉姆佩尔来到学校时,有些学生已经在那里学习了三个月。但他自己只呆了四个星期,因为他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已经掌握了所要掌握的技术知识,但科尔波在那里学习了八个星期。其他的学生中有两个南美人和一个冒充爱尔兰人的人,这个人常常替科尔波当翻译,因为科尔波的德语讲得不好。
  科尔波和吉姆佩尔在体育训练方面花了许多时间。他们学开摩托车,练习射击,练习用右手和左手使用各式手枪以及德国和英国制造的各式冲锋枪。吉姆佩尔已经掌握了无线电收发报技术;科尔波却没有掌握,他练习每分钟收八十个字的收报技术。他学了两天的发报,但从未真正掌握这门技术。他和吉姆佩尔都学会了如何发现和摆脱盯梢。他们还上了纳粹的政治课。由于这所学校的前身是六司中负责进行破坏的那个处,所以学校花了许多时间进行爆破训练,尽管他们两人将来的活动并不需要使用炸药,他们还是学会了使用两种可塑炸药。2 号可塑炸药粘在要炸毁的物体上,向各个方向爆炸。这种炸药常常用来炸毁火车铁轨;另一种炸药——808 ,容易在脆弱的地方爆炸,因此特别适用于炸毁砖石建筑。  德国保安总局决定,科尔波和吉姆佩尔应当作为一个小组被派到美国,他们给这个小组取了个名字:喜鹊行动。总局认为,二人同行要比单独行动好:两个人可以互相帮助,取长补短。比较喜欢挑剔、也比较认真的吉姆佩尔,并不盲目地把科尔波当作他的伙伴。但是,当他听说科尔波渴望成为一位德国公民,当他看到他对德国的一片热忱,并且得知他母亲是德国人以后,就断定“他将是我的一个好伙伴”。
  他希望科尔波在美国能够作他的前哨,而他自己准备收集和翻译情报。他似乎并非不好意思编造一些故事来树立他在这个年轻而又轻信的伙伴心目中的形象。他说,他曾经被派到慕尼黑去调查一个讲现政权坏话的伯爵夫人,他一句话,就把她枪毙了。他夸口说,他曾经使用炸药,冲进英国驻北非一个国家的领事馆里,偷走了一些文件。他还暗示:他在西班牙的时候,曾经和美国大使馆里好几个姑娘幽会,并且从她们那里弄到了作战情报。科尔波果然天真地相信了他的这些话。
  吉姆佩尔学完了课程后,参加了毕业考试。考试题目是;查出海牙的德国警备部队司令的名字,部队的人数,以及其他各种详细情况,并用电台把这些情报发往柏林,自己还不能被人抓住。他通过了这次考试,然后回到柏林,过着每月花五百帝国马克的生活。
  当他在柏林等待科尔波的时候,盟国的军队攻入了欧洲,而且——同希特勒所作的保证相反——拒绝从战场上后退。他同党卫队负责对外事务的一名上校,就分配给他的任务商谈了好几天。上校对吉姆佩尔说,如果美国知道德国和欧洲现在所发生的情况,将是饶有兴趣的事情。他多次提到希特勒的重要预言:如果德国输掉了这场战争,欧洲将变成共产主义的天下。因此,美国的真正利益所在,应当和德国携起手来消灭红军。如果美国不那么做,她很快就会卷入另一场战争——同苏联的一场战争。而且这场战争将会再次在被征服的一片废墟的德国领土上进行。这位纳粹分子说,美国和德国之间没有真正理由要打仗。德国从未真正把美国看作敌人,两国之间的战争,仅仅是因为德国的核潜艇和美国的驱逐舰发生了一些冲突而引起的。他说,最近出现了一些迹象,说明美国和苏联之间存在着根本利害冲突。据悉美国从一九四四年九月一日起停止根据租借法案向苏联提供坦克、飞机和其他物资。原因——这是非常重要的——是苏联要求美国撤走它在罗马尼亚的一个军事代表团(实际上,这两件事没有一件是真的)。上校似乎是想让吉姆佩尔同美国高级当局进行接触,向他们晓以这种利害关系,然后向德国报告他成功地完成了任务。吉姆佩尔反对这个主意,他说,他不认识任何美国有势力、有地位的人。这次使命之中的这个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吉姆佩尔始终不确切知道这个人究竟想让他干什么。
  过了不久,科尔波到柏林和吉姆佩尔会合。他们在党卫队保安处的一间房屋里学了一个半星期的摄影。他们用发给他们的莱卡牌照相机,练习如何拍出最清晰的照片,如何冲洗照片。接着,他们来到柏林东南瓷人城德累斯顿⑧。他们花了两天,练习缩微照相技术,把莱卡相机拍摄的整页整页印刷或书写材料的底片,缩微成和句号一般大小的微粒。他们是用显微镜来阅读和检查这些微粒的。
  一直到这时候,科尔波还不知道他将被派到什么地方去。
  但在德累斯顿逗留期间,他得知他将去美国。不过当时他除了知道这点情况之外,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们回到弹迹累累的柏林,然后到吉姆佩尔的出生地梅泽堡附近的哈雷,在吉姆佩尔的家里度过了一个周末。他们又回到柏林,上了一天隐显墨水技术课之后,终于被找去交待任务了。
  这次交待任务,是在党卫队保安处一位高级军官的家里进行的,他家同贝克尔大街总部只隔两个街区。吉姆佩尔和科尔波还在那里认识了党卫军的两个穿军服的上校,他们都是工程师。他们向他俩讲了德国保安总局六司最初告诉吉姆佩尔的那些情况。德国所需要的,是对她来说有价值的关于船舶制造、飞机和火箭方面的技术资料,以及其他任何情报,尤其是工程领域里的情报。他们希望这两个间谍不要使用传统的间谍活动手段——盗窃、贿赂、勾引或暴力——来收集这些情报,而是要利用美国开放社会的有利条件,从报纸、技术刊物、电台广播和书籍中收集这些情报。这方面的一些材料已经到了德国,但耽误的时间太长,实在令人不能容忍。就拿《纽约时报》来说吧,它常常是在出版四个星期之后才送到德国,况且,它既昂贵——一般来说每份大约要花七美元,而且又要花外汇。关于报纸上的情报,两个间谍所要做的,是迅速把它们发回德国。另一方面,书籍和许多刊物根本到不了德国,他俩的任务是保证使这些书刊中的情报送回帝国。凡属重要材料,他们将用电台发回来。如果材料太多,不好用电台往回发,同时为了避免被美国反间谍机关的测向器所截获,两个间谍就要把文章和书刊上的有关章节缩成微粒,通过中立国的掩护地址邮往德国。最初要他们完成的那方面的任务,即检验美国政治舆论对德国宣传的态度,在这次交待任务时根本没有捉到,科尔波实际上始终不知道这一点。这次使命历时两年,完成任务后回德国。
  任务一经交待,最后的准备工作立即着手进行。—吉姆佩尔和科尔波每人都发了一支三十二毫米口径、一次可发射七颗子弹的自动手枪。他们领到了拍摄文件用的安装着特殊镜头的莱卡牌照相机,正确的用法是使照相机距离文件五十三厘米(二十一英寸),照出的相片才最清楚。他们每人得到一块克拉尔牌手表。他们领了两瓶墨水,这两瓶墨水看来是普通蓝黑墨水,实际上却是隐显墨水,还有一些隐显粉,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冲洗柏林寄来的、用隐显墨水书写的信件的。科尔波把对吉姆佩尔的指示缩成微粒,指示的内容是关于建立电台和向柏林发报的事情,其中包括呼喊讯号(OXZ代表两个间谍,WK5 和VK7 A代表柏林),他们在电台上使用的掩护名字(沃尔特代表科尔波,埃德加代表吉姆佩尔,戴维代表柏林),以及两头发报的时间。科尔波还把吉姆佩尔必要时可以使用的两处(一处是里斯本,一处是马德里)投寄地址和收信人姓名缩成微粒。两人还有一个微型胶卷,上面写着大约二十个美国战俘的名字。两个间谍先用密写墨水写好密信,然后在信封上写上战俘的地址,这样就不会引起怀疑,德国当局将会截收这些信件,把它们交给德国保安总局六司。吉姆佩尔和科尔波还记住了一套密码,这套密码的关键句子是一条容易记住的广告标语:“鸿运牌香烟——烟丝烤得多香甜啦!”
  九月二十二日,他们完成了各项准备工作,告别了柏林,出发前往北边的基尔。基尔是一条狭长的海港,停泊着许多帆船,在波罗的海新鲜的海风中,帆船的升降索敲打着桅杆,发出叮铃当啷的响声。这里是许多潜艇首次出航的起航码头。两人在这里登上了在汉堡和美国之间航行的《密尔沃基》号轮船,在这艘轮船上等着潜艇。在这里,党卫队的两个年青军官把他们的最后一批携带物品交给他们。
  他们拿到了假证件。科尔波证件上填写的名字是威廉·查尔斯·考德威尔。他的证件包括:出生证,证明考德威尔出生于康涅狄格州的纽黑文,选征兵役登记卡,证明他在波士顿第十八号地方兵役局登记过,同一地方兵役局签发的选征兵役分类卡,美国海军预备队退伍证,以及一张马萨诸塞州驾驶执照。科尔波的这些证件,吉姆佩尔几乎都有。他的证件上填写的名字是爱德华·乔治·格林,康涅狄格州布里奇波特出生。两人另外还有几张伪造的由“美国”当局盖章签发的空白表格,留待两个间谍需要时填写。德国保安总局六司负责伪造证件的F处,在有些表格上提前注上"1946 年”
  的年号,以便这两个间谍在他们为期两年的这趟使命的第二年中使用。
  党卫队的两个中尉交给他们两个直径约四分之三英寸的小罗盘,以及从被击落的美国飞行员那里缴获的两盒压缩饼干。两个间谍还拿到了需要用的钱。吉姆佩尔领到了九十九颗小钻石,以防他们到达美国后,发现美国的货币已经有了变化,比方说钞票的大小和原来不同,或者钱花完的时候,可以把这些钻石兑换成现款。他们还领到了现款。科尔波费了一番花言巧语,让德国人相信,在美国生活,一个人一年需要一万五千美元(在平均每家收入二千三百七十八美元的年头里)。这样两人两年总共需要六万美元。舍伦贝格必须得到整个德国保安总局的头目、脸上有块伤疤的党卫队将军恩斯特·卡尔滕布龙纳的批准,才能拨出这笔巨款,但他批准了。受骗上当的德国人用薄羊皮纸将五元一张、十元一张、二十元一张和五十元一张的美钞分捆包好,外面用棕色包装纸。每捆都用带子整整齐齐地束好,上面写上钱的数目。吉姆佩尔把这些钱塞进了他的棕色扁皮包里。
  吉姆佩尔和科尔波在基尔港停泊的《密尔沃基》号轮船上呆了两天之后,就转移到1230号潜艇上。这是一艘IXC型潜艇,是大西洋上两类标准潜艇当中式样较新、体积较大、续航能力较强的一种。这艘潜艇的排水量为一千一百二十吨,潜艇长二百五十二英尺,中途不加油可航行一万六千英里。
  它的航速在水面上是每小时18又1/4 海里,在水下是每小时17又1/4 海里,1230号潜艇是德国三家造船厂中的一家造船厂在汉堡造的。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八日下水。IXC型潜艇通常有艇员四十八人,但1230号潜艇这次出航只带三十六人。
  两个间谍刚刚登上去,潜艇就驶出了海港。它在海面上停泊了两天,等候去挪威的一个护船队。它到达挪威后,在奥斯陆湾的霍尔滕潜入水下几乎达一个星期之久,以便检验潜艇的各项性能。然后,它出发到挪威最南端的克里斯蒂安桑。在那里补充了燃料和供应晶。两天之后,它开始驶入秋色荒凉的北大西洋。
  差不多两个月的航行中,吉姆佩尔和科尔波穿着德国潜艇的制服,呆在阴湿、闭塞、气味熏人的艇舱里,那个滋味真够他们难受的了。有一次,将海面上的新鲜空气吸入水中潜艇内燃机的通气管坏了;海水灌了进来,内燃机排出的有毒气味,熏昏了好几位水手。一位水手想了个办法,用一台电动机代替内燃机,使希尔比希中尉把潜艇浮了上来。假若不出这次事故,这次横渡大西洋可算一帆风顺了。
  潜艇好不容易才到达北美海岸附近,十一月十日,在大班克斯附近的海里,潜艇凭借新英格兰三座大城市波土顿、波特兰和班戈的无线电方位航行着。在离他们的目的地南面五十英里、惊涛拍岸的荒山岛附近,艇员们发现回音测深仪坏了。要想让潜艇安全地驶过湾口,到达海岸,这个仪器是万万不可缺少的。潜艇沉到海底,行家里手们开始抢修这个仪器。这时候,盟军已经逼进德国。俄国人在一次大规模进攻中渡过了多瑙河。美国的轰炸机向吉姆佩尔家乡梅泽堡的工厂投下了一千五百八十一吨高爆炸弹。虽然,在一九四四年美国总统选举中,富兰克林·D·罗斯福总统击败了共和党的托马斯·E·杜威,解决了这趟使命原来所要完成的一项任务,但德国对技术情报的需要却越来越强烈了。在雷达战中,盟军学会了使德国的夜间战斗机看不到目标,因而越来越多的盟军轰炸机避开了德国的机关枪口。擅长高频无线电技术的科尔波和吉姆佩尔,可以助一臂之力来扭转这种形势。但是,他们必须首先到达美国。他们在大西洋海底就这样呆了一个星期,等着专家们修理回音测深仪。每个人尽量悄悄地行动,因为拖网渔船就在附近的海面上作业;一艘渔船甚至就停在潜艇上方的海面上。只有到了夜间,潜艇才敢动弹,浮到接近没有渔船的海面上,伸出通气管,开动内燃机,使蓄电池重新充电。
  希尔比希中尉奉命把这两个人送到弗伦奇曼湾附近的海滩上,因为这个海湾水深,偏僻,而且接近主要的公路和铁路线。可是,有一天柏林的无线电台告诉他们,由于另外一艘载着执行类似使命的另外两个德国人的潜艇在附近不远的地方被击沉,1230号潜艇必须选择其他地方把两人送上岸。吉姆佩尔、科尔波和希尔比希研究了其他登陆地点,罗德岛州的新港,新罕布什尔州的朴次茅斯,缅因州的波特兰和缅因州最北面的海岸,这些地方海岸附近的海水都比较深。希尔比希最后还是确定弗伦奇曼湾是所有这些地方中最安全的地方,决心在回音测深仪修好后,不顾上级的命令就在那儿登陆。他们花了许多功夫,终于把测深仪修好了。
  十一月二十八日,星期二那天下午4 点钟左右,1230号潜艇的马达发动了。螺旋桨使它从一片污泥的海底里浮了起来,推着它向北缓缓航行。第二天上午,它进了弗伦奇曼湾。希尔比希驾驶着潜艇,连续几次缓慢的前进,最后才到达登陆点。科尔波和吉姆佩尔换上了便服,检查了他们的行李。当潜艇在克雷布特里尼克半岛附近冒出水面、停了下来之后,他们爬上橡皮艇,在滔滔的波浪中向着黑糊糊的大陆划去。他们跳上海滩,告别同伙,攥起行李,登上通往树林的斜坡。在他们的身后,两个水手摇摇晃晃地划着橡皮艇,他们带着橡皮艇回到潜艇上,1230号潜艇立即破浪而去,大陆被抛在后边,危险也被抛在后边了。一瞬间,潜艇没入水中。希尔比希小心翼翼地驾驶着它,绕过湾口的岛屿,驶入苍茫浩瀚的大西洋。
  回头再说岸上的科尔波和吉姆佩尔。他们穿过雪盈盈的树林,来到一条泥泞的路上,刚刚走出一百码左右,一辆小汽车从他们身边开过去,车开得很慢,离他们也比较远,所以没有撞着他们。车里坐的是哈佛·梅里尔·霍奇金斯,中学高年级的学生,得过十枚奖章的童子军。他刚刚参加过舞会回家去。他家是终年住在克雷布特里尼克半岛南端的六家当中的一家。他没有认出两个人是谁,当他接近他们的时候,他们把脸扭了过去。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两个人的衣服为什么穿得这么少。
  “冬天这儿没有人穿轻便大衣呀?”他暗自思索着,觉得在这样的夜晚,尤其不应该穿得这么少。他沿着他们在雪地上留下的足迹开着车。不一会儿,两人撇开道路,钻进树林。霍奇金斯想到许多人都在耽心间谍登上海岸。他停住车,走下车来,一直顺着他们的脚印找到海边。可是他在那儿什么也未发现。
  霍奇金斯的父亲达纳,是汉考县行政司法副长官。这时候他正在外面打猎。小霍奇金斯和他的母亲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等他第二天上午回来后把这个情况告诉他。
  科尔波和吉姆佩尔继续走着。他们几乎不吭声,看见前头有一所房子,便拐上另外一条泥泞小道,最后又转到一条公路上。他们在公路边吃力地走着,当地的另一个居民、二十九岁的玛丽·福尼开着车从他们身边经过,看到了他们,但是什么也没有去想。突然间,科尔波的小提箱的提把脱了。他打开箱子,修好提把。他和吉姆佩尔从口袋里掏出自动手枪,塞进箱子里。两人没戴帽子,聋拉着脑袋,顶着越下越大的雪花走着,大约走了五公里,来到美国一号公路。
  这是连结缅因州和佛罗里达州的一条主要公路,他们转上公路,又走了一阵子。
  十一月三十日,星期五,中午十二点半左右,一辆小汽车在前面几英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科尔波跑过去一看,发现它是一辆出租汽车,他让司机把他们送到三十英里之外的班戈,他们付给六美元。下午一点半,他们到达班戈,在一家饭馆里换了十块钱,付了车费,然后走进火车站。凌晨两点钟,他们搭上去波特兰的火车,清晨六点钟到达。在这儿,吉姆佩尔遇上了第一件使他感到害怕的事情。
  他和科尔波到一个饭馆吃早饭。吉姆佩尔要了火腿和鸡蛋。
  “你要什么面包就着吃呢?”掌柜的问。
  吉姆佩尔愣住了。美国面包有各种各样的吗?这个问题他的确没有想到。这里有什么样的面包?他应当要哪一种面包呢?
  “啊,什么样的都行,”最后他终于答了上来。
  “要烤面包吗?”
  “好的,”吉姆佩尔松了一口气, “就来烤面包吧。”
  吃完早饭,他们赶上另一趟火车,上午十点钟左右到达波土顿。约摸这个时候,行政司法副长官霍奇金斯和他的儿子哈佛来到哈佛昨天看见这两个人和他们的脚印的地方。可是不凑巧,下完雪又下起雨来,他们登陆的全部痕迹被冲刷得一干二净。这位司法官心想这两人八成是窃贼,没有进一步调查这件事。
  在波土顿,吉姆佩尔碰到了第二件事使他战战兢兢。两人走进一家男子服饰用品店买帽子。吉姆佩尔还买了一条领带。售货员瞧着吉姆佩尔的褐色华达呢轻便大衣说,这件大衣不是在美国买的。吉姆佩尔心里不觉一惊。
  “我只要瞅一眼它的料子和式样,就知道它不是美国货。”售货员说。吉姆佩尔支支吾吾地说什么这件衣服是他在西班牙旅行时买的。这倒是实话,不过从这次以后,他再也没有穿这件衣服了。
  在战时的波士顿,他们找旅馆可碰到了一些困难,在晌午的时候,他们总算在埃克斯饭店登记上了。他们在饭店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乘火车去纽约,到达纽约中央火车站之后,他们把小提箱存放在车站里。为安全起见,他们把装着钱的皮包存放在城市的另一处车站——宾夕法尼亚车站的一个旅客行李锁柜里。然后,他们在第二十三街东头一百四十五号的肯莫尔霍尔饭店找到了一个房间。十二月一日,星期五,下午三点钟,他们用假证件办理了登记手续。他们打入美国的计划成功了。
  吉姆佩尔和科尔波急于要办的事情是找一套公寓房间,作为他们的活动总部并设立无线电台。任何钢筋建筑物都不适于设立无线电台,而纽约的公寓房大部分是钢筋建筑物。两人费了好几天的时间,打电话找房地产中间商,根据报纸上的分类广告,去看出租的公寓房。为了建立信誉,科尔波在麦迪逊马路和第四十二街拐角处的一家银行开了一个户头,存入三百美元。他们看了几处公寓,都是钢筋建筑物,只好全部放弃。十二月八日,星期五那一天,他们终于在曼哈顿东区比克曼街三十九号一栋楼房的顶层找到了一套小型公寓房间。这是一套转租房子。他们租了下来,每月租金一百五十美元。第二天上午十点钟,他们在肯莫尔霍尔饭店雇了一辆出租汽车。吉姆佩尔在一马路下了车,把一双黑皮鞋忘在车上。他先下车,等在那里,是想不让人注意是两个男人在租公寓住房。科尔波拎着两个小提箱来到房间的时候,二房东的妹妹朱丽塔·德尔·巴斯托夫人正在打扫屋子。科尔波作了自我介绍,说他名叫考德威尔,新从英格兰来。过了一会儿,二房东来了。他左叮咛,右嘱咐,要“考德威尔”爱惜留在房子里的盆景花草。 “考德威尔”说,他在康涅狄格州他妈妈的家里学会了栽花种草,要是叫他代为照看房里的花草,他打心眼里高兴。他预交了两个月的房租。不一会儿,吉姆佩尔也到了。
  这当儿,五千吨的《康沃利斯》号英国货船,在从英属西印度群岛到加拿大新不伦瑞克的圣约翰的途中,于十二月八日凌晨六点钟,在离荒山岛西北八英里的地方被鱼雷击沉。
  船头右舷发生了爆炸,使这艘船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葬身海底。这是几个月来第一艘船只在美国海岸附近被击沉。海军告诉联邦调查局,八月在美国海洋附近被击沉的一艘潜艇上有一名间谍,这名间谍还活着。这是在暗示联邦调查局:击沉“康沃利斯”号货船的那艘潜艇——它实际上是1230号潜艇——可能也在美国海岸这一带理想的登陆地方把间谍送上了岸。联邦调查局立即展开了追捕。联邦调查局波土顿分局派遣一批特工人员到缅因州,他们组成一支沿海巡逻队,开始在海军暗示的可能的登陆地点的居民中进行调查。小霍奇金斯和福尼向他们提供的情况最有价值。看来,两名间谍的确已经潜入美国。可是没有任何其他人发现另外的情况。
  没有任何人乘搭那天晚上沿着美国一号公路从马蔡亚斯经缅因州到达班戈的唯一的一趟公共汽车。从克雷布特里尼克半岛电话局打出的长途电话也没有可疑的问题。缅因州中心火车站的检票员和货车司机也都没有发现什么意外的情况。联邦调查局没有想到询问出租汽车司机。对各个司法机构和所有其他可以捉供消息的来源都普遍进行了调查,但是没有进一步的结果。尽管如此,调查仍然在进行。
  在纽约,联邦调查局所要找的那两个人,每天一大早就离开他们那栋四层的砖楼,晚上很晚才回,俨然是两个勤奋的商人。他们为间谍活动作了一些准备。搬到这所公寓的那天,他们到商业区去买了一部收音机。在列克星敦马路靠东不远的第四十四条街东头一百二十四号的一家商店里,吉姆佩尔看到了他想要买的东西,他等候在外面,科尔波进去买了一台旧的无线电广播接收机。吉姆佩尔打算把它改装成一台八十瓦的无线电收发报机。这样他就可以不需要稳定发射频率时经常需要的石英晶体。第二周的星期二,也就是十二月十二日,两人在下曼哈顿格林威治街上一连串的无线电电器商店逛了一趟。他们按照以前的做法,科尔波进去买东西,吉姆佩尔在外面等侯着。科尔波花三十美元买了一个万能表,还买了两个小毫安表,一个616 真空管,以及一本一九四四年版的《无线电手册》,供他安装电台时参考使用。
  他们还买了一个放大镜,以便阅读怎样安装电台的缩成微粒的说明书。 (后来证明放大镜的倍数太小,毫无用处)。他们把所有这些东西带回比克曼街。一两个月后,吉姆佩尔就可以从这里与柏林的德国保安局六处的电台取得联系。第二天,他们取回了存放在宾夕弗尼亚车站锁柜里的装着大捆大捆钞票的皮包。
  德国派他们前来搜集技术情报,可是他们没有花多大气力干这件事。大部分的时间,他们用来下饭馆,看演出,两人平均每天花一百美元。无线电城④音乐厅里,正在上映伊丽莎白·泰勒主演的《玉女神驹》。在大舞台上,圣诞节演出节目《耶稣诞生记》光彩夺目。阿斯托尔电影院放映的音乐片《合家欢》从头到尾响彻着朱迪·加兰荡气回肠的歌声。纽约几家最高级的夜总会科帕卡巴纳,埃尔莫罗科和斯托克挤满了顾客。虽然正在发行第六次战时公债,政府机关要求人们把废纸、罐头盒和油节省下来,虽然肉和汽油仍然定量供应,但战争几乎十之八九已经打赢了。每个人手头都有很多钱,金贝尔斯⑤登出广告,说它“每天晚上营业到九点钟”。男子成衣店里出售四十美元至五十美元一套的西服,二十五美元五角至五十美元一件的带有设计师名字商标的雨衣,两个间谍看见这样的雨衣,不觉动心了。吉姆佩尔需要买几件美国衣服来代替那件使他差点暴露身份的欧洲轻便大衣。于是,他在鲍厄里街买了一双棕色皮鞋和一件军官雨衣。在洛克菲勒中心,他定做了一件西服上衣,在罗伯特·里德店里定做了一件大衣。 (科尔波也在附近的罗杰·肯特店里定做了一套衣服)。
  科尔波仍然吵着要到街上玩。对于间谍活动,他远远没有吉姆佩尔那么用心,在他看来,好不容易到纽约一趟,应该先玩个痛快,工作暂且不去管它。吉姆佩尔觉察到了这一点,不过他还能左右得住这个比他年轻的小伙子,多数时候管得住他,有时拗不过他,只好作些让步,让他出去过过夜生活,科尔波于是在外面胡混,既喝酒,又找姑娘。
  这个瘦小的美国人,还花了不少时间思考他现在所做的事情,从事间谍活动是危险的,这是毫无疑问的。弄不好就会掉脑袋。再说,这项活动也不显得特别重要和紧急,他的搭挡似乎不忙着去安装无线电发报机,也不急于搜集情报发回德国。他的疑虑越来越重了。
  这的候,一桩出人意料的事件破坏了这座城市圣诞节的欢乐气氛,瓦解了人们的胜利信心。希特勒的西线军团在比利时向美国军队发动了猛烈进攻,打得他们晕头转向。美国许多公民心神不定。人们从收音机里听到希特勒还有可能打赢这场战争的消息时,心头宛如刀绞。科尔波也听到了阿登地区攻势的消息。他真感到左右为难,他既希望德国赢得这场战争,又不想让美国输掉它。现在,凸出地带战役⑥迫使他必须正视这个矛盾。最后,他决心解决这个矛盾。
  十二月二十一日,星期四,两人去取定做的衣服。当天上午的《纽约时报》以头号标题刊登前线记者德鲁·米德尔顿发回的一条消息:纳粹加强进攻力量,投入十三个师;大雾阻碍盟军飞机轰炸敌人横冲直撞的各路纵队;美军收缩被敌人打开四十五英里突破口的翼侧。
  下午五点钟左右,两个间谍来到洛克菲勒中心。人行道上逛商店的人摩肩接踵,身着草绿色和海军蓝军装的军人比比皆是。市民们戴着浅顶软呢帽,穿的大衣盖过膝盖。五马路上,顶部雕着护路神小型塑像的漂亮、雅致的古铜色交通灯,闪烁着红绿光芒——实行半灯火管制的街道上,几乎只有这么一点灯光。在无线电城前面,滑冰的人在凹陷的溜冰场上旋风似的兜着圈圈,溜冰场的两边,是法国风味和英国风味的餐馆,周围是直上云霄的摩天大楼。人们俯视着滑冰的人,欣赏着高大圣涎树,聆听着扩音器里播送的《电车歌》、 《白色圣诞夜》、《圣诞夜歌》等歌曲。
  科尔波和吉姆佩尔先到罗杰·肯特店取出了科尔波的一套衣服,然后去罗伯特·里德店。但是科尔波并没有进去。
  他对吉姆佩尔说,他手里抱着从这家商店的竞争者那儿买来的一盒子衣服,要是进去让店里人看见了,一定感到难堪。
  他说他在外面等着,看看滑冰,听听圣诞颂歌。
  吉姆佩尔走进店里去了。这时大约是五点一刻到五点半钟光景。气温停留在摄氏零度左右。整个纽约城里,主妇们在收听电台为妇女播送的专题节目,儿童们津津有味地听着有关侦探迪克·特雷西的故事。在洛克菲勒中心,科尔波这个替德国当间谍的美国青年,正在作着重大的决定。他没有去看溜冰场,而是混进人群,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回到比克曼街。他让出租汽车在外面等着,自己上楼把他的小提箱和他与吉姆佩尔最近买来装皮包的那只新的小提箱拿了下来。他在下楼的时候,碰上了德尔·巴斯托夫人。她正上楼回她的房里去,科尔波(她只知道他叫考德威尔)亲热地同她说了几句话,他放下小提箱同她握手,祝她圣诞节愉快,他说他自己准备到康涅狄格同他家里人一块过节。说完就走了。
  出租汽车把他送到中央火车站。他把两个小提箱存放在车站的行李寄存室。这两个箱子的匙钥在吉姆佩尔身上。他不想拎着这两个手提箱走路,所以把它们存放在这个安全的地方。他存好了小提箱,拿着新衣服,来到列克星敦马路下面的地铁站,向着住宅区的方向坐了两站,到了第五十九条街。他先买了几卷手纸,然后以威廉·C·考德威尔的名义,在中央公园南头豪华的圣莫里茨饭店预订了房间,并预付了房租。
  吉姆佩尔从罗伯特·里德店里取出了他定作的西装上衣和大衣,走出商店一看,科尔波不见踪影。吉姆佩尔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情况。他马上返回比克曼街三十九号,发现两个小提箱已被拿走。德尔·巴斯托夫人告诉他,科尔波一个小时前已离开这儿,回家探亲去了。吉姆佩尔谢了谢她,赶忙走了出去。
  他心里琢磨着,科尔波无非是想携钱逃走。他还猜得出,这个小伙子在去康涅狄格之前,说不定要在纽约吃喝玩乐一番,他不会找那个麻烦,随身携带着他无法打开的两个小提箱。吉姆佩尔急速赶到中央火车站,到新英格兰的火车就从这里出发。在车站的行李寄存室里,他看见了那两个小提箱。他在那儿悠悠逛逛地等了三个小时,盼着科尔波或许会回来取这两个提箱。一直到午夜,科尔波还不见人来。吉姆佩尔对行李寄存室区的一个管理人员说,他在这儿存放两个箱子,但是把存条丢了。那个管理人员让他进去;吉姆佩尔取出了他的箱子,拿出钥匙,当着管理人员的面打开了一只箱子,里面装的是些脏衣服和一个莱卡牌照相机。吉姆佩尔签了收条,领走了这两只提箱,回到比克曼街,在那里过了一夜。
  起初:他并不认为科尔波会背叛他。他摸透了科尔波的心思。科尔波头两天两晚果真是尽情地消遣。可是吉姆佩尔很快就紧张起来了。第二天,十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五,下午一点半钟左右,他退出了比克曼街的寓所,把电台留在那里。他挟着两个纸盒子,对德尔·巴斯托夫人说他要同“考德威尔”一块过节去。实际上,他回到了附近他认识的一位邻居家,然后他在第二十二街和列克星敦马路的拐角处,肯莫尔霍尔饭店以西只有半个街区远的乔治·华盛顿饭店,以爱德华·格林的名字办理了住店的登记手续。这时候,他心里越来越紧张了。他开始担心科尔波在讲话时会把他的假名泄露出来。他害怕回到邻居家里被人认出来,所以始终没有在乔治·华盛顿饭店里住下。他来到七马路第三十三街宾夕法尼亚火车站对面的宾夕法尼亚饭店,以乔治·科林斯的名字办了登记手续,他可以出示伪造的证件来证明他叫这个名字。
  这一次他又准确地猜出了科尔波的心思。科尔波在莫里茨饭店住了两个晚上以后,在十二月二十三日正午的时候,去看他的老朋友埃德蒙·F·马尔卡希,他是他在法拉格特海军上将军官学校的老同学。马尔卡希的家住在纽约市昆斯区里奇蒙希尔第一百一十一街十三号公寓九十一号。在他家里。马尔卡希的妈妈告诉科尔波,他的儿子在贾梅卡的一家鞋店工作。科尔波来到这家鞋店,两个老朋友一边吃午饭,一边聊着往事。那天晚上十一点钟,他们在马尔卡希的家里又约会了一次。当马尔卡希正在浴室刮胡子的时候,科尔波走了进去。
  “埃德蒙,”他说, “你还记得你说过我永远不会碰到任何真正麻烦的问题吗?不瞒你说,我现在就有许多麻烦问题。”
  “什么麻烦问题,比尔?”马尔卡希问。
  科尔波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讲了出来。
  “我是刚从德国来的。”
  “你是说你以前呆在德国?”马尔卡希不大相信。
  科尔波再次说他来之前是住在德国,然后解释他来美国是为了搜集情报。马尔卡希问他如何把情报弄回德国,科尔波把无线电台的情况,他的特务同伙的情况告诉了他,然后又把整个情况讲了出来:他乘《格里普霍姆》号轮船去里斯本,进入德国,在海牙间谍学校接受训练,领受了指示,乘潜艇又回到美国。但是,只有当他把他的微粒信件,写着美国战俘名字的微型胶卷,填着考德威尔名字的假身份证,他的德国制造的手表,以及他手头仅有的一千九百元之金钞票拿出来给马尔卡希看了之后,他的好朋友才相信他了。马尔卡希问吉姆佩尔现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科尔波说。“我甩开他了。”
  他们商量了一下,认为同当局接触的最好办法是马尔卡希用电话告诉他所认识的联邦调查局的一位特工人员。他们商量完之后,一同出去喝了几杯。科尔波就在马尔卡希家里过夜。第二天,他在纽约城里有一个约会,那天晚上就是圣诞前夜,他和马尔卡希在格林威治村几家酒吧间挨个喝酒、看跳舞,马尔卡希凌晨四点钟左右同一个朋友一块回家去了,科尔波仍然同几个新朋友泡在一起。他在圣诞节上午九点钟左右才回到昆斯区。他和马尔卡希白天睡觉,出去吃了饭,又商量了一下如何同联邦调查局接上头。二十六日,星期二,科尔波在五马路马克·克罗斯皮货店买了一只小提箱,回到莫里茨饭店,收拾了行装,办了离店手续,回到贾梅卡鞋店。他和马尔卡希早早吃了饭。然后,在下午六点钟左右,马尔卡希终于向纽约联邦调查局打了电话。他说他有重要的情况,不便在电话里谈,希望联邦调查局派一个特工人员到他家里来。七点半,特工人员威廉·O·麦卡丘来到他家,科尔波把全部情况告诉了他,并且拿出曾经使马尔卡希相信了他的全部证据给他看。
  麦卡丘把科尔波带到联邦调查局总部,在那里,科尔波详细报告了吉姆佩尔的情况;他长的什么模样,穿的什么衣服,怎样讲话,用的假名是爱德华·格林,戴了一只印加文化标志的戒指,他经常去纽约时报广场地下铁的一个报摊买秘鲁报纸,他有一个习惯,从胸兜里掏出钱来,把零钱又塞回去。几个小时之后,不仅纽约、而且全国开始大规模地搜捕吉姆佩尔。
  联邦调查局在全国各地机构的特工人员,逐个检查旅馆,出租住房,火车站,公共汽车终点站,机场,邮局的邮件待领处,寻找模样同吉姆佩尔对得上,使用他的真名或假名的人。在纽约,特工人员马上来到比克街三十九号,他们只发现吉姆佩尔留下的电台。然后,他们仔细查问了他们知道的每一个饭店的出租住房。他们昼夜二十四小时监视着纽约时报广场地下铁的那个报摊。他们调查了吉姆佩尔买衣服的罗伯特·里德店。那里的记录写着,一个名叫爱德华·格林的人买了两样东西;一件西装上衣,它只有一排钮扣,共三颗扣子,衣服是灰蓝色料子,白条子中间夹着一英寸见宽的浅蓝色条子;带盖的口袋,每只袖子上有三颗小钮扣,另外是一件深蓝色大衣、两排钮扣,海力蒙的缝制式样,前面六颗扣子,每只袖子上四颗扣子,左边一个胸兜,两边各有一个带盖的侧兜,大衣后背上没有束带。商店向联邦调查局提供了这两样衣服的样品,联邦调查局拍了照片,分发到各个地方。
  科尔波把他寄存在中央火车站的两个小提箱的存条交给联邦调查局。特工人员询问了行李寄存室的管理人员,发现“格林”已经把箱子领走。他们在那儿安排了一个盯梢,以便在他回到车站等侯科尔波取箱子时把他逮住。他们普遍检查了各个旅馆的房间,发现爱德华·格林十二月二十二日下午四点二十分在乔治·华盛顿饭店登记过。但是饭店的一位女招待说他显然没有在这里住过。联邦调查局也在这里布置了一个盯梢。  吉姆佩尔忐忑不安,想方设法比他的追捕者的行动快一步。他用了新的假名,换了旅馆,为他争取了一段时间。可是罗网已经越收越紧了。十二月三十日晚上九点钟之前不久,吉姆佩尔在七马路和第四十二街入口处的纽约时报广场地铁站的报摊买了几份报纸。在那儿监视的联邦调查局的两名特工人员,发现他像他们所要找的那个人。他穿的两排钮扣的大衣和他的西装与吉姆佩尔所买的衣服样子一模一样。
  但他们看不清他是否戴着印加戒指,他既没有去问、也没有去买南美秘鲁报纸,只是仔细地翻阅着英文报纸和杂志。最后他买了一本袖珍本的俄国概况;在交款处,他讲了几句英文,带有外国口音。当他付钱的时候,他的手伸进大衣里面,显然是从西装上衣胸兜里掏出一张钞票。
  两个特工人员互相点了点头。一个赶在吉姆佩尔之前离开了店,开动地下铁的自动升降梯。当吉姆佩尔走上升降梯的时候,另一个特工人员跟了上来。在升降梯上,第一个特工人员转过身来,说他和另一个特工人员都是联邦调查局的工作人员。两人都亮出自己的徽章,并问他叫什么名字。
  “你们这是干什么?”他问道。
  一个特工人员告诉他,他们是联邦调查局的,正在进行例行调查,他们只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犹豫了一会儿。
  他们又追问他。最后他回答:“格林。”
  两个特工人员于是询问他的全名和家庭住址。他说他叫爱德华·格林,住在马萨诸塞州。他们把他带到报摊后面一间房间里,搜查了他的全身。在他身上,他们发现了一张选征兵役分类卡,卡片上的名字是爱德华·乔治·格林,住址是波士顿马萨诸塞大街一百八十二号;一张填写同样名字的美国海军预备队退伍证,用棉纸包好的一万零五百七十四元钞票和九十九颗小钻石。在他旅馆房间里,特工人员搜出四万四千一百元钞票,没有填写的选征兵役登记卡、选征兵役分类卡、美国海军退伍证和出生证,两把上了子弹的自动手枪,莱卡牌照相机的胶卷和两小瓶隐显墨水。
  吉姆佩尔和科尔波被控犯有间谍活动罪,总督岛⑦军事法庭对他们进行了审讯,证明他们有罪,宣判他们死刑。但亨利·S·杜鲁门总统减轻了他们的刑罚。
  德国在美国的最后一次特务活动就这么结束了。为了这次活动,纳粹损失了六万美元,九十九颗钻石,白白耽误了一艘潜艇的时间,柏林、德累斯顿和海牙间谍学校的间谍头子为这件事花费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千秋帝国⑧高级官员们的迷梦化为泡影。这次活动完全是一无所获。
  2.原生动物,言语和历史
  整整八个年头,迦太基的天才军事家汉尼拔,把罗马帝国在意大利南部的几个省蹂躏得一塌糊涂。汉尼拔幼年时,他父亲让他发誓:永远同罗马不共戴天。在罗马和迦太基争夺地中海的第二次布匿战争中,汉尼拔在坎尼战役和其他战役中都打败了罗马军队,现在又在糟塌他们的麦田和牧场。他正等着他的弟弟哈士杜路巴的到来。公元前二零七年的春天,哈士杜路巴率领四万八千步兵、八千骑兵和十五只大象翻过阿尔卑斯山。他们兄弟俩的军队将联合起来去打垮罗马人。
  哈士杜路巴到达意大利北部之后,立即给在意大利南部的兄长写了一封信。信上说,他将在意大利东海岸的翁布里亚同汉尼拔会合。他派遣四个高卢骑兵和两个努米抵亚骑兵给汉尼拔送信。送信人从意大利的北部奔到南部,找不到汉尼拔。在汉尼拔北上的时候,送信人又返回来去追他。由于路途不熟,送信人被罗马军队俘虏,押送到执政官那里。最初,他们拒绝回答执政官提出的问题,但是在严刑的威逼下,他们承认带了一封哈土杜路巴写给汉尼拔的信。
  这位执政官把信原封不动地送给正在附近指挥作战的罗马执政官尼禄。尼禄(不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皇帝)让翻译念了信。他立刻意识到一旦他们兄弟会师,将会造成怎样的危险。他把信送到元老院,要求增派军队。他立即向北进军,迎击哈土杜路巴。他的军团在梅培乌罗河向哈士杜路巴发动进攻。哈士杜路巴得不到他兄弟的支援,孤军作战,寡不敌众,被罗马军队歼灭。这次胜利一劳永逸地消除了罗马可能被迦太基征服的威胁。罗马继续进军而成为西方世界的霸主。
  梅培乌罗河战役在军事史上有着特殊的地位。这次战役是爱德华·克里西所著《世界史上十五次决战:从马拉松到滑铁卢》一书中唯一以情报为致胜先决条件的一次战役。因为自从文明伊始直至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四千年中,军事情报对战争几乎没有产生过作用。
  其实,情报向来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因素。在生物谋生的斗争中,甚至原生动物也必须具有接受情报并判断情报真假的本领。一个动物要吃掉它的猎物,必须先看到它,再抓到它。而情报就象呼吸一样:对生物体的机能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但并不处于支配地位。动物从观察和接触猎物而获得情报,而人还能从言语、文字获得情报,除了接触目标以外,还能克服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扩大情报的范围和威力。但是,尽管如此,最初人们并不能依靠情报打许多胜仗,一般来说打不了许多胜仗。在古代和中世纪,征服一个国家的战略非常含糊,很不明确。被征服的国家即使掌握了有关这些战略的情报,得到的好处也有限。人们很少有可能利用情报来帮助己方集中足够兵力来打败敌人。  这并不是说,那时候的部落和国家不要情报。它们经常搜集和使用情报。厄瓜多尔不开化的蛮人,偷偷溜进敌人的村庄去数房子,以估计敌人的兵力。古代埃及人审问战俘。
  朱利叶斯·凯撒派遣侦察兵侦察敌人的兵力。中世纪的统治者雇用间谍。蒙古人派遣骑兵四出侦察地形。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的破译人员破译了外国外交官的秘密信件。有时候,情报导致了胜利。当凯撒从俘虏那里得知,一支蛮敌的首领已经集结六千步兵、一千骑兵,准备进行伏击时,他将计就计地打败了敌人。当间谍向英王查理一世报告,有一辎重队正在向撒拉逊人运送供应晶时,查理一世集中骑兵袭击了这支辎重队。
  但是,在多数情况下,情报并没有左右战争的进程。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二世虽然错过了一个战俘提供情报所带来的有利时机,他还是赢得了哈图什战役的胜利。威尼斯从截获的情报中得知,神圣罗马帝国的军事指挥官要求偿给二万金币,不然就请皇帝亲自到前线打仗。威尼斯虽然知道这个情况,可还是没有赢得胜利。坎尼战役是军事大捷的典范,在那次战役中,汉尼拔包围并打败了人数较多的罗马军队,但那次胜利丝毫没有依靠情报。在中世纪的许多围攻战中,无论哪一方,都不是依赖情报取胜的。克里西著的《世界史上十五次决战:从马拉松到滑铁卢》一书中谈到的另外十四次决战,例如雅典士兵打败薛西斯的亚细亚军队的马拉松战役,依靠的也不是情报。基督教徒阻挡摩尔人的伊斯兰教潮流的图尔战役,诺曼底的威廉征服英国的黑斯廷斯战役,破坏路易十四统治欧洲计划的布伦赫姆战役,几乎决定美国革命命运的萨拉托加战役等等,在所有这些战役以及悠久的战争史中其他大多数战役中,决定胜负的都不是情报,而是战术,决心和实力。
  只是到了产业革命和法国大革命期间,情报才开始找到了它需要的时机和力量,成为战争中的重要因素。这些革命创造了铁路、电报、精确的地图、庞大的军队和参谋部。这样,就有必要、也有可能对动员军队,对付敌人来犯等问题制订详尽计划。同时,工业化使得情报作为社会的重要因素而面目一新。古希腊人用不着考虑一个国家的矿山能出产多少煤和铁矿石,但是,对于一个现代国家——以及它的敌人——来说,这却是极为重要的问题。情报终于在战争中起到重要作用了。
  也是这些革命,为情报活动提供了手段,使它能够更多地了解另一个国家的情况。日报问世了,武官在外交活动的演变过程中出现了。军队的规模扩大了,需要审问的俘虏和缴获的文件也多起来了。从电报和无线电广播中截获的敌人情报,远比偶尔伏击信使所得到的情报要多得多。气球、飞艇和飞机比那怕突破敌人纵深的骑兵所能看到的还要多、还要快。照相机把瞬息即逝的情景拍摄下来,照片上的景物比肉眼看到的要详尽得多,而且照片可以复制,供给其他人看。所有这些方法,大大加强了情报活动的能力。
  与此同时,分析研究情报的能力也在加强,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参谋部的形成和发展。
  虽然古时候军队的指挥官和封建君主,也把他们的助手召集在一起,组成顾问班子,商议军机大事,但是这些机构都是临时凑成的,一旦任务完成就解散了。只是当资本主义的兴起,使君主们可以不再依赖打劫粮秣,可以自己供养他们的正规军,从而给他们提供了更多的灵活性的时候,才开始形成常设的参谋部。在十七世纪,德国勃兰登堡选帝侯,指派他的军需总监和一些助手预先制订出第二天的行军和扎营计划,进行侦察并起草命令,在这样的计划活动中,孕育着参谋部的萌芽。
  在后来的一个世纪中,随着战争越来越复杂,指挥官们把各有专长的助手们召集在身边为战争服务。助手们提供所需的情报,以便指挥官作出决定,然后这些助手按照指挥官的总的决定,发布行军、供应军需品等等一系列具体命令。例如,指挥官下令: “进攻右侧!”他的参谋长便喊出命令:第二团前进,第三团改变方向,从进攻敌人左侧变为进攻敌人右侧,然后转入后备队;炮兵开始射击;军需官供应弹药等等。参谋部各不相同,正如指挥官因人而异一样。
  腓特烈大帝的参谋部很小;拿破仑的参谋部则比较庞大,但组织得不太好。新创立的诸兵种合成部队的将军们,很快就拥有自己的参谋部,称作“将军的参谋部”。
  但是,这些都是战时的临时机构。到了一八零三年,才由普鲁士建立了第一个常设的参谋部。它是一个甚至在和平时期就在为战争制订计划的机构。
  普鲁士的参谋部,就好像工兵那样,是一个独立的兵种。最初,它有自己的军服,后来,这些军服简化成同陆军的灰色军服一样,只是在裤子上加上深红的条子。参谋部的军官,都是从普鲁士军队中挑选出来的有天才的人,先送他们进军官学校深造,毕业后再把他们调回。军官团中能获得这样显要职务的人只有百分之二——一八七零年约二百人,一九一四年约六百人。他们的一部分时间在柏林那座红砖建筑物的参谋总部里工作,另一部分时间在军部、团部和要塞指挥部的较小的参谋部——这些统称为部队参谋部——里工作。不论什么时候,差不多总有一半以上的人在柏林工作。
  此外,他们还定期离开参谋部,到战场上去指挥军队。这样轮换工作,为的是使他们既能接触实际问题,又能在整个军队中宣传参谋总部的作战方针,实施参谋总部对全军的控制。他们多谋善断,训练有素,选拔严格、擢升迅速,使得参谋官员成了军队中的精华。参谋部严谨的作风(一位参谋长说过; “参谋部的军官没有名字。”)工作的秘密性质,一八六六年对奥地利和一八七零年对法国所取得的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胜利,以及德国人对军队的敬畏——这一切结合在一起,产生了德军参谋部无往不胜、暗中操纵着历史命运的神话。
  参谋总部的基本任务,是在一旦同某个国家发生战争时,为德军制订切实可行的计划。这自然需要掌握一定数量的情报,就像某一支军队需要随时掌握敌情一样,因为一个国家必须能“看到”敌人将要发动进攻。一八—六年颁布参谋总部的基本职责和组织形式的命令,其中开头一段说:“本部(指参谋总部)工作,必须着眼于对本国和其他欧洲国家的军事问题有着最准确的了解,必须为可能爆发的战争作好各种必要的准备。”由于这个参谋部是常设的,它的活动从不间断,因此,它有史以来第一次使情报活动有了自己的常设机构,从而加强了分析研究情报的能力。
  尽管如此,参谋总部的情报活动还没有成为独立的活动。它和制订作战计划的活动混在一起。关于某个国家的原始情报材料,通常送到制订作战计划的两个机构(一个负责东部战区,另—个负责西部战区)中的一个。那里的军官将这些原始情报资料和其他各种因素综合起来考虑、制订战略方案。柏林的参谋总部没有设立常设的独立机构来全面分析研究情报。同样,在部队参谋部里,没有任何军官是专门从事情报活动的。
  原因是有人从根本上反对搞情报活动,就象有人反对技术发明一样。贵族军官团担心新的技术人员会夺去他们对指挥官职务的准垄断权。在这方面,德国的军官团比欧洲其他国家的军官团更加惶恐不安。结果,法军的师和师以上的参谋部已经设立了情报部门来全面分析研究情报,英国也设立了情报部,而德国却还没有设立。
  不过贵族军官团对新的现实还是作了一些让步。随着一八六六年和一八七零年战争的爆发,德国军队动员起来了。
  参谋总部变成了总司令部。它的职责迫使它不能象和平时期那样按地区来进行组织,而只能以活动方式来进行组织。因此,它的组织机构里包括一个全面分析研究情报的部门,直到一九一四年参谋总部不复存在时为止。这个情报机构的主要任务,是接受大量的情报资料(在战时收到的这种资料,比在平时收到的要多得多),从中挑选出重要的情报,判断它们是否可靠,将它们写成综合报告,送交作战部。作战部再据此发布野战军参谋总长的命令。后来,随着和平时期的恢复,反对情报工作的意见又占了上风,情报机构被解散了,情报工作又成了可有可无的次要工作。
  然而,有一个方面,在普鲁土同奥地利发生战争前取得的某种成果,到了和平时期还是保留了下来。这个方面就是间谍活动。这个间谍活动组织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传奇式的谍报局的前身。
  一八六六年三月二十五日,陆军参谋总长赫尔穆特·康特·冯·毛奇根据紧急情况成立了情报处,专门收集他需要的有关未来敌人的各种情报。五月底,也就是在战争爆发前几天,情报处收到当时正在维也纳的一个出生于德国南部的青年军官提供的消息。消息说:奥地利正组织北部集团军,由路德维希·冯·本尼迪克担任指挥。这是告诉毛奇;奥地利军队将以一支联合部队向一个方向前进,而不是进行包围或发动钳形攻势。他根据这个情报改进了自己的计划。两三个星期后,另一个特务向柏林提供了奥地利军队的战斗序列情报和奥地利军队中比较重要的指挥官的传略。这个特务成了德国历史上最了不起的特务。
  他就是巴龙·奥古斯特·施卢加,二十五岁,修长的身材,黄头发,蓝眼睛。他出生于匈牙利的兹索尔纳(今捷克斯洛伐克日利纳),在维也纳工业大学念过书,参加过奥地利步兵团,在一八五九年的马让塔战役和索尔费里纳战役中表现叫“非常勇敢”。大家认为他有当参谋的才干。但是他在一八六三年借口要结婚并经营自己的地产而辞了职。不久,他投考奥地利军官学校。他得到了该校的毕业证书。这显然能使他以新闻记者的身份打进奥军司令部,获得他后来向柏林提供的情报。毛奇只用了七个星期就打败了奥地利。这样,毛奇才发现情报处的可贵之处,因而把它作为常设机构直接由他自己管辖。
  情报处成立后的半个世纪中,没有固定编制。它在参谋总部的各个部门中被来回扒拉。一八八九年,随着任命了一批副参谋总长,情报处划归第三副参谋总长(主管情报)领导。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它成了著名的大本营情报处。就在那些年,情报处的经费增加了,除了俄国以外,在欧洲首屈一指,机构也逐渐扩大起来了。到一九零一年,一百二十四名文武官员指挥着在比利时、瑞士、英国、意大利、西班牙、卢森堡、丹麦、瑞典和罗马尼亚等地军事情报站的特务活动。
  他们的目的,首先是搜集敌人的绝密文件——这些文件可以透露敌人为集中兵力进行首次决战而制订的部署计划。
  他们对德国的夙敌法国所进行的此种活动取得了部分成功。
  施卢加在一八六六年战争之后到巴黎,在普法战争前向普鲁土驻巴黎武官提供情报。参谋总部情报处给他取的代号是“十七号特务”。
  德国人逐渐把施卢加看成是“一个理想的大特务”。他是个漂亮、有教养、有贵族气派的人物,他的头长得象俾斯麦。对参谋总部情报处来说,他多少还有点神秘。情报处从来不知道他的情报来源,不知道他另外还有些什么活动,甚至不知道他住在巴黎用的是真名字还是假名字。他不回答这样一些问题,他争辩说,情报处只能过问他完成任务的情况。
  从一八七零年战争结束,到一九一四年战争开始的四十年和平时期中,参谋总部情报处基本上把施卢加打入了冷官。
  虽然他继续打报告,经常报告一些令人可笑的情况,情报处每年仍然只同他谈一次话,为的是使他不被人怀疑,以便在紧要关头听候使用。
  这个计划十分奏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不久, “十 七号特务”向德国提供了间谍头子们梦寐以求的一个文件。
  这个文件详细说明了法国人在战争动员的第五天将如何部署他们的部分军队。这是间谍史上最得力的情报之一。这个情报显然证明参谋总部情报处必不可少,它的经费完全没有白花。因为它为德国提供的这份情报,对于在后来必然发生的事变中打败法国军队的反攻,起了关键作用。
  一九一四年萨拉热窝的一声枪响,成了那个重大事变的导火线。
  德军一九零八年制订、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时生效的野战勤务条例宣布——和以前宣布的一样——最确切的情报来自目力观察,主要由骑兵来获取情报。但是,德军的十个骑兵师未能在战争开始时突破敌人的前沿阵地,深入敌后侦察情况。后来,堑壕战更使得这种希望成了泡影。
  在堑壕战中,关于敌人的大量情报,同以往一样,是作战部队用肉眼观察获得的。多数情报是眼睛看得清的。堑壕里的士兵报告敌人在挖新战壕了,敌人在筑机枪掩体了。他们派出侦察小分队,到更近的地方去侦察,去抓俘虏,也许还能缴获文件。在整个战斗过程中,他们能发现敌人的新阵地,侦察敌人的新战术,抓住俘虏,缴获新式武器。
  他们的基本情报由新的测向方法加以补充。譬如,声测队和光测队确定敌人炮兵阵地的位置,以便德军炮兵能够瞄准它并加以摧毁。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发展最快的侦察工具当然是飞机。使用飞机进行侦察的活动发展得非常迅速,以致仅仅在战争爆发后八个月,总司令部就不得不对它进行集中指挥。在炮兵弹着观察和战斗进行期间,速度都极为重要。侦察依赖视力。观察人员在炮弹落下时用无线电报告,或者用笔记下敌人的活动情况。
  但是,使空中侦察成为最有意义的情报手段的原因却是由于摄影术的应用。一九一五年首次拍摄的垂直航空照片证明,它们所获得的情报,比肉眼看到的要多得多。到了一九一八年,德国的许多照相机每周从空中拍摄的地面的面积,比康涅狄格州还大。航空摄影成了德国军事侦察的主要手段。这个新的情报手段,对双方军事行动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在下述事实中得到最生动的体现:一九一七年以后,协约国和同盟国双方都吓得不敢在白天调动军队。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头几天,东普鲁土柯尼斯堡德军要塞的无线电台,截收了俄国军队的几封明码电报。这几封电报披露了俄国军队向东普鲁土大举进犯的意图。电报内容非常详细,使得东部战区德军司令保罗·冯·兴登堡和他的参谋长埃里希·鲁登道夫对于敌军动向的了解,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由于掌握了敌军意图,德军就在塔内贝格战役(他们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取得的少数几个决定性胜利之一)中包围、分割并全部消灭了俄国军队,从而使俄国的第一次大规模进攻遭到惨败。它还打开了德国人的眼界,新的情报活动方式,对德国人来说,真是见所未见。
  塔内贝格战役以后,德军统帅部设立了无线电截听站。
  新的情报来源,主要是由德军电讯侦察之父路德维希·福伊特提供的。一九一四年年底,福伊特三十二岁,担任了总司令部无线电台台长。他在电台内设立了以西方国家为对象的密码分析所。虽然它的破译密码能力不如法国(例如,法国破译了德国的外交密码,而德国从未破译过法国的外交密码),但是这个密码分析所对东方的电讯侦察却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一位德军高级将领说过: “俄国参谋部的无线电报,总是预先告诉我们他们的部队集结的地方和新的行动计划。”由于预先了解情况,德国军队打败了俄国军队。
  敌军堑壕里的电话提供了更多的口头情报。一九一五年初,三十二岁的电报监察员奥托·阿伦特发明了一种装置。
  这种装置可以接收接地回路的电话,并放大它的声音,从而能收听到电话中的谈话。到一九一八年,德国用二百九十二个这样的装置来偷听电话。
  在整个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军大本营情报处是由一个普通参谋瓦尔特·尼古拉少校领导的。他三十五岁,中等个子,黄头发,精力充沛。他象在战场上率领一个团的人马那样领导这个间谍机构,因为他是一名普鲁土军官,服从一切命令。但他远不是一位神秘的间谍头子,就象他说的那样:“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间谍,也从来没有同一个间谍谈过话。”他常常说,他认为他的主要工作,与其说是监督间谍活动,不如说是协助他的上级想办法,提建议,处理间谍提供的情报。
  到一九一七年,他指挥着大约一百五十名情报军官。其中许多人在总司令部直接受他领导,另外一些人在柏林、在军区情报站、在西线的下级指挥部、在东部战区和东南战区司令部里工作。大部分特务由九个军区军事情报站领导。其中安特卫普情报站大概是最有效率的一个。这个情报站从一九一五年初开始,是由著名的“博土小姐”埃尔斯贝特·施拉格米勒领导的。一九一五年十二月中旬,安特卫普情报站控制了大本营情报处在西方的三百三十七个特务中的六十二个;三个月之后,施拉格米勒博士几乎使她的特务人数增加了一倍,并且使积极活动的特务人数由三分之二增加到四分之三。
  大本营情报处里最著名的间谍,当然是玛塔·哈里。使用这位享有盛名的舞女当间谍的主意,是大本营情报处驻克勒弗的军官巴龙·冯·米尔巴赫想出来的。大概是在一九一六年初,尼古拉在科隆的多梅饭店遇见了她。他把她安置在美因河畔法兰克福的法兰克福特·霍夫饭店,对她进行训练。当时杜塞尔多夫军事情报站负责人勒佩尔上尉(他谨慎地住在另外一个饭店里)从军事上和政治上指导她。施拉格米勒博土替她安排旅程,并教她如何观察事物,如何写报告。安特卫普情报站的哈贝扎克先生教她如何使用隐显墨水。然后,她以H—21的特务代号,偷偷潜入敌国。勒佩尔收到了她用隐显墨水书写的、从掩护地址邮寄的两三封信,信里没有重要内容。一九一七年初,法国人截获并破译了德国驻马德里武官要求付钱给她的一封电报。他们逮捕了她,并在一天清晨,在可怕的万森碉堡的院子里把她枪毙了。
  虽然玛塔·哈里成了“间谍”的代名词,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最成功的德国特务,却是至死没有被敌人发现、死后若干年还不为人所知的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十七号特务——巴龙·施卢加。在战争爆发之前不久,他向德军统帅部提供了关于在法国进行战争动员的第五天里部分军队部署的情报。这份情报并没有满足德国的间谍头子们本来对它所寄予的莫大希望。因为德国的指挥官还是不清楚法国是否正在实施他们所怀疑的XYⅡ号计划方案,这种担心使他们不敢利用施卢加的情报。
  施卢加尽了最大的努力,结果失败了,由此而产生的失望情绪,可能促使七十三岁高龄的施卢加的健康状况迅速恶化。他回到德国休养了一段时间,但是到了一九一五年五月,他又返回巴黎展开全面活动。他的通信系统,利用法国和瑞士之间边境控制的漏洞,每隔两天送回一次报告;这些报告常常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就到达大本营设在德国西南部,隔着边界与瑞士的巴塞尔遥遥相望的南方情报收集站。他在一九一五年六月九日所写的报告,情报收集站在六月十一日就收到了。这份报告透露: “英军抱怨缺乏弹药。由于弹药不足,他们不能履行诺言去支援法国在阿拉斯北部发动的攻势,并对此表示歉意。”
  施卢加的情报,主要来自立法机关的工作人员和法国国防部的工作人员。但是,他们的情报是不完全的,主要因为总司令约瑟夫·若弗尔和国防部长亚历山大·米尔朗不让立法机关的成员知道他们的计划。一般来讲,施卢加只能提供战术方面的情报。除此以外,他的报告时真时假,反映出他不能及时报告法国高级当局瞬息万变的观点。不过在政治、经济形势和人们的心理状态方面,施卢加的消息确实是非常灵通的。他的报告看来是准确的。正是这种似是而非的准确性,几乎引起一场大灾难。
  这么一个老练、可靠、安插得天衣无缝的特务,给当时的陆军参谋总长埃里希·冯·法尔肯海因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坚持亲自看施卢加的报告。他不是把它们当作参考情报(这些情报只说明部分情况),而是把它们当作决定性的情报来看待。施卢加呢,则有意无意地反复强调法国领导人和法国政府的弱点。这使法尔肯海因更加倾向于低估法国发起进攻的意图和力量。结果,在一九一五年夏天,他漠视法国可能发动进攻的明显迹象。那时法国正在集结军队,修筑工事,准备发起进攻,甚至俘虏也供认法国确实在准备进攻。协约国在那年仲夏按兵不动的表面现象,以及施卢加的报告,使他坚信总的形势对协约国完全不利。假若他继续完全依靠施卢加的报告,他本来是要遭到惨败的。但是,后来无可争辩的隆隆的重炮声,宣告了这位间谍的情报可靠性的破产。法尔肯海因被迫调兵遣将击退协约国的进攻。
  施卢加一直工作到他的身体支持不住时为止。一九一六年三月五日收到他的最后一份报告。他回到德国,在大本营领取了退休金,一年以后便死了。他的上级认为他是“间谍史上空前杰出的间谍”。
  倘若说大本营情报处在施卢加身上取得了成功,刀口么它在三个关键方面却遭到了失败。一个是对美国。尼古拉有一个令人吃惊的观点,他认为获取美国军队可能调驻欧洲的情报, “不是情报机构份内的事”。在美国已经参战几个月之后,大本营情报处甚至才开始准备对这个新的敌人展开间谍活动。而且,直到最后,搜集美国情报的只有七个间谍,而美国军队却将最后打败德国。
  大本营情报处的第二个失败,是经济方面的间谍活动不得力。而在这场战争中,经济的作用越来越大。第三,情报处不知道、因而也没有向德军和德军统帅部报告战场上出现的一种划时代的可怕的新式武器——坦克。
  德意志帝国海军自然也利用情报。海军部参谋部门有四个情报机构:一个负责侦察和负责管理谍报人员,一个负责观察和密码分析,一个负责军政事务,还有一个是分析研究外国海军情报。通讯情报机构尤其是一个卓有成效的机构。
  出生于德国北部的马丁·布劳恩中尉,在他四十来岁的时候,认识到这项工作的重要性。他建立了一个由四百五十八人组成的机构,总部设在德国北部的新蒙斯特,那里有一个大无线电台。另外还有二十多个截收站和定向站,分布在德国海岸线一带、内地和德国海军舰艇上。在日德兰战役中,他的密码破译员向德国公海舰队提供了关于大不列颠大舰队的位置和动向的大量情报。一九一七年十月中旬,
  3.控制机构
  柏林。本德莱尔大街。一座现代式的钢筋混凝土办公大楼。大楼正面的棕黄色拉毛粉饰,四排大小一样的窗户,为大楼增添了生气,使它看起来不那么森严可怕。后面,许许多多的厢房纵横交错,星罗棋布,构成一块块大大小小的庭院。
  这座建筑物就是德国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所在地。它本当是德国军事力量及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情报活动的中心。可是情况并不是这样;说实在的,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中期,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甚至从来没有自己的分析研究情报的机构。这个事实再好不过地说明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对军事情报工作的态度。
  纳粹德国给人的印象,是一个一体化的国家。德国的情报工作却不是这样,它不是由某一个高级机构统一指挥的。
  各种各样的收集情报的机构各行其是地进行活动。它们的发现最终只汇集到阿道夫·希特勒一人的脑子里。
  德国的情报机构范围广泛、名目繁多。德国作为现代化工业国所拥有的各种收集情报的机构,包括像外交部和各个政党那样通常为和平目的或者为国内服务的那些机构,都被用来为战争效劳。但是,尽管是在希特勒的独裁统治下,这些情报机构的组织却有些混乱,不是那么严密和井井有条。
  有时候,几个机构进行同样的活动,因而彼此竞争;有时候,属于某个指挥系统的一个机构,却把它收集到的情报送给了另一个指挥系统。
  德国的情报机构并不是在一九三九年突然羽翼丰满起来的。它的某些部门是在产业革命时期逐渐形成的。军事情报工作的格局,大部分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出现的。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败后的头十年间,没有受凡尔赛条约的限制和束缚住,按照原来那个格局恢复了军事情报机构。希特勒上台以后,这些机构就和陆海空三军那样,不仅得到恢复,而且得到扩充。情报机构里最新的成份,是在一九三零年和以后才成立的纳粹党的情报机构。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情报机构存在于社会的四个方面:武装部队,政府各部,纳粹党和私营部门。
  仔细探讨一下这些具体部门以及它们的活动机构,就像一次奇妙的快照那样,会使我们清楚看到整个体系和各个机构相互之间的关系,不了解这些关系,就不可能知道它们的活动过程。
  在魏玛共和国时期,作为国家元首的总统,名义上统率整个武装部队。他手下的国防部长掌握着实际指挥权。这种情形一直继续到一九三三年一月三十日,也就是到纳粹党领袖阿道夫·希特勒在魏玛共和国国民议会里获得了最多的选票、当上了总理、因而也就是担任了政府首脑时为止。第二年,在陆军元帅冯·兴登堡总统去世的时候,希特勒将总统职务和总理职务合而为一。他因此在名义上成了武装部队最高统帅。这是他对武装部队取得绝对控制权的第一步。一九三八年二月四日,当盖世太保凑巧发现战争部长(国防部长的新头衔)同一个妓女结了婚之后,希特勒取消了战争部,把整个武装部队的“直接的亲自的”指挥权揽在自己手里,并且在战争部的主要机构的基础上成立了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他命令“作为直接由我指挥的军事参谋部”
  的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负责“根据我的指示对帝国防务的各个方面作好统一的准备”。这是第二步。
  威廉·凯特尔将军担任了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长官。凯特尔身体结实,年近六十,是一个工作起来不知疲倦的平平庸庸的人。当希特勒想找一个人领导他的新参谋部,并且向战争部长征求关于他的意见的时候,战争部长回答说:“啊,凯特尔不成问题,他正是领导我那个部门的合适人选。”希特勒采纳了这个意见,说道; “他正是我要找的人!”凯特尔坚信希特勒是德国的救星,对希特勒提拔他感恩不尽。而且,他经常接近希特勒,颇受他的影响,他对希特勒一片忠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一九四四年七月二十日,当一颗谋杀希特勒的炸弹爆炸之后,凯特尔从烟尘中爬起身来,使劲抱着他的主子,大声喊道: “我的元首,您还活着!您还活着!”那年的下半年,当武装部队的成员可以合法地加入纳粹党的时候,他加入了。凯特尔认为,支持希特勒,帮助他解决困难问题,是他应尽的责任。在形势会议上,他常常插话,表示同意希特勒的观点。他从不反对希特勒,大概只有一次是例外,也从不支持反对希特勒的指挥官。他不让希特勒看到令人扫兴的情报,怕他看了后感到不安。他对希特勒唯命是从,即使他本人认为希特勒的命令对军事行动有害,或者同希特勒刚刚发出的另一道命令相矛盾,他也不去管它。一位观察家一语道破地说:他只知效忠,没有个性。话又说回来,如果他没有这样一副奴才相,他早就被撤换了。
  他手下的一个最重要的部门是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作战部。部长是阿尔弗雷德·约德尔。此人薄薄的嘴唇,瘦削的面庞,沉默寡言,机诈权变。如果有谁称得上是希特勒的参谋长,那么这个人就是他。一九三六年,他不肯当德国新建立的空军中的参谋总长,宁愿继续担任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作战部第一任部长。他也相信希特勒,但不是像凯特尔那样毫无保
  留地相信。有时候,他挖苦希特勒,有时候又硬顶他几句。但是在通常情况下,他比较讲究策略、比较圆滑。他在报告有关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问题的形势会议上,绘声绘色地讲述一些具体事件的时候,有时不经意地透露了整师部队后撤的令人不愉快的消息。他常常先回避困难问题、只是等到后来才把它们提出来,并且奉劝希特勒作出让步,甚至改变主意。
  一九四四年,他也参加了纳粹党。他会耍笔杆子,希特勒的许多作战命令和德军的许多公报都出自他的手笔。他最后的墨迹之一,是在兰斯的一所学校里代表德国在投降书上签字。
  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所拥有的权力,似乎使它能够运用协调一致的战略为陆海空三军制订作战计划,就像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那样。但是它没有做到这一点。首先,它是一个参谋部,没有指挥权。凯特尔的权力只限于统帅部内部;他不能对陆、海、空军的三个总司令发号施令。只有希特勒才能那样做,虽然他常常通过凯特尔来发布这些命令。第二,三个总司令互相妒忌,各自为政,各行其是。陆军的力量最强大,德国是大陆国家,因而陆军是最重要的军种。海军不会让一个门外汉来处理它的特殊问题。空军是由赫尔曼·戈林指挥的,在党内,他同希特勒交往甚密,这使他比凯特尔拥有更大的权力。陆、海、空军的三个总司令从未聚集在一起联合制订过作战计划。第三,希特勒想把制订如此重要计划的权力保留在自己手中;他担心不这样做就会大权旁落。他基本上把统帅部,尤其是把统帅部的作战部,当作宣传他的观点的喇叭筒。他让它处理许许多多的紧急事务,忙得它团团转,无暇考虑长远计划。他一直使它保持一个小小的规模,大约只有五十至六十名军官。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这个堂堂皇皇的名称,同它实际拥有的权力是不相称的。
  一九四一年,希特勒作了一系列决定,将前线划分为东部战区和其他战区。他指定西部战区(法国)、南部战区(意大利和非洲)、东南战区(巴尔干地区)由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指挥,东部战区(俄国)则由陆军总司令部指挥。这就是说,陆军总司令部同苏联作战,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同英国和美国作战。实际上,希特勒的目的是要削弱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的权力,从中分出一个陆军总司令部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让这两个互不协调的机构成为平等的因而也就互相竞争的机构。这就中断了以西方同盟国为对象、因而也就是为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服务的陆军情报机构的指挥系统。
  在原来的战争部里,有几个机构从事情报工作。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保留了这些机构,在战争期间又增添了一些机构。
  ——军事谍报工作是由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A—bwehr)一处负责的。 (Abwehr这个词的意思是“防”,在这里指的是反间谍,反情报,这是谍报局的作用之一,但不是它的唯一作用。 )谍报局是由三个处组成的(二处处理破坏活动和少数民族起义。三处处理反谍报。 )这三个处反过来又是对外情报和反情报部的一部分。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局长是卡纳里斯海军上将。由于谍报局是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有关间谍的一切活动,例如吸收和派遣间谍、指挥和通信,都是由谍报局一处替陆、海、空三军统一负责。
  ——卡纳里斯的谍报局的另一个组成部分是对外情报处(一般叫作Awsland)。它的各个小组收集、分析、估价并发送情报,尤其是外国报刊上关于其他国家的可能影响军事形势的内政外交事务的情报。
  ——密码处截收外国的新闻、外交和军事无线电报,破译其中的密码电报,并且分发破译结果。这个处隶属于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下面的武装部队通讯局,人们常常称它为" OKW/chi" ,或者只叫“chi".这是德文名称" Chiffrierabteilung' (密码处)的简称。
  ——战争期间的邮件检查是由对外情报和反情报部下属各站负责的。
  ——同军事问题有关的外国经济情报,是由战时经济和军备部的战时经济处负责收集和分析研究的。从一九四二年开始,这个部为负责军火生产的新部长阿尔贝特·施佩尔所接管,它换了好几次名称,就象这个部的对外情报处换了好几次名称一样。
  ——一九四三年一月,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作战部成立了一个小小的情报机构,为统帅部挑选重要的情报,并把这些情报送给约德尔。这个情报机构自己很少分析、估价情报,只是根据各军种的情报机构所提供的情报简报提出它自己的报告。
  除了作战部下属的那个小小的情报机构之外,所有这些组织郡是上有总部,下有分部。它们的总部都设在本德莱尔大街或元首府附近的地方。
  希特勒所领导的除了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外,还有陆,海、空三军。每一个军种有自己的总司令部。一九三五年,当希特勒恢复普遍义务兵役制,开始迅速扩军的时候,发生了两起组织机构上的重大变化。从那年三月一日起,希特勒公开建立了空军,作为德国军队的第三个军种。六月一日,陆、海、空三军各自的最高指挥部有了统一的名称:陆军总司令部;海军总司令部;空军总司令部。每一个总司令部有自己的总司令。空军总司令赫尔曼·戈林兼任航空部长和其他重要职务。
  以前,这几位总司令向战争部长汇报工作。一九三八年,希特勒亲自执掌三军指挥大权,从那时以后,他们就直接向希特勒汇报。在大战期间,这种指挥关系发生了重大变化。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十九日,希特勒在俄国发动的闪电战的失败已成定局之后几天,撤掉了陆军元帅瓦尔特·冯·布劳希奇的陆军总司令职务,由他亲自担任作战指挥。不过他没有正式担任陆军总司令的职务。这是希特勒征服陆军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步骤。从此以后,他掌握了绝对的直接指挥权,向前线的司令官们下达作战命令。
  陆军总司令的直接下级是野战部队的司令官和总司令部各部门的长官。在和平时期,后者包括陆军军械部、陆军行政部、陆军组织部的负责人,各军兵种监察官,以及在这些地位平等的军事领导人中间名列前茅的那位陆军参谋总长。
  在进行战争动员的时候,陆军参谋总长下到野战部队之中去,总司令部任命一位负责陆军装备和兵员补充的指挥官,替他承担为战时陆军征召、训练和装备部队的繁重任务。除了组织部以外,总司令部里其他所有部门都由这位指挥官领导。像陆军参谋总长一样,他的唯一上司是陆军总司令,在后来就是希特勒了。
  陆军参谋总部后来移到野战指挥部里。野战指挥部的代号叫“策佩林”。它设在柏林南面二十英里远的措森。这是两个半圆形的A字屋顶的钢筋水泥建筑物。它从这里指挥着作战部队。
  尽管换了名称,这个机构仍然是和毛奇和施利芬的参谋总部一脉相承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陆军参谋总部在一九一九年二月一日被遣散。凡尔赛条约规定它“应当解散,不能以任何形式重新建立”。一九一九年十月一日,也就是在陆军解散它之后的第二天,它被改组为军队部。陆军总司令说; “形式改变了,精神仍然不变。”在整个二十年代规避凡尔赛条约的过程中,军队部保持了凡尔赛条约规定不能保持的参谋总部的传统。军队部三处负责情报工作。一九三五年七月一日,军队部卸下了伪装,重新以陆军参谋总部的名称出现。这个名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直保持着。陆军部三处变成了陆军参谋总部三处,即外国军队处。
  一九三九年的陆军参谋总长是弗朗茨·哈尔德。他是炮兵出身、矮矮的个子、留着平头,戴着夹鼻眼镜,喜欢思考问题,讲话的声音小。他是巴伐利亚人,曾经在普鲁士参谋部内当过军官。虽然他不得不纸上谈兵,缺乏象德国人所说的“振臂一呼,三军雷动”的英雄气概,但他工作得非常得心应手,颇有战略头脑,受到下级的崇敬。在形势会议上,他体现了参谋人员知识渊博,判断准确和雷厉风行的优良传统,但是希特勒咄咄逼人的性格显然使他无法和他志同道合,并且使他有些忿忿不满。他恨希特勒,但愿意为德国效力,他内心的这种矛盾和冲突,往往使他无法工作。他同希特勒的争论越来越频繁了,但哈尔德始终没有勇气提出辞职。他等待着,一九四二年九月二十四日,希特勒终于因为他在达豪战役中反击作战迟缓,解除了他的职务。
  接替他的是库特·蔡茨勒。他比哈尔德活跃得多,在开始时对希特勒也比哈尔德顺从得多。在对法作战和对俄作战期间,他在解决复杂的后勤问题上,表现了超群的智慧和过人的精力。他性格直率,不太敏感,讲话粗声粗气,执行命令雷厉风行。他在担任西线总司令的参谋长的时候,就象希特勒所说的那样, “好象一只大黄蜂嗡嗡地飞来飞去。”元首认为,一九四二年夏天加拿大军队在迪埃普的试验登陆是企图入侵欧洲,他认为盟军那次登陆企图被挫败,主要是蔡茨勒的功劳。因此,他在解除了哈尔德的职务以后,将蔡茨勒连升数级,让他担任陆军参谋总长。他的无以复加的感激,他比哈尔德略逊一筹的威望,以及他对俄国前线的缺乏了解,都使他在一开始时不宜过份同希特勒作对。但是到后来,他越来越对希特勒的军事计划提出异议,有时甚至发火。希特勒对他日益冷淡,到一九四四年七月,就撤掉了他的职务。
  下一个便是大名鼎鼎的坦克将军海因茨·古德里安。一九四一年,希特勒剥夺了他的指挥权;现在又把他召了回来。在一些人看来,这项任命是这位德国装甲部队创始人兵旅生涯的顶峰,但它却使另外一些人感到震惊,他们认为古德里安只有一技之长,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还行,但要担任参谋总长,却缺乏必要的素质。他性情急躁,作风粗暴,甚至在情况介绍会上讲话的时候也是盛气凌人。虽然他同蔡茨勒一样,要求参谋人员坚信国家社会主义,但他并不怕同希特勒争论,有一次,他甚至当着许多人的面对希特勒暴跳如雷。
  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希特勒早就把具体的作战指挥权攥在自己手里。在纳粹寿终正寝之前的一个月,古德里安嘟嘟嚷嚷要求和平的时候,希特勒撤了他的职,让汉斯·克雷布斯取而代之。
  这些就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领导德国陆军参谋总部的人物。他们是陆军参谋总部的十二个部门——作战部门、组织部门、制图和地形测绘部门以及其他一些部门——的领导人的直接上级,也是在战争动员时隶属这些部门的机构——例如交通、通讯和气象预报部门——的负责人的直接上级。
  有两个部门分析估价情报。它们是三处(西线外军处)
  和十二处(东线外军处)。十二处的最成功最著名的领导人是赖因哈德·格伦将军。 (十二处这个奇怪的数字的由来,是由于原来只有三处从事情报工作,称为外国军队处。随着德国和外国重整军备的工作迅速取得进展,三处的任务越来越繁重。因而在一九三八年十一月十日另外设立了一个处。这个处就叫十二处,原来的三处依然不变。 )这两个处是按照“衬衣扎在裤子里的人属于西方,衬衣放在裤子外面的人属于东方,”这个原则来分管世界的。向它们提供关于外国军队的情报的有各种各样的渠道——间谍、密码破译,战俘审讯、前线观察等等。它们分析这些情报的真伪,衡量它们的重要性,然后从中得出关于外国,尤其是敌对国家的军队的编制、实力和意图的总的估价。它们是两个非常重要的高级机构。有一次,一位上级在概括它们的任务时说: “我想从你们这里了解的是:敌人正在干什么?”
  在这两个处成立的当天,任命了第四副参谋总长,担任它们的上级。他的目的是统一情报分析估价工作,通过分析来比较全面地掌握情况。这种打算没有成功,原因是多方面的。部分是由于行政、政治和人事方面的原因,另一部分是由于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和陆军总司令部各自负责不同的战区,这使得第四副参谋总长的一半工作对参谋总长来说毫无意思,因为参谋总长只管对俄国的作战。蔡茨勒在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九日取消了第四副参谋总长这一职务。从此以后,这两个处就直接归他领导。
  隶属参谋总长领导的其他一些机构也搜集和估价情报。
  通信兵设有无线电情报总部。驻外武官收集情报,通过外交部将这些情报送到参谋总部。
  野战部队同样收集和估价情报。有些人员和机构专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例如巡逻兵、侦察分队、炮兵观察员、战俘审讯员,缴获文件的翻译工作人员,以及通信情报单位。
  另外一些人是在作战过程中附带地进行情报活动的。他们抓俘虏,从死人身上搜查文件,报告他们所看到的情况。所有这些情报都提供给战地指挥部的情报官。
  最初,这样的参谋部只在师一级才正式设立,后来扩大到军,军团和集团军。虽然它们的规模有大有小,它们的组织方式实际上是一样的。在集团军、军团和军这几个级别上,参谋长指挥着参谋部的工作,起着司令或军长的代理人的作用。参谋长的主要助手是第一参谋,主管部队的作战。
  师参谋部不设参谋长,第一参谋代行参谋长的职务。参谋部的情报军官是第三参谋。 (参谋部其他军官包括:训练参谋,军法参谋、兽医参谋、通信参谋、炮兵参谋,以及纳粹党训导主任。德国本土上的参谋部设有军需参谋,但在前线,一位专职军需军官负责处理这种事务。)参谋长、第一参谋和第三参谋(师以及有时候军这两级除外)通常是参谋部的成员。
  空军和海军不象陆军那样需要大量的情报,因为它们同敌人的接触既不广泛,也不频繁。因此它们的情报机构比较小,正如它们本身机构比较小一样。
  空军本来是从陆军中派生出来的,因而它的情报机构非常象陆军的情报机构。空军的分析估价情报的主要机构是外国空军处,也就是空军参谋总部第五处。在战争期间,空军作战部应运而生,成为空军参谋总部的主要机构,第五处于是被普遍称为作战部的情报处。另一方面,它按照地理位置划分为两个分支机构,一个负责东线外国空军情报,另一个负责西线外国空军情报。条令规定第五处的任务是分析估价涉及到空战的外国情报。其中包括收集有关轰炸目标的材料。图片中心处理和研究具有战略意义的航空照片。空军特别战俘审讯中心是第五处的一个战地单位。
  空军总司令部还包括另外一些收集和分析情报的机构。
  通讯情报总部由空军通讯处领导。为了满足空军总司令部关于战略航空摄影的要求,成立了特别远程侦察机中队。驻外空军武官也提供情报。
  同陆军一样,空军也设立了战地情报机构。大约每七架飞机中有一架是侦察机。远程侦察机中队主要使用照相机进行侦察,近程侦察机中队则主要用目力观察。战地司令部的摄影小组冲洗自己拍摄的照片,并对照片加以说明。陆军部队的联络官向侦察机中队传达地面部队对航空侦察的要求,然后回去报告侦察结果。在空军总司令部里,一位将官(在战争期间他的官衔发生了变化)监督着空中侦察机构。
  战地无线电侦察单位收听敌方空军单位的电讯情报。跟随空军作战部队的空军参谋部门多半是按照陆军的形式组织起来的,其中包括分析研究情报的情报参谋。摄影单位和监督无线电侦察的通信单位的负责人都在这些参谋部门工作。
  海军情报机构集中在柏林海军总司令部。战争开始之后几个月,海军总司令部在一次改组中成立了海军作战指挥部。它有三个下属机构收集和分析情报:——海军作战指挥部一处,即作战处。它在作出指挥决定的过程中对敌人的情况进行判断。
  ——海军作战指挥部三处,即外国海军处。它对收到的原始情报进行分析,并把这些情报交给海军作战指挥部一处。这个处的最重要的机构之一专门掌握有关所有外国商船的情况。
  ——海军观察处,海军通讯情报机构的通常称呼。它和海军通讯机构一起组成海军情报处(Marinenachrichtendie—nst)。这是对“Nachrichten”这个德文词的方便称呼,不过这个称呼有时把人弄糊涂了。 “Nachrichten' 的基本意思是“新闻”或“消息”,也有“通讯”和“情报”的意思。海军情报处原来是海军作战指挥部二处。但海军观察处的规模迅速扩大,使情报处由处变成了司,在战争后期,负责潜艇的机构接管了海军作战指挥部二处之后,这个司实际上变成了海军作战指挥部四处。严格来说,海军观察处是这个司的无线电侦察处。
  战争期间的德国海军是由两个人指挥的。自从一九二八年以来指挥海军的是埃里希·雷德尔海军元帅。他在一九四三年一月三十一日被身材矮小、面颊瘦削、对希特勒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卡尔·邓尼茨海军元帅所接替。邓尼茨作为潜艇指挥官,发明了狼群战术。这种战术几乎使德国赢得了大西洋海战的胜利。他担任海军总司令以后,仍然兼任潜艇首领的职务。
  虽然陆、海、空三军自然而然地比德国其他社会部门集中着更大的力量从事军事情报活动,但还有几个部级机构也参与情报工作。
  这几个部当中的第一个是外交部。它派在国外的外交官利用驻外机构的传统办法搜集情报。其中许多是关于战争与和平的非常重要的问题的情报。外交部政治部接收并分析研究这些情报。商务机构处理经济情报。外交部也有自己的密码破译员,他们隐蔽在行政人员之中。外交部新闻司负责阅读外国报刊,从中寻找政治经济情报。
  外交部长是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他对外国情况的了解,以及他以前在卖香槟酒时学会的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法语,给希特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最初担任希特勒的外交事务首席顾问,赢得了一次重大的外交胜利,那就是通过淡判达成了一九三五年英德海军条约。希特勒认为这个条约消除了他在推行侵略计划时遭到英国干涉的危险。不久,里宾特洛甫担任外交部长。无论德国人还是外国人,很快就发现他自负、虚荣、愚蠢。有一次,他接见一位美国外交官,他自己足足讲了两个小时,除了翻译的时间外,老是滔滔不绝。他一直坐在椅子上,两手伸开扶着椅把,闭着眼睛。他死死地保护着他那个官僚主义的小王国。唯恐别人插手,他有一半时间花在内部的互相争吵上面。但是在战时,他的这种做法很不成功。
  他在外交部建立一个主要是在国外执行任务的间谍机构。在外交官们看来这是颇不寻常的。他的动机之一是要揽权。这个间谍机构称作三处,即情报处(一处和二处是宣传单位。 )同样的动机驱使他建立了一个无线电监听所,称作湖滨楼特别监听所。这一次他略有所失,因为他不得不同宣传部长约瑟夫·戈培尔共同使用这个监听所。戈培尔还有一个获得外国消息的来源,那就是官方新闻机构德国新闻局。
  另外一个部也设有搜集情报、主要是经济情报的机构。德国经济部里有一个外国经济局,该部的半独立性的德国统计局里有一个外国经济情况统计和外国经济研究中心。它们为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的战时经济和军备部提供了不少材料。
  德国最成功的情报机构之一是具有部级地位的研究部。
  研究部成立于一九三三年。它窃听电话,截收外交、商务和新闻方面的无线电报,并且破译密码。虽然它独立进行活动,但为了掩饰秘密,却在表面上同德国的其他机构保持着最广泛、最复杂的行政联系。它是全国性机构,从国家预算中领取经费,但它在行政上却对一个邦政府即普鲁士邦政府负责,然而普鲁士邦政府并没有交给它这些任务。为了伪装,它还在它的名称上面加上“德国航空部”,尽管它同那个机构毫无联系。后来,它的官员的名字列在四年计划委员会官员名单里面。它之所以能和这个机构牵扯在一块,是因为这些机构都归赫尔曼·戈林一人领导。他既是普鲁士邦政府首脑,又是德国航空部长,四年计划委员会负责人。戈林一人控制着研究部的工作。有时它的确象是戈林个人的通信情报机构。
  第三帝国的政权当然掌握在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即纳粹党手里。纳粹党有自己的情报机构,这就是党卫队保
  安处,它有部分机构从事对外情报活动。除了研究部外,它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很久才成立的唯一的德国重要情报机构。
  党卫队保安处的首要作用,是使纳粹党时刻警惕它所面临的一切危险。它是向它的母组织黑衫队报警的。黑衫队原来是在一九二三年作为希特勒的警卫队而成立的,后来发展成为整个纳粹党的保卫队。一九二九年,海因里希·希姆莱担任黑衫队队长。希姆莱留着平头,戴一副眼镜,是一位颇为精明的组织家。他冷酷无情,死心塌地为希特勒和他的反犹太人使命效劳。希特勒看中了他,让他管理整个极权主义的秘密警察机构,负责集中营、强劳营、死刑毒气室和国中之国的党卫队军事机构。
  纳粹党在一九三零年九月的选举中突然赢得了重大胜利,从那时以后,中央政府和各邦政府加强了对纳粹党的监视。希姆莱很快意识到他需要一个情报组织来向他通报中央政府和各邦政府的活动。就在这时候,一位年轻的由于有闺房之丑而被革职的前海军军官正在寻找职业。他拿着的一封介绍信最后落到了希姆莱的手里。信中如实地介绍他当过“信号兵”(Nach,ichteno“i2 ier),但希姆莱把它理解为这个词的另一个含义,即“情报军官”。他还看到介绍信里所附的照片。他喜欢这位年轻人的北欧日耳曼人特有的英俊面孔。
  他把他召了来。
  一九三一年六月十四日,这位高个子、大屁股、黄头发、蓝眼睛、二十七岁的小伙子来到希姆莱在慕尼黑郊外的养鸡场。这位党卫队首脑用军人的话说: “我需要一个情报官。”他让这个年轻人在二十分钟内把他认为这样一个机构应如何进行活动的想法写下来。这位求职的年轻人同情报工作从来没有任何联系,但他根据当海军时所学到的一套军事知识,写出他的文章,文章中也夹杂了一些军事术语。希姆莱当即雇佣了他。赖因哈德·海德里希的火箭式升迁从此开始了。他不择手段地使党卫队的力量和情报活动达到实际上几乎控制整个国家的程度。从这一点上来讲,象他这样的官运,在第三帝国只有几个最了不起的人才有,但是,就其对德国海外情报所产生的影响来说,这桩事情又是第三帝国最大灾难之一。
  一九三一年八月十日,在墓尼黑纳粹党总部的一间几人合用的办公室里,海德里希开始整理剪报和收到的其他情报。这份差事的确不怎么好。但是他没有放过时机。八月二十六日,他在慕尼黑褐色大厦纳粹党总部里作了论“敌军战斗方法”的讲演。九月四日,他下令在党卫队里建立情报网。十一月,他赢得了他的第一个重大胜利。巴伐利亚警察局的一位老纳粹党员在为警察进行特务活动。海德里希发现了这件事情后,十分成功地把他“争取”过来了,巴伐利亚警察局不仅没有得到关于纳粹党的情报,纳粹党反而获得了关于警察局活动的情报。一个月之后,海德里希连升两级,配得了三名文书,并且结了婚。
  但是党卫队并不是纳粹党内拥有情报机构的唯一机构。
  纳粹党的街头武装——褐衫队,或者叫做冲锋队,在一九三零年建立了情报机构。纳粹党的组织管理部门,地方上的宣传工作的负责人,以及纳粹党的地方机构都有自己的情报机构。但是,冲锋队的种种不慎行为和警察行动,几乎使它的情报机构归于覆灭。到一九三二年年中,纳粹党内其他情报机构也渐渐消失,大概是它们竞争不过海德里希。一九三二年七月十九日,严格说来仍然只是“跟着”情报机构的海德里希(因为希姆莱自己继续担任首脑),担任了从那以后被称作党卫队保安处的处长。十天之后,他又被提升为党卫队上校。
  到了九月,成立不久的党卫队保安处已经慢慢发展壮大,纳粹党总部已经装不下它了。新婚的海德里希夫妇,住在慕尼黑蒂尔肯大街二十三号有两间房的一套寓所里。这条街在慕尼黑大学附近,离施瓦本波希米亚中心也不算远。在一段短时间内,党卫队保安处总部曾经设在这对新婚夫妇的寓所里,后来搬到宁芬堡宫附近的楚卡利大街四号的一座别墅里。海德里希和他的妻子住在附近另一栋房子里。新工作地点的条件并不奢华:他们现在一共有七个工作人员,其中有一位不得不在花园里一个铁圆桌上办公,用一个破碟子当烟灰缸。由于党卫队保安处是党的机构,它的经费,无论是薪金还是物资供应,都是由纳粹党的财务部门支付的。希特勒当了总理以后,随着党卫队保安处人员的增加,经费也相应增加了,但从来不是非常充足的。海德里希曾经要求每月拨给党卫队保安处七十万零六百九十马克;纳粹党财务总管气愤地回答说,每月党费收入总共才不过七十一万马克!实际上,党卫队保安处每月只领到三十五万马克,其中只有八万马克是由纳粹党的财务部门支付的,剩下的二十七万马克是由纳粹党副元首鲁道夫·赫斯的办公室提供的。
  纳粹党夺取了中央政府的权力,后来又夺取了各个邦政府的权力,为纳粹党的官员提供了在政府机构里谋取一官半职的机会。他们以任何一个议会制度里得胜政党抢夺官职时的欣然而又迫不急待的心情抢官争权。在一九三三年的游行节、示威者迫使巴伐利亚政府

向纳粹党缴械投降的那一天,希姆莱就任慕尼黑警察局局长。在他的麾下,海德里希也夺得了自己的权力基地。以此作为开端,希姆莱乘势控制了各个邦的政治警察机构,到一九三四年四月彻底完成了这一行动。海德里希在他手下担任一系列警察头目职务,其中最重要的是普鲁士邦秘密警察头目。
  然而,自相矛盾的是,纳粹党的上台反而危及党卫队保
  安处的生存。党卫队保安处的职责是帮助保护党。但是现在党已经同国家合二而一了:希特勒既是党的“元首”,又是正式的国家“元首”。一九三三年制订的保障党和国家的团结的法令宣称党是“德意志国家观念的化身”,并且任命党的官员参加政府内阁。党的敌人已经成了国家的敌人,它们可以用国家手段来加以对付。党卫队和党卫队保安处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已经失去了存在的理由。但希姆莱和海德里希并不急于交出任何权力,更谈不上交出使他们平步青云地获得今天显赫地位的那部分权力。
  党卫队保安处和政府秘密警察机构同时并存的局面,很快就造成了重复劳动和互相扯皮的现象。海德里希采用两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一个办法是划分这两个互相竞争的机构的权限。他规定警察机构处理个人案件,党卫队保安处则防范意识形态方面的危险。但是,这样的危险有时是以个人案件的形式出现的,使得他的这种划分权限的努力遭到失败。某项具体任务,究竟由海德里希的两套机构中的哪一套机构来完成,常常发生混乱。但他宁愿保持混乱以确保他的双重权力基地,也不愿澄清混乱而使他失去其中的任何一方。
  党卫队保安处成了累赘品,海德里希解决这个问题的另一个办法是发动进攻。他不会让党的情报机构在政府官僚机构的树荫下枯萎死去。恰恰相反,他打算让党的机构去蚕食政府的地盘。这种办法将使党的机构的权力合法化,而且同样重要的是可以增加它的权力。
  不过,他在这样做之前,必须先牢牢保住他自己在党内的地位。他扩大了他的密探网。谁讲希特勒的坏话,或者出现了其他反党倾向,这些密探就向他报告。他将党卫队保安处分成四个行政级别来搜集和分析这方面的情报。希姆莱将党卫队保安处升级为党卫队一个部。海德里希后来赢得了一个重大胜利,党卫队保安处在不伦瑞克遭到小小挫折之后,希特勒由于不想让他的政权的这股强大支持力量垮下去而对它伸出了援助之手。他命令党卫队保安处接管党内另一个情报机构,这个情报机构显然是仍然存在的唯一竞争对手。
  这个机构是纳粹党对外政治部里的一个机构。这个部的领导人是纳粹党头号理论家阿图尔·罗森贝格。罗森贝格是继《我的奋斗》之后纳粹党的最重要著作《二十世纪的神话》一书的作者。罗森贝格手下的情报头子是阿图尔·舒曼。舒曼三十二岁,一九二二年入党,党证号码是7956. 他为党进行过斗争,本人有在情报战场上大干一番的野心。
  舒曼领导着纳粹党组织里的情报机构,直到海德里希把它摧垮为止。舒曼本人机灵地跳到罗森贝格的部门里去了。在这个部门里,他将六十个国家里的纳粹党员组织成一个间谍网,这就再次威胁着海德里希独霸整个情报机构的野心。现在,希特勒下达了接管他的这个情报机构的命令,看来海德里希已再次打败了他。但是舒曼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就范的。而且,就在这时候,纳粹党的德国劳工阵线成立了自己的反情报机构。
  可是,到了一九三四年六月,有几股反对力量在帮海德里希的忙。希姆莱获得·了德国最后一个邦的政治警察首脑的职位。希特勒正在策划长刀之夜行动——黑衫队暗杀褐衫队搞同性恋爱的领导人。褐衫队有两百万队员,这支迅速壮大的激进力量威胁着希特勒,他大概是想堵塞任何通往褐衫队的情报渠道,或者是想引诱党卫队保安处进一步向他提供有关褐衫队罪行的证据,或者是想奖赏希姆莱,或者是这几方面的目的他都想达到。无论理由如何,他使党卫队保安处得到了它盼望己久的整个党的情报机构的垄断权。一九三四年六月九日,副元首鲁道夫·赫斯签署的一道命令,要求舒曼在七月十五日以前将他的“机构”移交给党卫队保安处,并规定“除了党卫队保安处以外,党内不允许有任何其他情报机构或反情报机构存在”。这样一来,海德里希在三十岁的时候就完全控制着纳粹党的所有情报机构。
  异己既已铲除,他又回过头来追求另一个目标:让他的党的机构去抢夺政府的职权。第一个步骤是在一九三四年七月四日,也就是在长刀之夜以后四天采取的。希姆莱的巴伐利亚警察局承认党卫队保安处是“唯一的政治情报机构和反情报机构”。这一承认不只局限于党内,它还禁止其他情报机构在巴伐利亚活动。不到三个星期之后,党卫队保安处强行闯进了迄今为止纯属政府管辖的另一个领域:反情报机构。两个官方机构,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和普鲁土秘密国家警察已经在处理不同方面的这种工作。但是,尽管海德里希已经是普鲁土的秘密警察头子,他仍然认为秘密国家警察和谍报局“不能充分保障安全”。因此,在七月二十八日,党卫队保安处让新上任的海因茨·约斯特担负起同外国间谍机构进行斗争从而保护德国的任务。党卫队保安处从此卷入了对外情报活动。这种卷入后来断送了党卫队保安处。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海德里希篡夺政府权力的活动正在获得成功。巴伐利亚警察机构承认“党卫队保安处参与了保卫这个邦的各种活动”。党卫队保安处总部从纳粹党总部所在地慕尼黑迁到德国首都柏林。一九三六年之前的某个时候,海德里希采取组织措施,使他的党的情报机构恣意侵占对外情报工作这一属于政府管辖的地盘;他加强了约斯特的机构,使它成为党卫队保安处里一个新的机构来负责对外情报工作。这个机构就是党卫队保安处三科。 (一科负责行政事务,二科负责国内情报工作。 )海德里希向政府夺权的活动正在加速进行。几个月之后,在一九三六年六月十七日,希特勒在内务部里建立了全国警察机构,任命希姆莱为党卫队队长和德国警察首脑。希姆莱现在是整个德国的警察头子,管辖着穿制服的和穿便衣的警察。后者包括刑事警察(侦探)和政治警察(盖世太保),两者组成保安警察总局,局长就是赖因哈德·海德里希,他同时担任党卫队保安处处长。一九三五年和一九三六年,他同卡纳里斯签订了协定,从理论上,他们划定了各自的权限(彼此的权限是互相冲突的);但是在实际上,他们是使海德里希的权限合法化。到了第二年,纳粹党的组织簿上称呼党卫队保安处是“纳粹运动和国家的政治情报机构”。一八三八年,甚至政府的官僚机构也不得不承认党卫队保安处从此以后将“积极从事政府的活动”。在纳粹党炽热的权力欲望面前,政府官僚机构的理智像冰雪一样地消融了。
  与此同时,海德里希还在染指另一个政府势力范围:外交部。他同半打以上的国家缔结了警察协定,并且向两个德国驻外机构派遣了盖世太保的联络员。元首曾经颁布一道命令,它规定: “在战争期间,政府和党的机构的所有(驻外)人员……必须服从德国(外交)使团负责人的领导。”
  但是,在战争开始后不久,海德里希和希姆莱却成功地使他们手下的驻外人员不受里宾特洛甫的外交部的约束。从那时以后,他们可以把自己的特务派到国外去,并且指挥他们在那里进行活动,而且不受外交部的干预。
  这样的压力和活动在一九三九年九月二十七日达到了顶点。那一天成立了将海德里希的党政机构合二为一的一个机构,它就是德国保安总局。它是由保安警察总局和党卫队保安处总部合并而成的。党卫队保安处三科变成了德国保安总局六司,这个司负责对外情报工作。 (帝国保安总局其他几个司是;一司,负责人事;二司,负责行政事务;三司,负责国内情报工作;四司,盖世太保;五司,秘密侦探;很久以后才增设的七司,负责意识形态问题的分析研究。 )赖因哈德·海德里希以党卫队中将的军衔和保安警察暨党卫队保安处首脑的头衔领导着德国保安总局。
  德国保安总局是党卫队的十二个机构当中的一个机构。
  (其他机构中有的主管穿制服的警察,有的主管经济,有的主管行政(这个机构负责集中营),有的负责东方移民问题,有的负责人事,有的负责在前方作战的党卫队部队。 )无论是在德国保安总局内部还是外部,党卫队保安处始终是存在的。六司的成员仍然是党卫队保安处的成员,继续从纳粹党那里领取薪金,一直到战争结束。盖世太保和侦探则是政府的雇佣人员。德国保安总局在德国的许多城市和被德国占领的外国领土上建立的分支机构,拥有同样混杂的组织系统。
  德国驻外机构中的秘密警察里面就有德国保安总局六司的人员。在德国保安总局的外部,党卫队保安处的密探继续进行活动。
  德国保安总局的成立使海德里希登上了权力的顶峰。海德里希高个子,黄头发,蓝眼睛,宽宽的上额,细长的双手。尖嗓门,讲起话来断断续续,很少一口气讲完一句话,但总是能把意思讲清楚。他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森气息,使得许多害怕他的人也恨他。他没有朋友,他在哪里出现,哪里的人就退避三舍。希姆莱的许多下级认为希姆莱本人是和蔼可亲的,海德里希的下级却不认为他们的上司是如此。他们不喜欢陪伴他,但是有时他们还得陪着他在柏林花花绿绿的后街里头吃喝嫖赌。他写的字歪歪斜斜,作起文章来词不达意,但多少还是符合逻辑的。他酷爱体育运动,特别喜欢击剑,但也喜欢滑雪和骑马。他是党卫队体育训练监察官。
  他的“懔悍”是党卫队里许多人效法的榜样。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小提琴手;有时候,他那拨动人们心弦的神妙演奏,使得他的听众和他自己不由得淌下了眼泪。
  他控制着盖世太保,掌握着很大的权力。但他并不满足。他有一个把政府的职权合并到党内来的计划。这个计划的一部分是把军事间谍机构同化到政治情报机构之中去。这个计划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他在一九四一年撤掉了德国保安总局六司平庸无能的司长约斯特的职务,换上了精力充沛、受过磨练、年轻有为的瓦尔特·舍伦贝格。他的计划的另一个组成部分,是同卡纳里斯海军上将进行角逐。二十年代,在训练舰《柏林号》上,卡纳里斯是海德里希的上级。虽然海德里希在表面上同这位谍报局局长装得亲热,但他从未停止过对这位比他年长的人的角逐。当卡纳里斯买下柏林西南贝塔蔡尔街十七号的一所稍带方形的房子时,海德里希也在这条街的拐角处赖夫特拉韦格街十四号买下一所棱形房子。一九四二年三月一日,他逼着卡纳里斯修改了他们在一九三六年签订的外号叫“十诫”的协定。原协定对双方不偏不倚,修改后的协定却对谍报局不利,因为新协定从实际上把权力交给了保安警察和党卫队保安处,而把这样的权力交给卡纳里斯的机构的保证只是停留在口头上。
  海德里希继续大力向外交部攫取政府权力。他的党卫队保安处在罗马尼亚发动一场未遂叛乱,策划在伊拉克进行大规模颠覆。他三番五次地要求把秘密警察派到德国驻外机构里去。里宾特洛甫提出了一个反建议,主张派到国外的这些秘密警察应该是外交机构中的一部分,换句话说,应该归他管。海德里希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这个建议。一九四一年八月八日,里宾特洛甫同他签订了一项协议,允许他派遣秘密警察到驻外机构里去,而且实际上仍然由党卫队来控制他们,譬如,他们的报告直接送给希姆莱。不久,这些派驻国外的秘密警察(几乎全是盖世太保的官员),就都扮成了使馆工作人员。
  海德里希的超级野心使他的计划尚未完全成功就一命呜呼。他急于想得到一块地盘,建立他的权力基地。在他的恳求下,希特勒任命他为驻捷克斯洛伐克总督。他的正式头衔是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的“代理保护长官”;他的非正式头衔是“布拉格的刽子手”。一九四二年六月四日,捷克抵抗运动成员向他的小汽车底下扔了一颗炸弹,把他送上了西天。
  希特勒说“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他”,为了报复,希特勒把捷克的利迪策村从地球上抹掉了。
  海德里希死后,希姆莱自己负责德国保安总局达六个月之久。一九四三年一月,他让恩斯特·卡尔滕布龙纳担任局长。卡尔滕布龙纳是在林茨出生的法学博士,林茨是奥地利的一个工业城镇,希特勒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卡尔滕布龙纳在一九三一年底加入党卫队。在他手下工作的有他的同乡阿道夫·埃希曼。一九三三年,卡尔滕布龙纳担任奥地利党卫队队长,并且继安施卢斯之后于一九三八年担任维也纳党卫队队长和警察首脑。后来的五年中他一直呆在维也纳。他虽然能胜任工作,却没有表现出卓越的组织才能。他是一头公牛,既象个乡巴佬,又象个伐木工人,粗粗的脖子,呆板的脸上带着伤疤,讲话有些粗野,举止鲁莽;只有他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显露出部分内在的力量。他抽烟一支接一支,酒也喝得很凶。他的智力商数是一百一十三,是智力商数最低的纳粹党领导人之一。但是,他在搞邪门歪道和发觉别人玩弄阴谋诡计方面却颇有一手。他在粉碎这些阴谋活动时毫不留情。
  而且,他也有一股不可遏止的权力欲望。
  比如说,他继海德里希之后继续蚕食外交部的地盘。到一九四三年十月,驻外秘密警官及其助手的人数增至七十三人,遍及十九个德国驻外机构。这个人数自然还不够。党卫队保安处要求向更多的驻外机构派遣它的人员。这个要求得到了满足,甚至在梵蒂冈也派驻了秘密警官。有时候,党卫队保安处的插手把事情弄糟了。党卫队保安处的一名特务曾经在阿根廷进行购置武器的谈判。事情败露之后,阿根廷断绝了同德国的外交关系,使希特勒丧失了他在西半球的最后一个落脚点。第二年,一九四四年,卡尔滕布龙纳逼着里宾特洛甫同希姆莱签订了另一项协定。这项协定基本上重申了已有的相互关系。协定第四条的第一句话表达了纳粹党独裁者手下这两员干将之间携手合作的保证:“德国保安总局提供的有关外国的情报,只要是元首感兴趣的,将作为德国保安总局的材料由外交部送交元首。”然而第二句却更清楚表明了控制权实际掌握在谁的手里。因为这一句说,党卫队队长可以“根据自己的权限……由他自己向元首报告情况。”
  最能显示卡尔滕布龙纳夺权本领的,是他在上台之后一年,就实现了海德里希老早的一个梦想。他从军方手里把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夺了过来,把它合并到德国保安总局。一九四四年二月十二日,希特勒下令成立“统一的德国秘密情报机构”,由党卫队领导。卡纳里斯被撤职了。新的联合机构于一九四四年六月一日成立。谍报局一处(间谍处)变成了德国保安总局六司下面一个新的军事情报机构的主要组成部分。纳粹党终于囊括了德国所有的间谍机构。
  纳粹党另外两个机构也为德国提供军事情报。纳粹党国外组织是由在德国境外居住的纳粹党员组成的。它在世界各地的组织都向德国提供情报,其中大部分是关于他们所在国家的政治形势的情报,偶尔也有一些军事情报。不过这个组织的主要贡献是提供可以选用的间谍名单。
  纳粹党的新闻首脑,同时也是宣传部的国务秘书。他建立了一个专门机构,从各个通讯社和各种报纸中搜集比较重要情报,并且要求他走到哪里这些情报就送到哪里。因为他总是跟着希特勒走的,这些重要情报送到他那里后,他就把它们交给元首。
  私营部门收集情报的机构主要是一些庞大的卡特尔和武器制造商。象法本化学托拉斯和克虏伯那样的企业,都有专人仔细地阅读各种技术报刊,并且向国外派驻代表。它们的耳目从不放过对它们的企业具有价值的情报。对于正在重整军备的德国来说,这些情报常常意味着就是军事装备和供应品。它们建立了庞大的情报机构。经常将原始资料和完成的报告交给军事机关。
  其次是许许多多的私营研究机构。它们通常分析研究经济资料,并且根据这些资料写出报告,提供给军方。一九四三年年底,这些机构划归德国保安总局六司G组监督。这个组并没有使这些机构提供更多的情报,而且它们的情报总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一九四四年九月,这些机构中的多数都关闭了。
  德国这个庞大的、匆促草率建立起来的情报体系,是由许许多多互不协调而且常常你争我夺的机构拼组成的。它通过遥远的、多种多样的渠道收集从各地源源送来的情报,其中一些情报是重复的。每个机构都提炼自己的情报。它们提炼情报的方式不一样:有的象军事部门那样,通过专门的分析情报的机构;有的象外交部那样,通过一般的官僚机构。
  然后,那些互相妒忌的部长们,骄横自大的党官们,三军首脑机关的不可一世的将军们,都争先恐后地将他们手中的宝贝情报送交给元首。
  希特勒所希望的正是如此。各个机构之间闹不团结,互相竞争,使得他得以控制整个情报机构。而且,由于他是唯一能够看到所有情报的一个人,他可以用他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来判断这些情报。他不会轻易把这种权力让给其他任何人。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让过。但是,他的这种做法却给德国情报工作造成了两个致命的弱点:一个是缺乏效率,另一个是让一个疯子总管情报。
  注:1 、阿尔贝特·施佩尔是德国军备和战时生产部长。——译者。
  2 、汉萨同盟是公元十三到十七世纪北欧城市结成的商业,政治同盟,以德意志北部诸城市为主。——译者。
  3 、德累斯顿以出产人物瓷象著称。——译者。
  4 、无线电城(RadioCity)是纽约的娱乐场所,那儿有纽约市最大的电影院——译者。
  5 、金贝尔斯(Gimbels),纽约一家大百货商店。——译者。
  6 、凸出地带战役(The bettle of the Bulge)就是—F面所说的阿登战役,时间在一九四四年十二月至一九四五年一月。——译者。
  7 、总督岛(Governor' s Island)是纽约东南、纽约湾上部一岛屿,与曼哈顿之间有渡船来往。该岛为美军用地,岛上设有军事监狱。该岛自从荷兰总督沃特·范特威勒一六三七年从印第安人手里买下后,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为殖民总督居住地,因此得名。——译者。
  8 、千秋帝国:希特勒曾经吹嘘纳粹帝国将久历千年,纳粹党徒因此称第三帝国为千秋帝国。——译者。
  9 、查理一世(1157——1199)——英王,在位期间1189至1199,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头领之一,也称狮心查理。——译者。
  10、指维尔纳·冯·布洛姆贝格陆军元帅。——译者。
  11、兰斯,法国北部城市,一九四五年五月七日,德国在这里无条件向盟军投降。——译者。
  12、德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使用的战术。由一艘潜水艇跟踪目标后,把目标的位置、速度和航向报告给能够拦击这一目标的其他潜水艇,以便集中力量来对该目标进行攻击。——译者。
  4.圆筒高帽
  这是个大房间,布置着豪华的家具。从窗口望出去,亚热带的公园里种植着许多松科常绿树。房间里,一个短小精悍、面部轮廓分明的男子坐在大写字台前起草一份电报。他是德意志帝国驻伊朗特命全权大使。一九四一年的这个夏日,他在德黑兰大使馆里起草的这封电报里面,有一个紧急情报。
  对许多人来说,伊朗看来是钳形攻势的目标。从利比亚,轴心国的军队威胁着埃及,因为只有它阻碍着西方到伊朗去的道路。德军从俄国南部挺进,似乎所向无敌。这两支军队显然要在中东会师,以便希特勒占领那里的油田。然后他可能取道伊朗向印度推进,同日本人握手,这样轴心国就征服全世界了。
  但是在一九四一年七月三日这一天,这把钳子的两铗离德黑兰都还有数千英里,伊朗的油井主要还在为英国出油。
  德国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早些时候接受任务要破坏这些油井,但是还只不过在制订计划,而大批德国技术人员仍然威胁着这些油井,伊朗国王表示无意驱逐或扣留这些外侨。
  外交官的主要作用除了谈判以外,还要打报告。埃尔温·埃特尔大使并不是职业外交官,虽然他能穿着条纹裤子,戴着圆筒高帽,而且信心十足。和第三帝国的其他许多人一样,他是因为对党效忠而官运亨通的。当他——九三二年入党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个小小办事员,但他爬得很快,当了党卫队的准将,在意大利作为纳粹党的领导人呆了三年,接着希特勒于一九三九年底任命他为驻伊朗大使。而他非常了解一个大便要打什么样的报告,这一天他正坐在写字台前执行这个任务。
  昨天,他收到有关伊朗局势的极为重要的情报,英国决定占领伊朗。
  埃及驻伊朗大使接受他那矮胖的、爱好色情文学的国王法鲁克的命令,将这个情报送给埃特尔。法鲁克和许多其他埃及人一样,憎恨英国人统治他的国家,他料想德国人可能取胜。法鲁克把这个情报送给埃特尔,借以证明他非常相信德国。虽然埃及驻伊朗大使并没有说明法鲁克是如何听到这个风声的,但他一再强调,这个消息不是谣传,而是确实了解到的英国的决定。英国总参谋部要求派遣五十万军队占领伊朗,用两个月的时间作准备。真正要接管这个石油租借地区,包括波斯湾港口在内,预料只要三个星期,就能完成。
  埃特尔把这些都写在报告里,另外还写了一些敌人计划的更具体的情况。
  他将电报译成密码。第二天早晨,当电报局开门的时候,这份电报便发到了柏林,这是向柏林提供的关于英国对伊朗计划的第一个可靠的情报。这个情报立刻被送呈希特勒。希特勒考虑了一下,但是没有采取行动。过了几天,埃特尔继续打电报说,伊朗正在准备自卫抵抗英国军队,这或许是哄骗元首的情报。但是,到了下个月,有迹象表明情况越来越危险。埃特尔从“可靠人土”那里获悉,英国人已经“建议撤去”油田里工作的德国人。几个星期以后,一个“万分紧急”的电报促使希特勒采取了行动。埃特尔报告说,他同伊朗首相进行了一小时的交谈,这次谈话表明,伊朗人开始在英国的要求面前屈服了。此时德国元首大吃一惊,发狂似地要求伊朗国王在德国军队从俄国开来援救他们之前,要把英国人抵抗住。但是空话是抵挡不了枪炮的,过了两天,当英国军从和俄国军队分别从南、北进入伊朗时,希特勒只能暴跳如雷。埃特尔已经尽力而为了,他及时发了电报,提供了精确的情报,但是真枪真炮把愿望打得粉碎。这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外交部从事间谍活动的一段故事。
  为什么一定要外交官来做这样的工作?难道政府不能在国内收集有关另外一个国家的情报吗?显然,在国内不如在另外一个国家的内部收集情报来得好。置身于那个国家,可以会晤较多的人,能够阅读较多的一般报刊和各种类型报刊,可以旁听议会辩论,参观建筑物,而且,只要在街上走走,购买食品和衣服,坐火车,上剧院,就能感觉到这个国家经济和文化的活力。大型驻外使馆里的专家、通常称为“专员”,集中了解所在国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方面的情况。他们主要通过同所在国政府官员的交谈和阅读报纸来收集情报。他们把这种情报汇编成报告,通过邮件、电报或无线电送交外交部。在柏林市中心,威廉街七十六号,一栋用灰色石头砌成的十八世纪的房子,就是外交部所在地,除了大门两侧的两个狮身人面像以外,一切设计都朴素大方。里面,官员们在政治商务部门的各地区组里办公,阅读外交官送来的报告,并且根据这些报告,向德国外交政策的唯一决策人阿道夫·希特勒提出外交政策建议。
  对于德国外交部来说,第二次世界大战主要意味着驻外使馆一个个地关闭,它的影响减弱下去。但是战争也迫使外交部在它一向回避的领域——军事领域——里工作。外交官一般宁愿让他们的武官去搜集有关军队和武器的情报,他们自己则追求调和国家之间的关系这样一个崇高目的。但是纳粹的侵略把他们的亲善使命变成了害人的勾当。甚至在战争开始以前,外交国务秘书就通知各个主要驻外使馆,不要使劲地维护和平,而要“在获得军事情报方面进行合作……”。
  德国驻美国的领事们积极热情地担负起这个任务。爱德华·卢尔茨在纽约剪辑报纸,购买英国及其海外领土的地图。在费城的埃里希。温德尔斯、在芝加哥的格奥尔格·克劳斯一维希曼博士以及在克利夫兰的卡尔·卡普都寄剪报给华盛顿的武官。在洛杉矶的格奥尔格·居斯林博土仔细研究当地报纸——他的领事馆阅读十种南部加利福尼亚的报纸,以及其他的出版物,包括商会的专门报告。他还派他领事馆里的一个人,每周两次开汽车出去观察,数一数几乎是露天的工厂生产的飞机数量。
  战争期间,外交官们首先要搞清楚对方想干些什么。对他们来说——对所有的人来说也是这样——这种想要知道对方将干些什么,是最艰难的任务之一。有时他们,或者向他们提供情报的人,是成功的。埃特尔预先提醒英国要进占伊朗就是成功的一例。一九四三年德国驻西班牙大使的报告也是成功的。他在五月二十五日的电报中说,他的老朋友,三个星期前被罗斯福总统接见过的西班牙驻美大使说,罗斯福将在一九四四年再度参加竞选,只有美国在军事上遭到重大挫折,才会减少罗斯福重新当选的机会。
  但是,外交官,或者提供情报给外交官的那些人,往往犯错误。一九四零年,德国驻华盛顿代办预告,美国给英国五十艘驱逐舰、英国让美国使用西半球基地的这样一笔交易达成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几个星期后,这笔交易成功了。在丹吉尔,德国外交部派驻那里的代表发电报给柏林,叙述了在北非的轴心国部队投降后一个月,他同西班牙的总参谋长的一次谈话的中心内容。这个西班牙人刚刚拜访了美国马克·克拉克将军,觉得美国人给他“一种很坏的印象……
  他不认为克拉克将军的军队在两个月之内能准备好对欧洲发动大规模进攻。”可是一个月后,美国人在西西里登陆了。
  由于预言错误而造成最严重后果的一次事件,是一九四一年春天在南斯拉夫发生的。德国外交部同统帅部谍报局和党卫队保安处一样,事先完全不知道南斯拉夫发生了政变、撵走了亲轴心国的政府,建立了反轴心国的政府。这个变化导致希特勒进攻并征服南斯拉夫,因而使他猛攻俄国的计划推迟了一个月,他后来回顾说,这是使他在这次战争中败北的原因。由于这次情报失误,希特勒愤怒斥责他的间谍头目和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
  象这样使人难堪的事情不止一件。里宾特洛甫想控制党卫队保安处对外间谍机构,但他没有成功,因此还得依赖它和统帅部谍报局提供秘密情报。希特勒怀疑苏联大使馆的一个间谍、里宾特洛甫手下的一个情报员是双重特务。他经常批评里宾特洛甫的外交官,表现出他普遍不相信专家和专业人员。正在这个时候,从完全不同的一个方面提出的一个建议引起了里宾特洛甫的注意,使他在焦头烂额的困境中找到了一条出路。伊拉克开始反抗英国的统治,他的政治部负责人建议外交部给那里的反英领导人一部无线电发报机和一套密码;这样那位领导人就能直接把政治情报发给外交部,外交部就可以不依赖统帅部谍报局了。里宾特洛甫同意这个意见,并且根据这个意见建立了一整套他自己的间谍机构。
  他的想法几乎是有先例的:十八世纪的法国,路易十五的驻外机构中另有一套秘密报告和谈判的机构,这个机构使得在正式的外交官以外又多了一套人马,而且常常互相抵触。里宾特洛甫觉到间谍提供的情报可能给希特勒印象更深;它肯定会更好地迎合希特勒的这种观点;最好用勾引外国使节和外国政治家的女儿的办法来搜集外国情报。认为间谍机构可能会触犯长期存在的外交常规这种想法并没有吓住他。南斯拉夫政变后三个星期,四月九日,德国外交部政治部主任记下了里宾特洛甫在那一天作出的决定:立即为外交部在北非和中东建立一个它自己的情报机构,独立于统帅部谍报局和党卫队保安处。 为此,他(里宾特洛甫)尽一切可能提供经济援助,无论是黄金还是外汇,并说,他要指示路得部长(马丁·路得,德国内务部长)提供一切必要的最现代化的技术援助,诸如无线电设备,等等。以后这个机构将并入由外交部长组织的一个独立于其他各部的新的情报机构之中。
  两个星期以后,里宾特洛甫任命安多尔·亨克领导这个机构,安多尔·亨克是个四十五岁的职业官员,当时在柏林工作,一九三五年入党。
  亨克在情报部门内部建立他的中心,也许是作为一种伪装。名称叫做情报三处,情报一处和二处,以及后来的四处到十五处,以对外宣传的方式发情报。以后亨克到处建立获取情报的据点。有时他从柏林派人出去;有时他利用手边的人。每个据点的头目都是德国在那个国家里的使馆人员。他们雇用德国报刊或通讯社的记者、商人、当地德国居民等作情报员。亨克禁止“积极的间谍活动……我们要坚持使用合法手段,不要做损害友好关系的事情。我们不能去砸保险箱或偷窃外交邮袋!”这种禁令可能违反里宾特洛甫的愿望。情报员的目的与其说是搜集具体情报,不如说是笼统报告对某个国家的感受,它的政府的稳定程度以及关键人物的可靠性。
  亨克在几个星期之内就使这种机构运转起来了。
  使馆负责人自然不喜欢这种竞争机构,但是他们大多数并不提出抗议,特别是因为他们能够阅读这些报告,虽然他们不能修改或扣留它们。党卫队保安处则比较难对付了,有一次它真的逮捕了情报三处的几个情报员。情报三处附属于外交机构,这就产生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它只能在德国的盟国和中立国进行活动,而这样的国家大多数在欧洲,虽然它确实有一个情报员在上海,另外还有一些情报员在南美。它的活动重点主要在巴尔干半岛各国。
  情报三处的每一个据点的头头用信封将报告邮寄到柏林,信封上写明亨克亲启。在柏林,他的工作人员——只有两个官员和三、四个办事员——对这些报告进行分析、综合,然后送给国务秘书,里宾特洛甫,或者有关的机构。里宾特洛甫将其中的大约百分之五送呈希特勒。例如,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一日,希特勒收到两份情报三处的报告,一份是关于伊朗的政治和军事局势的,一份是关于埃及局势的。
  这样的报告有时有错误,有时不准确。德国和意大利在南斯拉夫扶植的克罗地亚傀儡共和国里,有情报三处的一个特务,他指出有几个部长是“亲意大利的”。在伊拉克的一个情报三处的人宣称,伊拉克首都的形势对德国来说并不危急——四天后亲轴心国的内阁垮台并逃跑了。在土耳其的一个情报员报告说,英国和苏联对伊朗的占领,已经在有影响的土耳其人士中间“引起了惊慌”。紧接着的三页里也充满了同样详细的新闻材料。
  一九四三年,亨克被提升为外交部政治部主任,他仍然控制着情报三处,但是首先从伊朗召回埃特尔,然后把前外交部国务秘书的儿子马沙尔·阿道夫·巴龙·冯·比贝尔施泰因立刻派去任职。但后来报告的质量和数量显著下降,一部分原因是信使困难。一九四五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前,这个机构就被放弃了。甚至亨克也承认它“没有获得非常重要的情报”。
  象一切情报机构一样,德国外交部是个巨大的过滤器。
  它滤掉许多材料,只把最重要的部分送交最高层的负责人。
  每天数百页报告用电报和邮件涌向威廉街。官员们只把报告的三分之一递交国务秘书,国务秘书再把其中最重要的一些送交里宾特洛甫,他在离元首很近的专车上,而元首一般离柏林很远。后来外交部的联络官每天平均大约送四份材料给希特勒。
  然而,里宾特洛甫对他的外交部长这一职务有一种特殊的看法,认为池的主要职责除了执行元首的意志以外,是使元首不产生怀疑,不去思考可能使他产生怀疑的事情。他要他的官员们具有同样的信念,不许他们递交可能动摇这种信念的报告。结果,尽管他的下级经常报告令人愉快的实际情况,而通过他送到希特勒那里的报告,却是客观的少,主观的多。
  5.武官
  军队部三处在挨饿,由于凡尔赛条约禁止军队部派遣“任何陆海空军代表到任何国家去”,三处这个情报机构因而深知没有什么情报来源,只好饥肠辘辘地过日子。三处深知只有它自己的专家、专职观察员才能采集到它所需要的食粮。因此,从一九二五年开始,它拚命鼓励军队的指挥机关重新派遣武官。但是只有到一九三三年一月五日,政府才觉得可以授权给他们。他们将在四月一日就职。
  陆军任命了七位武官,指定其中的四位立即到几个岗位就职。这样它就在十四个国家有了代表机构:美国、英国兼比利时与荷兰,法国、意大利兼匈牙利与保加利亚,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兼南斯拉夫和罗马尼亚,苏联兼立陶宛。海军向伦敦、巴黎和罗马尼亚派了武官。空军事务原来由陆军兼管,后来空军也开始派遣它自己的武官。一九三八年以后,在一个国家的首都只任命一位德国武官,处理同东道国整个武装部队有关的问题。到了一九三九年,有十八个陆军武官、十二个海军武官和十三个空军武官以及他们的一些助手庄三十个国家工作着。
  尽管陆海空三军为设立武官费了不少口舌,进行了长期的鼓动,它们却没有培养出专门从事这项工作的人材来,后来它们也没有这样做。人员挑选似乎没有一定之规。陆军人事部门根据它对一些军官的能力的一般了解,把他们推荐给陆军总司令。陆军总司令同外国军队局和军队部(后来则是陆军参谋总部)的负责人讨论这些人员名单,并且作出选择。他是根据他们是否有奸性格,是否有渊博的军事知识,潇洒的社交本领和漂亮的面孔这样一些素质进行挑选的。
  挑选适合于国外工作的专家是比较困难的,为此,陆军总司令常常在陆军参谋总部以外的地方寻找人材。例如,任职时间最长的驻莫斯科武官奥古斯特·克斯特林将军,就不是陆军参谋总部的成员。但他是在俄国出生和长大的,参加过塔内贝格战役,因而在一九三一年担任了德国军队驻苏联的代表。外国军队局后来的一位局长称池“是一九四一年以前德国最了解苏维埃俄国的一个人”。在土耳其、希腊和伊朗担任过武官的汉斯·罗德上校,虽然也不是陆军参谋总部的成员,却非常了解近东,写过六本关于近东的书。
  但一般来说,陆军是从陆军参谋总部里挑选武官的,主要原因似乎是挑选武官的人本身是陆军参谋总部的成员,因而熟悉所要挑选的人。这样挑选出来的人可能不是最好的。恩诺·冯·林特伦的一位朋友是陆军人事局局长。林特伦不懂意大利文,对意大利这个国家知道得也不多。但是他的朋友还是任命他担任驻罗马武官这一要职。他在就任之前作了一些准备工作,复习了一个月的法语,因为法语是外交语言,阅读了一些关于意大利的背景材料。然后在外国军队局意大利组实习了三个星期。他并没有取得完全的成功:有一次,意大利总参谋长不得不告诉他要学点意大利语,那样他们就可以比较自由地交谈了。
  有时候,决定任命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在希特勒之前当过短时期总理、有政治头脑的库特·冯·施莱歇将军,有一个追随者叫欧根·奥特。奥特随着他的主子一起倒台了。他原来是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希特勒把他踢到半个地球之外的日本去,让他在那里担任武官,莫里茨,冯·法贝尔·杜·福尔是一个相当严肃的人,也不是参谋总部的成员,他始终觉得他是被他的敌人赶到贝尔格莱德去的。
  然而,通常还是按照人尽其材的标准挑选人的。第一批任命的七个武官中的三个曾经担任过外国军队局局长:华盛顿的弗里德里希·冯·伯蒂歇尔将军,巴黎的埃里希·库伦塔尔将军和罗马的赫伯特·菲舍尔上校。在一九二二年访问过美国四个月的伯蒂歇尔,以及驻伦敦的第一任武官莱奥·巴龙,盖尔·冯·施韦彭堡将军都会讲英语。
  武官的职务是个美差。它给人带来自由、威望和乐趣,而且工作不紧张。盖尔写道; “武官可以随意按照他所选择的方式着手进行他的工作。”一九三五年十月一日,法贝尔·杜·福尔从到达贝尔格莱德的一班东方快车上走下来,这是他三十年军人生涯中第一次得到了独立自由。 “我只有一个上级,就是参谋总长。我的报酬很高。我可以穿便服,只有在摄政王面前才穿军服。大使并不是我的上级,我只不过隶属于使馆罢了;武官处除我之外,只有一个办事员,我自己履行义务。我只要不时地写一份报告,每隔一周按时报帐就行了”。武官的补贴使他们能够占有一所房子,还有仆人,可以进行必要的社交活动。他们有政府配给的小汽车·旅行费可以报销。在比较大的国家里,他们有一两个上尉作助手。武官的这种生活平均过三、四年,然后回国从事普通工作。这些回国的武官风流潇洒、精明练达,又学到了新本事,人们对他们不禁刮目相看。
  外交使团的首脑要么在武官的报告上签字,要么写上他的不同意见;没有武官的同意,他不能修改或扣押他们的报告。这些报告通过无线电或信使送到外交部。外交部将密码翻译出来,必要时复印,然后送给陆海空三军。至于特别秘密的问题,武官们就使用自己的密码机器,这样的机器只有武装部队三军才有。虽然很少使用这些机器,武官却经常向参谋总长或他们的情报头子写亲启信,作为对正式报告的补充。在这些信里,他们可以更自由地发表意见,因为只有少数几个人能看这些信,而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文职外交官。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武官每年一次回柏林参加八至十天的会议。他们了解本国军队的最新情况,同上级密谈,同东道国的驻柏林的武官会晤,还在全体大会上发表十至十五分钟的讲话,介绍他们东道国的情况。法贝尔·杜·福尔对一九三五年的会议(希特勒出席了那次会议)作了一番讥讽的描绘。在这位武官看来,那次会议宛如慕尼黑霍夫布罗大厦召开的纳粹党代表大会。他发现这次会议没有记录,无视军事客观现实。 “武官们……把一切都描绘得象玫瑰花一样美好。人人都热爱我们,向往国家社会主义。埃塞俄比亚就是如此。元首说,你只要有勇气,不能办到的事情也能办到,这个理论取得了多么大的成功!”
  在柏林,陆海空三军的总司令部和最高统帅部都设有机构专门接收武官的报告。它们从外交部接收武官的报告,把这些报告分发到有关单位;再把德国军队的要求提交给武官;随时把情况通知武官;处理帐目并提供供应晶;他们还处理驻柏林的外国武官的各种事务。
  武官是通过公开方式收集有关东道国军队的情报的。他接收东道国的武装部队主动提供的或者应他的要求而提供的情况。他参观演习和检阅;旁听讲演会;阅读报纸和专刊。
  他同东道国的军官交谈,同其他武官和记者交换情报。东道国提供的情报,大体上同德国向该国驻柏林武官提供的情报对等。这就是为什么伯蒂歇尔在一九四零年强烈要求柏林准许美国武官访问前线的缘故。德国驻外武官必须经常考虑哪些问题本国是会答复的。为了帮助他们,对武官负责的单位把东道国驻柏林武官所提的问题以及德国的答复全部寄给他们。各国武官之间经常交换新闻和情报,因此武官们不断要求国内提供情报,柏林也总是满足他们的要求。
  猎取情报的方法根据各国情况各不相同。在苏联,由于它保密,最小一点情况也成了有用的情报。海军武官诺贝特·冯·鲍姆巴赫中校掌握苏联舰只动向的办法是:注意大、小报纸上出现的各种舰只上的军官的名字,这样就知道舰只开到了哪里。在得到许可后,他可以旅行,有时运气好还能看到军舰,但是绝不让他到军舰上去参观。他从不带照相机。虽然有一次他从一位年轻的英国考古学家那里获得了一张苏联新式舰只的照片(他们是在赴俄国的旅途中成为好朋友的)。一九三八年,苏联关闭了德国的领事馆,使得克斯特林武官几乎只能依靠德国外交信使的耳目来获取除了莫斯科以外的其他地方的情报。伯蒂歇尔说,美国的情况则大不相同。 “在那儿收集情报很容易,美国人不在乎,他们什么都在报上发表。你不必成立什么情报机构。只要勤快,仔细看报就行了!”
  在一些大国,武官是不搞间谍活动的。德国战争部长对盖尔说:“马上从你的脑子里去掉那些想法。”伯蒂歇尔不仅拒绝亲自指挥间谍进行活动,甚至想不让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在美国安插特务,他怕他们一旦暴露身份就会损害他同美国人的友好关系,对他的工作不利。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把没有接受任务的武官称为“清白”的人。另外的武官则被称为“有污点”的人。
  这些有污点的武官多半是在小国或较友好的国家里工作的,在这些国家里,德国不会有损失,也不怕被驱逐和遭到报复。在某些情况下,他们只是对驻在国的邻国进行间谍活动:驻在佛朗哥的西班牙的武官有一批特务对法国进行活动。但是在有些国家里,他们指挥间谍对东道国进行活动。
  继法贝尔·杜·福尔之后驻贝尔格莱德的陆军武官是这么干的。驻土耳其的海军武官也是这么干的,驻拉丁美洲的一些主要武官都是明目张胆地这么干的。巴西同轴心国断交之前,德国陆军武官冈特·尼登富尔将军领导着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在西半球南部进行间谍活动。他离任后,驻阿根廷海军武官迪特里希·尼布尔中校接替了他。尼布尔曾主管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海军的间谍活动。他同特务进行接触,付给他们报酬(一次高达八千美元),把他们送来的报告送往柏林,有时通过信使送去。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随着其他情报来源的枯竭,要求武官从事间谍活动的压力越来越大了,到一九四三年,至少有十三个武官助手接受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的任务。然而,许多武官不喜欢这么干,他们一直在抵制。
  武官们把他们知道的都写在报告上,从武器的小部件直到政治形势。一九三五年十二月,驻法国的武官报告,一旦法德爆发战争,西班牙将抗击从非洲调来的法国军队;柏林在这份报告上批道: “值得一读”。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伯蒂歇尔寄了四页关于战斗机上使用机关炮的试验情况以及有关伞投炸弹的报告。差不多同时,盖尔的一个助手报告了他同英国国防部—位中校的一次谈话。这个中校捉倡使用步兵坦克,还说他不久将指挥一个新的坦克师。伯蒂歇尔在一九三六年一月七日提供的报告,是当时及早发现情况的一份报告。他用四页纸出色地报告了罗伯特·H·戈达德教授的火箭试验情况,八年以后,这份试验报告在德国开花结果了:v—1 和v—2 火箭问世了。伯蒂歇尔介绍了背景:戈达德“从事火箭研究工作已有几十年”:资金来源——“丹尼尔和弗洛伦斯·古根海姆基金会以及卡内基学会给予颇大支持”;最新成就——它是第一枚真正实用的火箭;技术细节——飞行高度二千四百米……火箭长三点六四米……据说可装二十七公斤燃料;以及存在的问题——毫无疑问火箭将自动保持垂直方向。
  武官的很大一部分工作是回答国内参谋部门提出的问题。一九三六年九月九日,海因茨·古德里安将军要求提供英国军队中步兵和坦克之间联络手段的情报。盖尔于是提供了前一年军事演习中的坦克的情况。
  有时报告中扼要介绍重要人物。英国国防部作战和情报局局长约翰·迪尔将军在一九三五年访问西德(他在这次访问中会见了德国陆军总司令)的前夕,盖尔简要介绍了他的情况。盖尔说,迪尔虽然是步兵出身,却非常喜欢马,因为他是爱尔兰人,他总是衣冠楚楚: “是极有趣的人物——比英帝国总参谋长有趣得多”;虽然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访问过魏玛共和国,但对德国情况很少了解;可以认为他对德国是不抱偏见的。但盖尔没有讲迪尔有哪些军事兴趣,赞成哪些学说,别人对他的看法,他的前程如何等等。盖尔只是为进行泛泛的交谈提供了一些有趣的材料,却没有帮助他的上级来判断这个人,否则也许能提供此人的对手可能采取的策略的有关材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迪尔担任了英帝国总参谋长。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武官是军队最有价值的情报来源。但是,一旦战争爆发,武官便卷起铺盖回国了。有时候德国利用他们在国外的经验。驻伦敦的空军武官向轰炸机驾驶员讲解如何瞄准轰炸目标,伯蒂歇尔为武装部队最高统U巾部著文,谈美国的作战目的等问题。其他武官重新参加作战部队。在诺曼底战役中,盖尔率领着西线装甲兵团。
  德国曾经企图让留在中立国(例如瑞典、瑞士、西班牙和葡萄牙等)的武官以及中立国驻柏林的武官来弥补因撤回许多武官而留下的空白。然而,他们始终没有提供什么重要情报,有时他们的情报甚至是错误的。
  一九四四年春,德国部队紧张地防备着盟军的入侵,尽全力搜集这方面的情报。武官在这方面所起的作用是微不足道的。例如,驻斯德哥尔摩的武官只提供了一些间接的线索。希特勒对瑞典一再征召国民军颇为不安,因为他害怕一旦盟军入侵挪威,他的后方可能遭到袭击。在四月六日下午的形势会议上,希特勒听了驻瑞典的武官关于瑞典再次征召部队的报告。人们可能认为这份报告预示着盟军将在挪威采取行动。但它充其量是一份对实际情况极不了解的报告,因为盟军后来根本没有打挪威。驻伯尔尼的武官劲头十足地提供从间谍、其他武官、瑞士的老百姓和参谋人员那里弄来的关于盟军入侵的情报,但所有这些都无济于事。
  在盟军入侵之后,驻柏林的中立国武官所提供的情报也没有什么用处。
  一九四四年七月六日,西班牙武官马林·德贝尔纳多从信使那里收到一封信,当天就急急忙忙跑去找德国负责武官的部门。他告坼他们,一位从英国来的旅客说,V—1 飞行炸弹造成了巨大损失,削弱了英军的士气。另外一些旅客说,盟军入侵部队有九十个师,其中三十个在桥头堡。他们可能立即在法国南部海岸登陆,因为有二十五个师在非洲,五个师在马耳他,三个师在科西嘉。对法国南部登陆的估计几乎早了六个星期,入侵部队的数字比真正的多了一倍,地中海的兵力被大大地夸大了。这就是中立国帮的倒忙。
  一个德国武官的日记:(瑞士伯尔尼,一九四四年)。
  5 月15日;报告瑞士的动员措施。
  5 月19日:报告一个特务关于入侵问题所提供的情况和从英国收集到的情报。
  5 月20日:报告匈牙利武官关于入侵问题的讲话。
  5 月25日:关于英国的地面作战准备情况的秘密报告。
  5 月25日:报告同一些瑞士人的讨论情况(除了其他问题之外,还讨论盟军的入侵意图:至迟在六月中旬发动)。
  5 月30日:报告遣返意大利战俘的情况。
  5 月31日:报告泰斯将军旅行讲演的情况。
  6 月2 日:报告苏维埃俄国巴列夫中校在瑞士逗留的情况。
  6 月2 日:报告波兰的拘留民想在适当时候加入德国抵抗组织的情况。
  6 月5 日;报告同参谋总部的米勒上校谈盟军可能在英吉利海峡英国彼岸登陆的情况——盟军不会在巴尔干采取作战行动。——进一步报告东线北部敌军调动的情况。估计盟军将对波罗的海数省发动大规模进攻。
  6 月5 日:根据芬兰武官的讲话,报告敌军兵力分布情况。
  6 月5 日:提供德国驻卢加诺领事关于提契诺发生战事,以及康斯唐军长在军事部署方面有意创新的秘密报告。
  6 月7 日:就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情报站关于瑞典空军总动员的报告拍发电报。
  6 月7 日:报告军队识别的情况(新的战争机构以及其他情况)。
  6 月7 日:报告尚未公开的种种事项(已经动员起来的瑞士武装力量的现役力量及其他)。
  驻华盛顿的冯·伯蒂歇尔将军是最有趣的德国武官,因为他对战争的影响比其他任何武官都大。他的报告造成了深重的灾难,然而,希特勒不但喜欢阅读他的报告,还信以为真,照它去做。
  伯蒂歇尔中等身材,淡黄色的头发,体格粗壮,圆头大鼻子,性格却很温和。当一九三九年九月战争爆发的时候,他只差一个月就五十八岁了。他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许多将军不同,象冯·克莱斯特、冯·施蒂尔普纳格尔、冯·曼陀菲尔这样一些将军,几乎都是将门后代,而伯蒂歇尔既非将门子弟,也非贵族后裔。他的父亲是个内科医生,只是到了一九零三年,当弗里德里希已经二十二岁的时候,他才享有贵族特权。现在他们可以在叫白蒂歇尔”前面加上那个“冯”字,或许有些人后来认为、弗里德里希是令人敬畏的俾斯麦所信赖的副手卡尔一海因里希·冯·伯蒂歇尔的堂兄弟或侄子,以致他名气越来越大。实际上两家毫无关系。弗里德里希一九零零参军,一九一三年当参谋,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负责处理保加利亚的流放问题,并且担任一个师的作战参谋。在国外服役了一段时期以后,担任外国军队局局长。他十分爱慕美国军官,以致被邀请访问美国。他在访问期间,想了解美国是如何建立起象一九一八年那样一支了不起的军队的。他在西点军校、国民警卫队和预备役军官训练团里找到了秘密。伯蒂歇尔回到德国后调动了工作,先到部队,接着在国联,后来担任炮兵学校校长,写过关于前参谋总长阿尔弗雷德·康特·冯·施利芬和关于法国以及关于腓特烈大帝的书。他之所以被任命为驻华盛顿武官,部分是因为他认识冯·兴登堡总统。伯蒂歇尔认为他当武官的那段时期是“我一生中最愉快的时期”,他说他感到最自豪的时刻是美国历史协会邀请他讲演的时候。但是他也痛恨美国的许多事情。
  在华盛顿,他利用报纸、访问部队和同官员进行接触这样一些普通的渠道。他所接触的官员里面包括三届陆军参谋长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马林·克雷格将军(他在一九二二年曾会见过他)、乔治·马歇尔将军以及陆军部长亨利·伍德林。他还通过与查尔斯·A·林德伯格接近的航空事务记者以及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军官团的成员,同军官团的各种情报渠道接上了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以后,伯蒂歇尔把他收集情报的活动范围扩大到英联邦,就从报刊上搜集情报来说,他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他每隔三、四天送一份军事情报。报告的内容包括:从纽约、新奥尔良、莫比尔和博芒特开出的船只的目的地;澳大利亚运送的军队已到达埃及;空军元帅休·道丁爵士在渥太华说,飞机上安装一个可以发现敌机的“探测器”,不久就可以克服夜间袭击的危险;以及美国反德宣传的情况。他根据美国官方统计资料,报告了一九四零年十一月美国出口飞机的数字。他不时地提供有关兵力的相当具体的数字。譬如,一九四一年七月十二日,他拍了这样一个电报: “到七月一日,美国军队,包括空军在内,有一百四十万人,包括四个集团军,九个军,二十七个步兵口币(其中有一个摩托化师),两个骑兵师,四个装甲师(在不久的将来将增加到六个),由一个装甲兵司令员指挥……目前的装备仍然不充足。只有两个师算得上是装备齐全的。”这些消息大多数来自参谋长马歇尔的《双年度报告》,因为《双年度报告》是前几天报刊上的头号新闻。
  但是,希特勒欣赏他,并拍电报嘉奖他,并不是因为他提供了准确的数字,而是因为他的观点同他的元首的观点一样。
  同希特勒一样,伯蒂歇尔认为犹太人统治着美国。一封封的电报里不乏这样的词句:“犹太人致命地决定美国的政策。”
  长老会教徒亨利·L·史汀生被任命为陆军部长、公理会教友弗兰克·诺克斯被任命为海军部长,使他相信“犹太人现在控制着美国武装部队的关键岗位。”富兰克林·D·罗斯福总统是“维护犹太人的”,而且是“按照有钱就有一切这一地道的犹太人观点进行活动的”。
  伯蒂歇尔对于美国政治目标的看法也是同希特勒一致的。希特勒曾经说过,战后,美国将继承“英国的遗产”,大约就在希特勒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伯蒂歇尔拍电报说:“战后,美元将称霸全球、统治世界。”伯蒂歇尔认为,美国“在大西洋广泛奉行帝国主义政策”,这个看法和希特勒认为罗斯福打算“占领并控制大西洋诸岛”的看法简直如出一辙。
  他们俩人一致认为战争的结局是肯定的。一九四零年五月二十四日,伯蒂歇尔在电报中说: “人们已经开始同意这样的看法;法国已被打败,英国将要垮台。”空袭“象地震一样摧毁了伦敦的心脏”,生活更艰难了,生产进行不下去,人们由乐观变得绝望了。对马尔他的一次袭击造成了严重的损失。希特勒喜欢这些报告:他特别欣赏关于马尔他的报告。有一次,伯蒂歇尔在电报中说,美国不会立即向英国运送大批物资,一个月之后,希特勒就说把美国对英国的援助“估计得过高了”。希特勒认为,英国已被打败,很快就要投降,所有的报告都为他的这一看法提供了很好的根据。
  当然,这些报告并没有告诉他新的东西。他在读这些报告以前,已经知道犹太人统治着美国,美国是帝国主义国家,英国将要完蛋。但这些报告使他相信,在遥远的一个大国里,有他的一位军事观察家,这个军事观察家是可以信赖的,是有着敏锐的判断能力的。这样就使他相信伯蒂歇尔关于美国情况的报告。在对美国的判断上,伯蒂歇尔的思想是有严重错觉的。而希特勒在接受伯蒂歇尔的观点之后,作出了他最重要的一项决定。
  伯蒂歇尔相信,同一九一七年不同,目前美国没有给德国带来危险。两条补充意见使他得出了这一结论。第一,美国同日本打得不可开交,它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太平洋上。这使得大西洋——以及德国——不会受干扰。第二,即使美国调转头来打德国,它也来不及调动兵力进行有效的打击。
  在战争爆发之后一个月,伯蒂歇尔说: “太平洋以及进行充分防御准备的必要性,这两者占据着突出地位。”他坚持这种看法,从不动摇。他在一九四零年九月说: “美国的首要目的仍然是通过军事或外交途径使太平洋的局势得到解决。”他在一九四一年七月说, “美国的战争政策把消除来自太平洋的威胁作为它的重要任务。”他在一九四一年十一月说:“现在同以往一样,决定美国行动的牵制因素是日本。”
  伯蒂歇尔为了坚持这种看法,无视或者歪曲美国已经把重点转移到大西洋这一越来越明显的事实。当事实同他的估计恰好相反——美国向英国提供了五十艘驱逐舰,以换取英国在西半球的海军基地——的时候,他扣压了这一消息;他从未提到美英的这次交易,也没有让这次交易对他后来的报告产生影响。对他来说,租借法不过是“骗人的把戏”,是一种“姿态而已”;根据租借法而提供的价值约为七十亿美元的物资意味不了什么,因为立即运送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办到的。对伯蒂歇尔来说,罗斯福和邱吉尔的会晤(这次会晤产生了大西洋宪章),并不表明两国团结一致对付德国,而是“再好不过地暴露了英美的军事弱点”。
  最能说明这位武官顽固不化的性格的,是他在同他的预料完全相反的铁的事实面前,也不肯承认错误。他不可能知道美国的战略家早在一九四一年就把美国同轴心国作战的主要矛头从日本转移到了德国。但是,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四日,奉行孤立主义的《芝加哥论坛报》和它的姐妹报《华盛顿时代先驱报》在一篇耸人听闻的新闻报道中透露了这个计划。报道说该计划建议: “美国及其盟国的首要目标是从军事上彻底打败德国……,同时牵制住日本。”——这同伯蒂歇尔一贯所说的恰恰相反。他和德国驻美国临时代办一致认为这个报道“看来是真实的”,或者“毫无疑问是真实的。”临时代办不难从计划中看出: “对日本采取的军事措施……将是防御性质的”, “一旦在两大洋同时爆发战争,美国将把主要进攻力量放在欧洲和非洲。”而伯蒂歇尔呢,虽然他也说美国在远东将仍然“注意防守”,而且承认美国正计划入侵欧洲,但他完全无视关键的一点:美国的主要力量将放在进攻德国上。他居然说,整个战争计划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证实了我们对形势的一般估计”。明明自己错了,伯蒂歇尔却不承认。
  伯蒂歇尔既从地理角度上、也从时间角度上顽固坚持他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他认为美国的力量是无关紧要的,因为这个力量来不及调往欧洲。伯蒂歇尔从来没有直截了当地说明这一点。事实上,他提供了有关美国正在增加兵力和装备的大量情报。比方说,他报告了马歇尔将军提供的美国兵力的官方数字,以及美国打算增加陆军和海军的空中力量,使其分别拥有二万和五千架飞机。他警告人们不要低估美国的力量和决心。他提请人们注意美国对它的军官的“要求很严格”,军事装备“精良”,士气旺盛。他指出,战争工业正在克服它面临的障碍。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毫无用处,因为他认为,所有这一切都来不及发挥作用。伯蒂歇尔认为,德国在美国发挥它自己的力量之前就能赢得战争的胜利。然而,随着战争的进行,他不得不经常把他的时间表往后推。
  他这么做并不是由于美国把计划扩大——他的时间表同美国军队当时的计划毫无关联,而是由于德国对胜利的把握越来越小了。他就这样不断变更美国有效发挥作用的时间表,始终坚持他认为美国的力量意味不了什么的看法。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也就是战争刚开始不久,他在电报中说: “预料美国在一九四零年夏末之前不可能有足以执行侵略性战争政策的地面和空中装备。”到了一九四零年夏末,他又说; “最早在一九四一年年中之前,美国陆军和空军不会拥有在西半球以外的地方进行任何大规模侵略战争所必需的力量。”到了一九四一年年中,他又说;美国“在今年年内不会拥有足够的陆军和一支能够致胜的空军。”
  就这样,伯蒂歇尔对美国正在冒烟的工厂、浩瀚无际的麦田和数百万服役年龄的后备军视而不见。希特勒喜欢他的这种做法,就象他喜欢伯蒂歇尔关于太平洋形势的看法一样,而且他足够明显地作出了判断,他在一九四零年秋天说:“考虑到美国目前的军备情况,它在一九四二年以前是不会起重大作用的。到那个时候,英国将被占领,或者被夷为平地。”
  就这样,希特勒的武官给他解除了对美国的任何顾虑,看不到“美国进行干涉的危险”。几个月之后,入侵仍然被认为是“无关紧要的事态”。在珍珠港事件之前十天,希特勒再一次说美国参战“再也不是在威胁”德国,因此,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十一日,当他对美国宣战的时候,他认为他不会有什么损失,或许还会有所得哩——切断英国的生命线,消灭一个池所憎恨的国家,使事情的结局同他的理想吻合。他满脑子里装着伯蒂歇尔的保证,终于采取了这个致命的步骤。
  6.私营部门,共享机密
  德国,一九三八年春季的一天,美国新泽西州美孚石油公司附属研究所所长弗兰克·A·霍华德,戴着一副只露出双眼的头罩,走进大型国际化学联合企业法本化学托拉斯的办公室。他要会见弗里茨·特尔·梅尔博士。梅尔博土是一位化学家,高高的个子,面目清秀,满头银发。他是纳粹分子,领导着法本化学公司二部,这个部生产毒气,染料、化学药品和合成橡胶。
  这两个人有共同之处。他们互相认识,彼此在德国和美国见过面。特尔,梅尔是一位化学家;霍华德领导着一大批化学家。两人在各自领域里的造诣都是第一流的。两人都知道,一九二九年和一九三零年,他们两家公司为了共同分享各自领域里的研制成果,共同使用各自领域里的新式产品而签订了一些协定。
  有一种合成橡胶产品,叫做“异丁橡胶”。早在三十年代初期,法本化学公司就从高度挥发性液体异丁烯里合成了这种橡胶,异丁烯是炼油时的副产品,得来容易。但是最初生产的这种橡胶太软、太脆弱,没有商业用途,而且德国炼的石油不够多,异丁烯的产量也就不够高。美孚石油公司却炼了很多石油,它还建立了自己的研制试验室。于是,根据协定,法本化学公司在霍华德最初对德国的一次访问中向他介绍了合成异丁橡胶的技术。
  后来几年中,在新泽西州贝韦臭气熏天的试验室里工作的两位比学家,发现将异丁烯和另外一种化合物放在一块儿煮,可以合成质地坚韧、用途广泛的异丁橡胶。这种橡胶不透气,尤其适合制作内胎和软管。这个发现开拓了广阔的商业前景。但是,美孚石油公司担心法本化学公司有可能独自合成出高质量的异丁橡胶。这将危及美孚石油公司作为这种产品的发明者的权益,因为协定规定: “最先把某种新式化学方法的详细技术告诉给对方的那一方……应被认为是发明者。”因此,霍华德来到德国,向特尔·梅尔透露他的新的秘密。
  一九三八年三月,希特勒并吞奥地利的那一阵骚动的日子刚刚过去不久,这两个人会面了。霍华德随身携带着有关这一产品的大量详细技术情报,把它们交给了特尔·梅尔。
  他交出的是真实情报,得到的却只是口头许诺:特尔·梅尔说,他将说服一直为德国的研究工作提供大量经费的德国政府允许美国使用德国生产的“合成橡胶产品”。这个诺言始终没有兑现。
  就这样,德国人老早就搞到了发明一种化合物的情报,这种化合物对摩托化战争来说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而德国自己却一毛不拔。
  这并不是一起孤立的事件。一九三二年和一九三四年,布鲁克林的斯佩里陀螺仪公司(它生产自动驾驶仪、定向陀螺仪和航空地平仪),给予德国名列前茅的精密仪器公司——柏林的阿斯卡尼亚·韦克公司——以制造和销售斯佩里公司仪器设备的特许权。斯佩里公司向阿斯卡尼亚公司提供技术资料和实际知识,还寄去了生产工具、生产图纸和制造方法的详细情报。在一个时期之内,收集和向柏林邮寄这些情报几乎占去了斯佩里公司一位雇员的全部时间。除此以外,阿斯卡尼亚的四名技术代表连续几个月参观了布鲁克林的这家工厂。不久,阿斯卡尼亚开始自己生产航空地平仪;随后又生产出另外几种产品。
  斯佩里从所有这些活动中得到了什么呢?它肯定没有得到相应的情报,因为阿斯卡尼亚长期以来对斯佩里公司希望德国提供它那个系统的情报的请求,一直不理睬。斯佩里公司在德国得到了保证:阿斯卡尼亚答应不生产任何竞争性产品。但是它也要求美国提供情报。德国人就这样地敷衍了好几年,直到一九三九年六月,希特勒将要发动战争的时候,他们才供给斯佩里公司某种型号的单轴自动驾驶仪。这种仪器问世已有三年了,在这三年中,德国人有充足的时间在他们日益扩大的空军的战斗机和轰炸机上安装斯佩里公司更为精密的仪器设备。
  本迪克斯航空公司同另外两家德国企业签订了类似的协定。它说话算数,向西门子机械器材有限公司寄去了航空仪器的设计图纸,但始终没有得到对方的全部资料。到了一九四零年,它仍然向罗伯特·博施有限公司提供飞机和柴油机上启动器的设汁图纸和制造技术。
  在另一个领域里,德国人竟情不自禁地自我赞许起来,目为他们从老实可靠的美国人那里得到了许多东西, 自己却吝啬得一毛不拔:自于我们同美国人的接触, 我们在协定的范围之外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关于合成和改进发动机燃料以及润滑油的许多有价值的情报,现在是战争时期, 发动机燃料和润滑油对我们来说正是最有用的东西。我们还从他们那里得到了许多其他好处。
  首先,以下几点值得一提:(1 )通过加入四乙铅来改进燃料和制造这种产品。
  如果没有四乙铅, 目前的作战方法是不可想象的,这一点用不着特别提出来。 自从战争开始以来,我们之所以能够生产四乙铅, 完全是由于不久以前美国人把这种产品的生产计划、连同试验技术—起交给了我们。这样我们就免去了研制这一产品的困难工作(人们只要想一想,四乙铅是有毒的,曾经造成许多美国人的死亡),因为我们可以采用这种产品的生产方法和美国人在多年中积累的全部经验……
  (3 )同样,在润滑油方面,德国通过同美国的接触,掌握了许多经验,这些经验对于目前的战争具有异常重要的意义。
  ……特别是在异辛烷的基础上生产航空机油这件事情上,我们几乎什么也没有给予美国人, 而我们却获得了许多东西。
  就这样,希特勒的德国通过完全合法的方式,无须派出任何工业间谍,就获得了对它的战争具有重大价值的情报。
  美国企业充满了创新思想。为了系统地从美国企业中那些发明创造层出不穷的领域里收集情报,法本化学公司在一九二八年专门成立了一个机构。公司常务董事会主席的侄子马克斯·伊尔格内尔为建立这个机构来到了纽约。他很快就使这个机构活动得非常好,以致他可以放心地把它交给他的弟弟鲁道夫, 自己回到德国,进一步实施他的雄心勃勃的计划。在纽约建立的这个机构,根据母公司的企业性质和它的地址, 自称为克姆尼科公司。它座落在五马路五百二十号、四十三街和四十四街之间的一栋狭长的五层办公大楼里。它是保持着独立性的法本化学公司的子公司。但法本总公司支持它,同它订立每年八万四千美元的劳务合同,额外的工作还要另行付钱。
  克姆尼科从公开情报来源中搜集各种情报。它订的技术性和其他类型的报刊杂志的目录,足足长达十六页单行打字纸;仅订杂志每年就花了四千美元。它收集俄亥俄州的采矿工业地图以及各种油田、天然气田、海岸线和输油管的地图。它从各城镇商业部门中打听那里的工业情况,了解那些厂矿所在地的经济上的优越性。它根据工业制作方法的专利税,可以计算出这些地区的工业产量。一九三七年,法本化学公司要求克姆尼科子公司查明某些工厂的碳化物产量,克姆尼科子公司提供了十分之三的工厂的产量数字。第二年,它为法本化学公司搞到了五十六种化学样品,其中八种是“难以找到的”。它帮助许多到美国工厂参观的德国人,其中有一个人在六个月的参观访问中,往国内寄回了几百页报告,尤其是关于合成化学品和合成橡胶的报告。克姆尼科子公司每星期往德国寄几十张剪报和一份报告。战争爆发之后,由于英国的阻拦,再也不能这样直接寄送情报了,法本化学公司于是将葡萄牙的一些掩护地址交给克姆尼科子公司使用。克姆尼科子公司一直活动到希特勒向美国宣战的那一天为止。
  克姆尼科子公司数百磅重的蓝图、剪报、报告和图片,主要是供给法本化学公司的经济情报部的。该部座落在柏林菩提树下大街七十八号。法本化学公司的其他一些单位,其中包括一个引人注目的德国军方驻该公司的联络处和一个政府机关驻该公司的联络处,也设在这个办事处里。根据邮政区的划分,整个法本化学公司称这个办事处为“西北七号”,它的领导人是骄傲自大、野心勃勃的马克斯·伊尔格内尔。
  经济情报部是一九二九年由三个人花了一番心血创立起来的。这三个人都希望有一个类似美国研究机构那样一个机构,但三人各有各的打算。同国联有联系的一位前政府高级官员,想利用它来调查欧洲和平发展必备的经济条件;法本化学公司的一个老板,希望用它来为自己的公司调查国际金融货币行情;该公司的另一个老板,打算利用这个机构的情报来解决劳资纠纷,而且解决得尽可能有利于资方。最初,法本化学公司只是为这个独立的机构提供经费,到了一九三六年,这个机构的工作人员都成了法本化学托拉斯的雇员。
  德国统计部雇员兼柏林大学副教授安东·赖森格尔博士参加经济情报部工作。法本化学公司允许他随便利用在西北七号设立多年的一个小图书馆和剪报室。赖森格尔的主要工作是提供情报,帮助法本化学公司的董事们就一些问题作出决定,例如,在缔结专利权协定时,是以美元、英镑,还是以其他货币作为结算单位。在精力充沛的赖森格尔的领导下,这个部迅速发展,改名为公共经济部。公共经济部立了一大功,它预料到了一九三四年一月美元的贬值,为法本化学公司省下了三千万德国马克。这次成功使公共经济部从开始时的十人增加到战时的一百人,预算经费相应地从十万德国马克增加到一百万德国马克。赖森格尔不仅早就开始收集有关市场、货币、化学工业发展和竞争企业的情报,而且也收集有关外国、尤其是法本化学公司可以扩充势力的那些地区的经济情报。有些经济研究机构只是应请求才开始研究某一个问题,赖森格尔不一样,一旦某些产品、市场和人员引起了公众的注意,他就马上收集有关的材料。所以他能比其他机构快得多地满足人们对情报的要求,而且情报的质量不差。结果,有许多“顾客”,例如长期以来一直担任外交部商务处处长的卡尔·里特尔,宁愿向公共经济部索取情报。
  赖森格尔的情报,多半来自技术报刊和一般报刊。其余大部分则是同德国的经济研究机构、大银行、政府各部以及其他主要企业(包括象美国的杜邦公司和英国的庞大的帝国化学工业公司这样一些外国公司)交换来的。许多外国企业在法兰克福设有分部,公共经济部也在那里设立了一个分部,帮助收集它们的材料。公共经济部还有部分情报来自法本化学公司常驻国外的代表(他们定期向德国报告驻在国的情况),以及来自德国派到国外进行专业考察的特派代表。
  他们提供的情报数量虽然不多,质量却很高。公共经济部将这些情报写成报告,装订成册,配上绿色封面,按顺序编码,用平版印刷机一次印刷二十至五百本。例如,关于东亚情况的第四卷报告,于一九三八年九月六日出版,几乎发到一百个人的手里。这些人中间包括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战时经济和军备部部长格奥尔格·托马斯将军、希特勒的党务秘书马丁·博尔曼、德国驻东京大使和克虏伯公司的大老板等。
  决定情报分发对象的是马克斯·伊尔格内尔。他意识到公共经济部的情报可能有价值,所以在纳粹上台后不久,就向盖世太保、刚刚成立的党卫队保安处和托马斯将军兜售这些情报。托马斯将军主管的部门,同这些情报有着最直接的利害关系,因为德国的经济动员和调查外国的经济情况,是由他负责的。他同公共经济部的接触,有时是直接的,有时是通过法本化学公司在一九三五年建立的、属于西北七号领导的军方联络处进行的。联络处有位官员叫海因里希·狄克曼博士,他是一位化学家,除了担任其他职务外,还兼管情报。他在一九三九年五月二日会见了托马斯的部下,向他们介绍了大不列颠的硝酸工厂和氮气工厂的情况,这两家工厂是英国炸药工业的关键部分。他列举了建在苏格兰的两家新工厂和一些比较老的工厂,提到了正在改建的另外一家工厂。法本化学公司根据一个新建工厂的基建成本,推算出它的年产量是四万吨。狄克曼还纠正了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一九三八年对英国硝酸产量所作的错误估计。
  到了八月,战争迫在眉睫,赖森格尔访问了托马斯所管的部门,把他的资料档案交给这个部门随意使用。不久以后,他收到了这个部门要他进行一些专门研究和提供原材料的请求。赖森格尔终于不得不从当时的三十五人中抽出十人来处理军事材料。有时候,托马斯的部下干脆打电话,询问公共经济部依靠它的档案可以解答的问题。有时候,他们让公共经济部提供整篇报告。譬如,在一九四O年,他们要求提供一篇有关美国的炸药和氮气产量的研究报告。公共经济部就遵命编制了这种研究报告。到这时候,它和西北七号的其他单位都迅速扩大起来,以致它们不得不两次搬家,最后才安置在科赫街七十三号。
  在对俄作战期间,公共经济部为托马斯的外国战时经济处提供了有关苏联经济情况的报告。一份关于苏联军事化工生产的报告讲述了这门工业正在向东部转移的情况。俄国西北部地区一九三七年的军事化学用品产量占全国这类产品产量的百分之二十四点六六,一九四二年则只占百分之十四点七三,而西西伯利亚同时期的百分比从零增加到百分之四点二五。一九四三年,公共经济部利用法本化学公司实验室对缴获的九十枚俄国炮弹所作的分析,断定德国的入侵对苏联炸药工业造成了巨大影响。公共经济部报告,战前制造的炮弹里装的多半是梯恩梯,而一九四一年和以后制造的炮弹里面,威力弱得多的硝酸铵的成份比例却越来越高。公共经济部认为,这是因为俄国三分之二的炼焦厂在一九四一年夏季落到了德国人手里的缘故。
  公共经济部的其他报告对战争产生了更直接、更恶劣的影响。托马斯所管的部门要求它提供有关敌国工厂的照片和地图。公共经济部这方面的资料并不多,因而不得不影印技术报刊上的图片。有一次,公共经济部应军方的请求,配合着航空照片和法本化学公司一位熟悉英国克利夫顿镁厂情况的雇员捉供的看法,详细解释了这家工厂的各种建筑物的用途。这是在为空袭作准备。
  以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的观点来看,法本化学公司绕过它直接同托马斯所管的部门联系,给它带来了极大的不便。谍报局有它自己的经济谍报机构,如果没有这些机构,它就称不上是组织机构齐全的收集情报的机关。这些机构中最活跃的一个,或许正是同法本化学公司打交道的那一个。
  原因在于阿尔布雷希特·福克少校。一九一四年至一九二零年,他曾经是一位很活跃的炮兵军官,在工业部门发迹后,担任一个货车制造厂的经理。后来在谍报局预备役军人夏季训练期间,他的朋友、谍报局经济情报处处长思斯特·布洛赫少校看中了他在实业界的经历,说服他重新服役。大约自从一九三六年以来,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科隆站没有经济情报小组,这个小组是谍报局前哨站设立的第一批经济情报小组当中的一个。其所以在这个地方,设立这个小组,或许是因为在莱茵河下游几英里的勒弗库森,有法本化学公司生产阿斯匹林的大型制药厂拜尔制药厂。可是这个小组没有什么作为,一半因为这个小组只有一个军官。一九三八年下半年,福克成了这个小组的第二个军官,他立即开始扩建这个小组。
  福克个子虽小,脑子却很灵,他在莱茵和鲁尔地区穿来穿去,同法本化学公司和其他企业进行接触,摸取情报。虽然他有时同拜尔制药厂驻国外的代表直接接触,但通常他只同勒弗库森厂的经理、副经理和药厂营业主任(所有这些人都是法本化学公司的董事)打交道。福克的助手是一个年青人,鲁莽固执,引起了营业主任的不满。他从法本化学公司的一位比他年轻的负责人那里收集真实文件。这些文件包括拜尔制药厂的来往信件和该厂驻国外营业代表的报告摘要。
  福克同拜尔之间的关系,就好象是他们上面的马克斯·伊尔格内尔同布洛赫之间的关系。布洛赫是犹太混血儿,德国人说他有“血统缺陷”,他现在成了光荣的雅利安人,弥补了这一缺陷。
  尽管如此,法本化学公司一贯激烈反对泄露情报,一九三九年,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召集法本化学公司各厂中代表它的利益的经理和董事们在法兰克福开会。会议的目的之一是要加强提供情报的工作。但是,福克后来说,“除了在法本化学公司美餐一顿之外”,会议“没有取得多大结果”。后来的两年中,事情越来越糟糕,他不得不把一些董事(他们是德国最有权势的工业家)召到他的办公室,教训他们要以民族利益为重。可是不管用。有一天,他对法本化学公司的人发表讲话,给他们打气,说公司的情报对改善谍报局的工作起了很大的帮助作用。后来,一位董事走到他跟前,不但没有表示要提供比较多的材料,反而问法本化学公司能不能不订谍报局的报告!伊尔格内尔本人也在耍两面手法。
  “我不理解,”有一次他对福克说。 “你肯定收到了我的旅行推销报告,”
  当福克否认之后,伊尔格内尔把一个部下叫来,臭骂了一通。这个部下难受得象一条可怜虫。这个部下和福克一块离开房间的时候,便对谍报局的这位军官说:“你看到了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他完全知道你没有收到这些报告。”
  法本化学公司利用各种借口不向外提供情报。一九四四年春,当谍报局正准备把自己的一摊工作移交给党卫队保安处的时候,谍报局的一位军官来到这家公司索取资料。 “听说你们在为党卫队工作,”法本化学公司的经理对柏林说。
  “可是军队里有一个人到我们这儿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福克说这就是“典型的法本化学公司的手法”。他觉得所有的大型企业对战争的贡献远远不如一个普通人,法本化学公司尤其不如。他认为这个卡特尔只是在保护它自己的经济利益,不过原因比这还要复杂。这个大型企业又一次把它自己的利益置于任何别人或任何别的东西,包括自己的国家的利益之上。
  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也向其他企业搜集情报。一九三五年三月二十日,谍报局德累斯顿站的古斯塔夫·博德少校向座落在耶拿、离捷克边境不远的大型光学仪器公司卡尔·蔡斯公司的经理奥古斯特·科特豪斯写了一封信。博德首先在信中有礼貌地对科特豪斯表示感谢,因为“您愿意在我从事经济调查的工作中支持我”,然后接连向他提出了七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 “斯科达公司的哪一家工厂生产曲轴?这家工厂的最新计划是什么?该厂建筑物有哪些确切特征。其他问题问的是关于布拉格的一个企业生产的电子监听设备及其图纸的情况。四个星期以后,科特豪斯寄来了答复。另外两个谍报站的军官也同蔡斯公司进行接触,索取情报,蔡斯公司给予合作,提供了捷克斯洛伐克、波兰,俄国、法国和美国的光学以及精密仪器工业的材料。一九三七年夏天。蔡斯公司的经理们参观了华沙最大的精密仪器和光学设备工厂。他们获悉,这家工厂在一个半岛上为保卫格但斯克而修建的一座堡垒上安装了炮火射击控制系统。他们寄来了——份报告。
  谍报局还接触了规模最大、但名声最臭的一个德国企业:军火制造商弗里德·克虏伯股份公司。一九三七年十月十二日,谍报局海军少校赫尔曼·门策尔在埃森同克虏伯的一位代表进行了磋商。
  吖飞策尔要求克虏伯从它们在国外的代理人,以及通过其他渠道收到的关于外国军备的情报(但不包括报纸上已经发表的消息)转给谍报局,”克虏伯的这位代表说。 “至于我们这方面,我们将提供情报。”在他们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门策尔对这位商人的明显不安安慰了一番。他保证不把克虏伯为谍报局收集的任何情报转交给克虏伯的竞争者。
  有一个竞争者已经在为谍报局工作,而且为它提供了比较多的情报。这个竞争者就是制造枪炮的大型公司莱茵博尔西格冶金公司。为什么在这家公司身上取得了比较大的成功呢?因为谍报局吸收了它的一位前雇员。
  纳粹党的情报机关也同样谋求大型工业企业给予合作。
  瓦尔特·舍伦贝格在一九四一年六月担任德国保安总局六司(对外情报司)司长之前很久,就考虑过搜集经济情报的必要性。在三十年代初期,他处理过经济问题,后来在鲁尔地区执行党卫队保安处反间谍任务时,同一些企业打过交道。
  他在担任德国保安总局六司司长之后,立即拜访了德国经济部长、有些女子气的瓦尔特·冯克。据说冯克比较喜欢二十八岁的舍伦贝格,让他在自己的部里建立一个联络处,它的主要作用是帮助六司打进一些重要企业。这当儿,舍伦贝格在六司内部建立了经济情报机构:六司经济情报处。
  后来他几乎同德国的所有重要企业进行了接触,向其中许多企业派遣军官作为六司经济情报处的联络官。譬如,在德累斯顿银行,六司经济情报处就同纳粹党员卡尔·拉舍博土打交道。舍伦贝格的人同德国无线电器材公司、标准电气公司,汉堡航运公司和其他同外国有联系的公司,以及象德国工业集团这样的工业协会进行交淡,他们把获得的情报送到六司经济情报处,在那里经过分析整理,然后提供给象军备部长阿尔贝特·施佩尔这样的顾客。
  独立的研究机构和政府研究机构也为德国情报活动作出了贡献。几乎所有这些机构都是早在战前为了研究经济问题而成立的。例如,市场分析研究所在一九二五年就开始经济研究工作,那时它还是德国统计部的一个工作小组。到战争爆发时,它有一百八十个雇员,它的图书馆里藏有两万五千本书,在柏林法扎伦大街有自己的办公大楼。许多资料源源不断送到这里和其他类似的机构,工作人员对它们进行分析、提炼,写成报告。这些机构应请求或者主动将报告送给军方和纳粹党机关。对于军事问题,这些报告通常只含蓄地作出结论,不过有时也直截了当地得出结论。
  例如,在进攻荷兰之前,德国战时经济计划部发表了关于荷兰经济结构的八十七页报告。报告非常详细地介绍了荷兰的人口、土地,农业和各工业部门。报告指出,从经济角度划分,这个国家分为“工业落后的北方和主要工业区南方”。报告没有忘记指出“商业和交通运输……在很大程度上控制在犹太人手里”。但是报告的结论没有提到这个国家在战略上对德国具有的重要意义。大约在同时,战时经济计划部准备了另外一篇题为“战时英国船舶吨位问题”的报告,长二十三页,报告预言: “如果在一个长时期,比如两年之内,能够保持甚至加快在战争的头两个星期内击沉船只的速度,也就是每月击沉总吨位为五十万吨的船只,那么大不列颠的命运或许就可以决定了。除非美国积极参战,否则向中立国船队求救或者加紧造船都不能弥补这样大的损失。”
  几十个机构向军事机关寄送材料,这些机构中有的规模很大,很有声望,有的显然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基尔大学著名的世界经济研究所,在一九四三年六月报告了英国组织对德国实行封锁的情况。在维也纳市中心多佩尔霍夫特街五号九单元工作的伊凡·卡尔·图林博士,在一九四一年底和一九四二年初,几乎每天都捉交两至三页报告。一九四一年九月十八日的第一百二十九期报告说,尽管匈牙利的石油税上涨了,石油生产者还是决定维持原来的价格。德国统计部外国经济研究处在一九四二年绘制出了苏联经济地图册,标出了象石油、煤、木材、铁和锰这样一些极重要的原料的产地。在入侵俄国之后不久,格梅林研究所提供了苏联磷酸盐岩的开采量数字。在土耳其与德国断绝外交关系之后,马里安研究所用有关桥梁的照片、简图和十分详细的铁路地图,说明了只要破坏幼发拉底河上的一座铁路桥梁,就可一举切断每月输往美国一万二千吨铬的运输线。
  可是这些报告很少是具体的,多数没有实质内容。在德国,大约有三百八十个机构挤满这研究舞台。有些纯粹是学术性的,比如有一个机构专门编纂海外德语词典。许多其他机构大概在为国防服务。各种各样的学术协会、政府和纳粹党的机关控制着这些机构。譬如德国研究委员会、德国研究协会、科学教育与人民文化部的研究司、负责处理许多文化问题的内务部第六司。这些机构常常互相冲突,在纳粹时期常常发生的尔虞我诈的斗争中,又多了一片学术界互相谩骂的声音。
  一九四三年底,内务部长弗里克被撤换后几个月,希姆莱调整了他那越来越庞大的机构。他把内务部六司对这些机构的监督权移交给德国保安总局对外情报司,由维也纳历史学家、党卫队中尉维尔弗里德·克拉勒特博士负责。克拉勒特身高六英尺二英寸,三十一岁,以前在维也纳负责内务部研究著作的出版工作。舍伦贝格在他主管的六司里设立一个新组G组,由克拉勒特担任组长。
  克拉勒特的主要工作似乎是协调和统一这些研究机构的工作。比方说,一九四四年三月九日至十日,在布拉格召开的一次会议上,克拉勒特呼吁这些机构要更密切地合作。他说,他已经开始统一地图的符号和颜色。至少有一位会议参加者感到惊喜,因为克拉勒特没有德国当权派所常有的独断专行、咄咄逼人的架势。
  但是整个研究体制注定要垮台。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战时经济和军备部为这些研究基金会提供的经费,在一九四一年至一九四二年高达三十万零五千七百六十五德国马克(十二万二千三百零五美元),但在一九四三年至一九四四年却降为十二万一千八百六十九德国马克(四万八千七百四十七美元)。一九四四年九月,多数研究机构停止了工作,直到战争结束也未恢复。没有证据表明德国的战争努力因此而受到重大损失。
  其他的参战友国也向德国提供情报,但是这些渠道只不过是涓涓细流。匈牙利、罗马尼亚、芬兰既没有作出重大贡献的手段,也没有作出重大贡献的动机。日本人远在海角天涯;意大利人在战争的途中开小差溜跑了。
  战前,德国武装部队各军种同外国武装部队各军种之间并未进行有组织的情报交流;每方最多不过偶尔向另一方提供一些具体情报。
  在德国入侵俄国之前,芬兰送来了根据它在冬季战争中的经验整理的一些材料。后来,在前线,比方说在由德国人指挥的罗马尼亚和匈牙利的军队作战的地方,情报照例来来往往地传递。尽管在战争期间形成了交流情报的渠道,在武官人手不够的地方设立了联络站,参战友国高级当局仍然只是向德国提供零零碎碎的情报。维希法国的达尔朗海军上将表示要向德国海军提供有关英国海军部署的情报;元首高兴地接受了他的建议。一九四二年八月三日,正在指挥德军向斯大林格勒推进的陆军参谋总长,通过斯德哥尔摩收到了日本驻俄国武官的一份报告: “斯大林格勒西面有三个军团,师的数目不多。统一的军事指挥再也得不到保障。集团军在没有联系的情况下进行作战。”巴尔干卫星国似乎没有向德国的东线外军处和西线外军处提出判断性的情报,部分原因或许是东线情报已经合并到德国的集团军向东线外军处提供的报告里面去了。这些卫星国对于美国和大不列颠没有什么重要情况可以提供,因为它们同这两个国家没有接触。
  奇怪的是,轴心国情报合作最密切的领域是一个最秘密的领域:无线电情报。无线电提供的情报最多、最具体,技术合作不仅容易,而且富有成果。海军通讯情报处早在一九三四年就开始同芬兰人合作,获取苏联海军活动的情报。海军通讯情报处得到了佛朗哥的允许后,在西班牙设立了监听站,监听英国和法国海军在地中海的通讯联络。战前,海军通讯情报处同意和意大利人交换截听到的法国情报,后来也交换截听到的英国情报。最后在密码破译方面进行密切合作,并且互相交换破译结果。日本人曾经同德军的密码破译员进行接触,交换有关俄国的密码材料。不久以后,德军的密码破译员向意大利人提供了法国密码破译方法,作为交换,他们希望意大利人提供一些有关地中海情况的材料。在战争高潮期间,在维也纳负责东南欧地区的党卫队保安处年轻间谍头子、情报分析员威廉·赫特尔,同匈牙利军队的一个无线电情报单位进行了接触。他给这个单位送了一些钱,换取了大量破译的密码情报,尤其是土耳其驻莫斯科大使和武官所提供的情报。然后他再把这些情报送给柏林的舍伦贝格。
  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同意大利军事情报局交换情报,多半是因为卡纳里斯和切扎里·阿梅将军之间交往甚密的缘故。德国及其盟国通过外交渠道传递间谍情报。例如,美国驻伦敦大使馆的密电员泰勒·肯特复制了数百份机密文件,交给他的一个女友,这个女友再把它们转交给意大利武官(这时英国和意大利还未交战)。结果,一九四O年五月二十三日,德国驻罗马大使电告柏林:罗斯福总统对温斯顿·邱吉尔说, “可以把四十至五十艘旧驱逐舰交给英国,”电报中还谈到其他十分重要的问题。
  轴心国政府首脑偶尔互相提供情报。他们将情报写在信上,通常是为了证明他们所阐述的论点是正确的。 “我相信美国将参战,”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六日墨索里尼给希特勒的信中说, “这次将是一支远征军,到达后将驻在埃及。这是合乎逻辑的。我有一份由我的情报机构截获的电报,这封电报宣布,由马克斯韦尔将军率领的一个代表团已经抵达开罗。”
  其他轴心国独裁者很少提供哪怕是象这样微不足道的情报。
  德国周围一些小国的代表,害怕得罪德国,他们卑躬屈膝地同希特勒一起开会时,在提供情报上所起的唯一作用,就是附和他对形势的看法。他们点头称是,用另外的话或另外举出事实来重复他的论点。这种做法的后果对情报是不利的,因为它加深了希特勒的不符合实际的印象,而希特勒正企图凭着这种印象来操纵德国的战争机器。
  几个世纪以来,德国移居国外的人遍及全世界,在全世界建立了殖民地或拓展地。在一些地方,比如美国,他们相当迅速地被同化了。在其他地方,他们好像居住在“飞地”上,在文化、语言上自成一体。最大的这种“飞地”在俄国,苏联政权为他们建立了日耳曼伏尔加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
  四百万旅居海外的德国移民,通过七十四个组织同他们的祖国保持联系。有些组织远在一八八零年就建立起来了,主要是为了保持经济和文化上的联系。新的纳粹机构谋求在移居国外的人中扩大纳粹党的影响势力,或者利用他们在国外实现纳粹党的对外政策目标。第五纵队的传奇故事就从这里产生出来了。无论新组织还是老组织,都从移居国外的人那里获取情报。
  在几个亲纳粹的组织中,最重要的是德国外国研究所。
  它成立于一九一七年,原是一个宣传机构。但是,或许由于它设在斯图加特(这是为德国贡献了很大一部分移民的一个地区的中心),它的作用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发生了变化。为了帮助德国人在海外找到谋生的机会,德国外国研究所收集有关其他国家的情报,尤其是关于它们的工业和就业方面的情报。希特勒上台后,这个工作继续进行,这个机构也纳粹化了。
  这个机构的情报大多来自剪报,它按国家将这些剪报归档。有些情报来自应邀撰写报告的旅行者或居民。大部分这种情报相当笼统,虽然这些情报的细节通常是准确的,但对比较大的问题的看法却是错误的。比方说,这个机构关于美国对德国的态度的情报就非常错误。这是因为这个机构的情报员,几乎都是长期居住或短期访问德国侨民居住区的德国人或德国人的后裔,他们的观点常常是片面的。甚至在剪报的时候,也有意无意地选择那些支持德国人的偏见的材料。
  这种做法使德国外国研究所未能纠正德国对美国所作的流行的判断。
  不过事实证明,有时候德国外国研究所的卷宗和源源而来的报纸与杂志,对注重事实的政府机构来说是有用处的。
  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就是这样的一个机构,捷克斯洛伐克的苏台德区是有许多日耳曼族人居住的边界地区,为了便于德国占领苏台德区,德国外国研究所向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提供了捷克人居住区和日耳曼人居住区交界处的一幅二十万分之一的边界地图。卡纳里斯海军上将在一九三八年二月十一日写给斯图加特市长的信中说,德国外国研究所“经常为德国军队作出了宝贵的贡献”,他还寄去了五千德国马克(二千美元),作为德国外国研究所以后与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斯图加特站进行合作的报酬。德国外国研究所用其中的三千马克开设了一个报刊剪辑服务部,剩下的钱用来为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和当地军区的几位军官在这个机构里招收新的成员。战争爆发的时候,最高统帅部谍报局斯图加特站向德国外国研究所布置任务,要它为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和海军总司令部提供报刊上的每日军事新闻。当统帅部谍报局在一九四二年需要人乘潜艇到美国执行任务(就是后来派出八人破坏小组)的时候,它也是从德国外国研究所的卷宗里找到这些人的名字的。
  收集外国情报的最重要的纳粹机构还是国外组织。这是国外所有纳粹党员的组织。它的领导人是恩斯特—威廉·博勒。当他一九三一年在汉堡建立这个组织的时候,他年纪还不到三十岁,可是他出生在英国,具有领导这个组织的足够资格。在他的指导下,这个组织迅速发展扩大,一九三三年初只有三千三百五十人,到一九三九年增加到五万二千六百四十八人。他在一九三七年受到嘉奖,被提升为外交部国务秘书。一九三五年夏天,博勒和当时还未担任外交部长而只是希特勒主要外交事务顾问的里宾特洛甫商定:这个组织里的一大批支持者应当帮助促进实现第三帝国的外交政策,办法就是提供有关东道国的情报。
  因此,每个国家的纳粹党组织领导人,每月向德国的纳粹党国外组织总部提供四至五页有关东道国政治形势的报告。有时候报告中也夹杂一些零零碎碎的经济军事情报。博勒吹嘘说,他从他在国外的纳粹党员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比外交部从外交官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还要多。他并没有把这些报告送给外交部长,而是送给党内的顶头上司赫斯和博尔曼。希姆莱也看这些报告,但希特勒却很少看。原因是,虽然博勒大吹牛皮,这些报告的质量并不特别高,也没有经常向纳粹党提供任何有价值的外国秘密。外国的纳粹党组织领导人主要是从东道国的报刊上搜集情报,甚至很少加上他们自己的情报或评论。他们选择的材料当然适合纳粹的口味。
  因此,看材料很少超过两页的希姆莱,却能全神贯注地阅读国外组织的大叠大叠的报告,并且在报告上写上象“非常有趣”、“很有见地”这样赞许的批语。其实,这些报告很肤浅,缺乏实质内容,这意味着它们对制订外交政策几乎不能起任何帮助作用。
  国外组织还起着另外一种恶劣作用。它提供了大批未来间谍。早在一九三七年,国外组织就同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保持联系。联系人是海因茨,科尔斯上尉。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是炮兵,是国外组织的成员,一九三三年他由于从事亲纳粹的活动被逐出奥地利,一时名声很臭。后来博勒任命他那个组织的人事部门负责人担任党卫队保安处的联络官。这个人就是埃里希·施瑙斯,高高的个儿,三十刚出头,曾经担任马德里纳粹党组织负责人,博勒认为他虽然缺乏想象力,办事却勤勤恳恳。
  国外组织最成功的间谍活动之—‘发生在荷兰。那里的纳粹党领导人是一个牙科医生,名叫奥托·布廷。他是一个可怕的人物,德国驻荷兰大使也怕他三分。为了防止荷兰人窃取情报,他自己担任大使馆专员。他在海牙享有外交豁免权,他占了一所房子的一半,另一半被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占用,谍报局有自己的特务。布廷除了拥有这些雇用的间谍外,还拥有日耳曼公民协会(荷兰的纳粹组织的别称)遍布荷兰各地的许多会员。一九三九年二月,他建议让德国姑娘在荷兰达官显贵家里当佣人,对他们进行特务活动。这个建议似乎没有产生结果,正如他提出让他的协会会员对荷兰的航运企业进行间谍活动的建议没有产生结果一样。科尔斯告诉他,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已经为此事作好了安排。最后,布廷干脆指示他那个组织在荷兰的工作人员向他提供所有可能具有军事意义的资料情报。
  几十种情报寄到他这儿来了。有的描绘了筑垒工事、机场和公路障碍物;有的报告了窃听到的电话谈话和军队调动。布廷将其中部分情报送给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驻荷兰负责人,这个负责人吹牛说,荷兰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布廷把其他的情报装进寄给科尔斯的信封里,利用他的外交豁免权,把这些信带到边界另一边的克列弗付邮。不幸的是,一九四零年四月的一天,他还是把一封这样的信弄丢了,信里装着十五页报告,有的是打印的,有的是书写的,有的报告上头署名德国大使馆,有的署名专员布廷,有的署名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驻荷兰负责人的化名“乔纳森”。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在海牙郊区沃尔堡的一条街道旁边拾到了这封信。荷兰人拆了信,然后立即把布廷撵走。但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博勒写道,他胜利地完成了获取有关荷兰军队及其防务系统和设施的情报的任务。
  纳粹党国外组织也在南美洲吸收间谍。在智利和阿根廷的间谍网中,有许多成员的名字,是首先在纳粹党档案里找到的。在瑞士,几十名纳粹党国外组织成员为谍报局斯图加特站进行活动。采用这种方式吸收成员的办法,使间谍拥有不该拥有的名气,但是德国人还是这么做了,要么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做平安无事,要么是因为他们觉得有这样做的必要。这种办法在某些地方比较成功,在另外一·些地方则不那么成功。有些拉美国家政府的亲纳粹态度在长时期内保护了这些间谍,但是瑞士在一九四二年八月逮捕了几十个纳粹党国外组织成员。
  在美国,由于纳粹党国外组织和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担心类似的事件将损害两国关系,因而没有在德美同盟会会员及其前辈中吸收特务分子。纳粹党和德国政府尽量回避那些组织,也不鼓励纳粹分子个人从事政治活动。尽管如此,纳粹分子个人还是有进行间谍活动的,有一位内科医生就是如此,他是新德意志之友会主席,是德美同盟会的先驱。他在他的周围建立了一个间谍网,但这个间谍网在一九三八年被破获。尽管谣言纷纭,没有事实证明德美同盟会同这个间谍网有联系,因为这样的事实根本不存在。德美同盟会领导人弗里茨·库恩的确曾经大声宣布过:“如果他们是间谍,就该统统枪毙。”但他们不是间谍。不过,虽然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在外交部的勉强同意下,继续在美国从事间谍活动,它却不在德美同盟会和纳粹党国外组织中招收特务。
  在战争期间,博勒对于纳粹党国外组织向其他损人利己的机构提供难得的人力,自己反而处于从属地位的处境渐渐感到不满。他需要维持自己的独立王国。
  然而这些王国正在崩溃倒台。一九四一年,他被褫夺了在外交部担任的职务。象第三帝国其他许多丧失了实权的人那样,他转向情报活动,以此作为猎取权力的间接手段。
  因此他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网。但是在一九四二年夏天,他同比他抢先一步的有关当局发生了冲突。在土耳其,德国大使,也就是前总理弗朗兹·冯·巴本同纳粹党国外组织进行激烈斗争,最后成功地促使里宾特洛甫下令将土耳其的纳粹党组织领导人召回国。与此同时,舍伦贝格让希姆莱警告各国纳粹党组织领导人不得维持他们自己的情报机构。舍伦贝格相信他已经赢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然后他和卡纳里斯再次利用纳粹党国外组织获取以后可能充当特务的人员的名单,尤其是在海外居住过但现在已回国的德国人中间寻找这样的人员。
  但是希特勒政府的胜利很少是彻底的全面的胜利。一年多以后,纳粹党国外组织仍然死守着它在土耳其的一个私人秘密情报机构,那里的一次叛逃事件并没有使这个机构遭受损害,却使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垮了台。空军的一个情报官形容这个机构的特务是“缺乏技术经验的半瓶醋”。
  但是他们的报告是好是坏,客观还是片面,是无关紧要的。
  情报能够左右局势发展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一九四四年八月二日,土耳其同德国断绝了外交关系,博勒企图发动一次外交政变,以便恢复自己的权力的希望彻底破产了。
  7.在主力部队之前
  最古老、最简单和最基本的军事情报方式之一,是士兵十人对敌人的觉察。他观察敌人,听敌人说话。甚至可以嗅得出敌人来。在肉搏的时候,他可以预感到敌人的动作。他意识到敌人将要用刺刀猛刺过来,自己赶快躲避过去。士兵拿枪瞄准的时候,是要用心计的。
  这这当然是最起码的具体情报。但是部队的这种观察,成7 德国军事情报中报告敌人行动的最主要、用得最广泛的方法;虽然越是在高级指挥机构,它同其他情报来源相比,就越显得刁;太重要,但它却是情报参谋写报告的根据。有时个人的观察能提供敌人意图的线索。如果苏联士兵戴便帽,他们大概仍然在防守;如果他们戴钢盔,就有可能发动进攻。
  一九四四年在诺曼底,德国人观察到英国人在狭窄的滩头占领区的小河上架桥梁,并且看到供应品源源运抵那里。他们意识到这是在为突围作准备。
  德国人常常不是只凭——次,而是凭一系列的观察才能发现敌人的动向——进而推断出其意图。一九四二年在俄国中部,他们就是这样获得成功的。
  一零二步兵师的前线是一片平坦、开阔的庄稼地。未耕作的田野上点缀着灌木丛。四处杂乱无章地生长着硬木树和针叶树。北面有几座小山丘。在这一带,无数俄国小村庄星罗棋布,每个村庄只有一条街,两旁是房屋,村庄之间相隔不过半英里。一零二步兵师的前线是南北走向,奥苏达河从东北方向斜穿过去。这条河迂回曲折,约七十五英尺宽,河岸陡峭,走不远它就同俄军后面的一条类似的河流瓦祖扎河汇合,然后一同流入伏尔加河。
  德国部队从野战防御工事和小山上,能够看到两条河流之间的敌人地区。他们看得见俄国部队吃饭、走路、挖战壕;有时还能听到他们的讲话和他们的车辆的声音。把这些观察结果送到师情报参谋那里,他将它们拼成完整的敌情图画,把其中重要部分送给军部。
  显示俄军意图的迹象
  进攻                防守
  戴钢盔            戴便帽
  大炮修正射击         在固定间隙时间,如上午和
  晚上,大炮等密度扰乱射击
  增加观察所,但射击没有    游动炮不时从许多方位进明显增加           行射击
  打扫布雷区,清除铁丝网    布雷,拉铁丝网
  修建简便地下掩护所      修建大型地下掩蔽所
  在前线后面修建真正的炮    修建没有集结点的假炮兵兵阵地,尤其是高射炮阵地,  阵地;高射炮只放在交通中心阵地未被占用,或者只安上假炮
  在前线附近进行不引人注    在相同地区零星出现坦克意的交通运输
  疏开纵队不停地公开行进,   交通不见频繁长时间听到马达声朝着前线而去
  敌人增加巡逻         不增加巡逻
  士兵神经紧张地在炮火地带   士兵行动没有变化活动,说明有新部队到达
  改变供膳和警戒时间      作息时间不改
  在前线出现陌生面孔和说话声  仍然是旧面孔和熟悉的说话声
  携带背包而不带防毒面具     携带防毒面具而不带背包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的战略形势,使苏联有可能发动进攻。一零二师是中部集团军群的一个师,该师前线突出伸向东面一百二十英里的莫斯科。那年夏天,俄军曾经试图攻下这个突出部而没有攻下。这个突出部使俄军感到恼怒,它威胁并诱惑着他们;德军上级指挥部预料俄军会对这个突出部重新发动进攻。而要坚守这个突出部,德军必须知道在这条长长的防线上,俄军将在何处发动进攻。
  只要简单观察一下俄国人及其活动,就能得到大部分答案。十一月五日,星期四,德军发现数百名俄军向一零二师及其南面相邻的一个师的前线行进。俄军早就用远程炮火骚扰一零二师;那一天却头一次发射各种口径的炮弹和一次齐射十六发的炮弹,这说明俄国人运到了一门“斯大林管风琴”火箭炮。看来俄军正在加强炮兵来对付一零二师,并且企图用密集炮火削弱德军的抵抗。当天夜晚,俄军在三辆或五辆坦克的支援下发动进攻,试探一零二师前线的薄弱部。
  第二天,星期五,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德军看见六、七百名俄军成连成连地开往前线。星期六俄军堑壕的活动一如往常,后方只有小规模的调动。炮火继续骚扰一零二师。德军饶有兴趣地看着俄国人企图在烟幕下从一个溪谷转移两门反坦克炮。
  各军、军团和集团军的情报参谋,把以上这些活动同前线其他地方敌军的活动进行比较。看来一零二师对面的敌人的活动比较厉害,说明一零二师可能是敌人的进攻目标。然而,不久以后所有这些活动逐渐消失了,因为绵绵秋雨使俄国道路泥泞不堪,车辆几乎不能动弹,一切活动都归于徒劳。只有到大地封冻、坦克能在路上行驶时,俄军才恢复作战活动。
  十一月十八日,俄军的大炮和火箭炮猛烈轰击一零二师的侧翼,从而打破了沉寂。一零二师第一次看到穿着冬装的滑雪者和雪橇队。它听见敌人在挖地和击锤。俄军为了再次侦察一零二师左翼,对二零七·三高地进行突袭,结果丢下二十六具尸体。随后几天,奥苏达河和瓦祖扎河之间的交通越来越频繁。常规的十天炮火侦察证明一零二师及其邻近部队面对的俄军炮火更加密集了。侦察员摸清了一零二师及其邻近各师的情况。俄军再次进攻二零七·三高地,他们增援前线部队。他们在瓦祖扎河上架设新的桥梁,德国军官通过望远镜的详细观察,看出这些桥梁可以通行坦克。
  上级情报参谋除了拥有这些基本情报以外,还有从无线电上截收的、间谍收集到的以及从俘虏和逃兵的口供中得到的更多外来情报。而敌人部队增援、大炮集中、在侦察中死掉的士兵、在修筑工事和桥梁中消耗的人力物力等等具体事实,最能说服德军使他们相信,俄军打算进攻一零二师并非假象。红军十分迫切需要枪炮和军队,他们浪费掉许多人力物力才是假象。同其他地区相比,他们在一零二师对面的集结规模要大得多,这就向德军证明;俄军的主要进攻目标是一零二师。
  果然,十一月二十五日上午七时三十分,在一个半小时的炮火轰击之后,进攻开始了。一批又一批穿着褐色军装的俄国军队,在二十五辆轰隆隆地喷着炮火的坦克的掩护下,冲向一零二师阵地。德军早有准备。他们进行了反击,对准“预测的主要突击点”,击溃了“意料之中的”苏联冬季攻势中最猛烈的一次进攻。
  德国人主要是通过被动的观察获得了上述情报,从而使他们赢得了这次防守的胜利。但是他们并不只是等着情报送来。他们走出去,主动搜集情报。他们这样做,最经常依靠的是巡逻队。连、营、团的指挥官常常在夜间派遣小股士兵潜入敌军中,仔细侦察他们的情况。
  例如,有一个指挥官要他的巡逻队侦察清楚下列情况:1 ·俄军是准备在前线附近还是在较远的后方设防(而把小股步兵和强大的炮兵留在前线)?
  2 ·敌人的阵地(散兵坑、战壕、地下掩蔽所、交通壕、坚固支撑点、机枪掩体和混凝土掩体)设在哪里?
  3 ·敌人在哪里设立路障和障碍物?
  4 ·在哪里布了地雷?
  5 ·哪里是肉搏战防线?
  6 ·哪里是反坦克防线?
  巡逻队的规模根据任务的艰巨程度各不相同。有时只派遣几个士兵潜入敌人领土。一九四零年初,第九十八步兵师的二八九步兵团派遣了这样一个巡逻队,在马奇诺防线附近连续巡逻了两个晚上以后,写了以下的报告:由第十连温克勒尔中尉率领的巡逻队,于一九四零年三月二日晚越过沙伊本哈尔特以西运动场对面的劳特(从德国进入法国的德语地区阿尔萨斯), 发现在沙伊本哈尔特至尼德劳特巴赫铁路线上有一个(无人占领的)机枪阵地, 在海登堡有一个(无人占领的)地下掩蔽所。巡逻队没有遭到射击而回。
  一九四零年三月三日,温克勒尔中尉和莱帕尔特少尉、梅德里希下士以及二等兵韦尔勒越过劳特又到这个地方,打算沿着东面的铁路路堤进行侦察。巡逻队在铁路线附近掉进一个手榴弹陷阱, 陷阱里的两个手榴弹爆炸了。由于爆炸,法国人知道来了巡逻队。巡逻队赶快返回。温克勒尔中尉受了轻伤。
  战斗巡逻队比这种巡逻队的规模要大。它们除了侦察敌人阵地外,常常还要抓俘虏进行审问,并且搜缴文件。在意大利,第一空降军的这种巡逻队在美军后方十英里远的地方整整呆了三天,观察防御配系、供应线和后备队情况。在俄国,三二零掷弹兵团的袭击队侦察了敌人的领土,袭击队包括两个军士,五个士兵,三个工兵、两支由十个士兵组成的掩护队, 以及(二一二通讯营的)费德雷尔少尉(带着一部电台), 在施特夫勒军士的指挥下,于一九四三年一月十六日下午三时五十五分,从德国主阵地前沿出发, 于下午四时五十分接近敌人的有剌铁丝网。由于天空中的云层很快全消散了,侦察活动不能马上开始。在刺骨的寒风和踏上去嘎吱嘎吱作响的雪地上做准备工作是极为困难的。他们的到来没有引起敌人的注意; 俄国的机枪哨所对着另一个方向发射; 有剌铁丝网高五英尺, 共有三排, 形成一个十五英尺纵深的铁丝网障碍。在这个障碍前面是反坦克地雷, 大约伸出雪地四英寸,一眼就认得出来。铁丝网障碍和反坦克地雷中间距离为三十五英尺。铁丝网前面不远的地方是圆锥状的铸铁拉丝地雷。工兵普罗布斯特下士剪断铁丝网和张拉钢丝,然后往机枪射击孔里塞进一包分离式装填的炸药, 炸约包上还拴了一个致盲弹。一个工兵和一个士兵立刻到突破点以北和以南约一百英尺的地方, 各埋下一个警戒地雷。这时,正北面掩体里的一个哨兵惊叫起来。
  泥灰墙用铁丝网围着, 主阵地的四周围设了障碍。
  在越过障碍时,一个地雷爆炸了,没有造成伤亡。他们冲进去的这个掩体,原来是个取了暖的主阵地, 有一个房间那么大。前几天这里经常冒烟, 给人的印象是,这是一个有人住的掩体,里面还有一个主阵地。主阵地已被炸药包摧毁,那个俄国哨兵被炸死 机枪被炸毁,掩体里面没有别的人。
  这时在俄国人的墙里,大约有三、四十名士兵,从北面反扑过来。他们最初被相距大约三十五英尺以外的袭击队用手榴弹、自动手枪和枪榴弹击退。警戒地雷无疑使故人遭到伤亡。根据(我们士兵)一致的看法,敌人死伤十二至十五人。与此同时, 一个俄国士兵跑向突破点阵地; 他被另外一个警戒地雷炸到半空中。在反击过程中, 有三名袭击队员因中敌人手榴弹弹片而受了轻伤。袭击队又整个炸毁了一个掩体之后,撤出了突破点阵地。由于战场上一片嘈杂, 无线电的声音听不清, 重武器的发射用火花信号指挥。从泥灰墙到俄国铁丝网的途中, 袭击队的指挥官因中流弹而受伤,另一人因中手榴弹片而受伤。
  重武器立即开始发射,而且打得很准,因此可以有把握地推测,这种远距离拦阻射击造成了敌人更多的伤亡,因为炮火集中射向突破点,而且直接命中主阵地前沿。
  查明的情况:1 ·掩体是加了热的,给人的印象,是个生活和战斗掩体。
  2 ·岗哨有铁丝网,敌人主阵地前沿里面布有地雷。
  3 ·部队每次出击,俄军都立刻开始反击。
  4 ·袭击队撤出以后,俄军以重迫击炮和反坦克炮火回击, 与上次作战不同。
  5 ·突破点的俄军阵地布有重重铁丝网。
  6 ·突破点以东约二百英尺, 显然是居住处。
  7 ·根据前面的袭击队的侦察, 第六连对面的俄军兵力最强。
  结果:袭击队队长、两个袭击队员和两个工兵受轻伤。
  一个战斗阵地连同一挺机关枪被炸毁,一哨兵被炸死。
  在回击中,十二至十五个俄国人被击毙。
  上述情报使团长更加了解敌方的情况,从而有助于他更有效地率领部队。
  巡逻队,甚至战斗巡逻队,都是徒步的。在阵地战中,这符合侦察的基本概念:它在主力部队前面侦察,向它及时报告敌情,但是部队在行军时,就需要有一个比主力部队行动得更快的侦察队,才能满足要求。例如步兵,就需要骑兵来侦察。因此步兵团就得有—些骑兵排在主力部队前面进行侦察,每个骑兵排有三十三名骑兵。
  由于师是若干兵种联合组成的,能够独立作战,因此它需要一个比较能够靠自己维持的侦察单位。德国每个步兵师都有一个侦察营。实际上每个侦察营是由一个主要作战单位和若干支援单位组成的——它本身俨然象个小型师。
  侦察营的正规形式,是在第一次,第二次和第十二次动员“高潮”中总共动员的四十八个师中建立起来的。每师的侦察营里,侦察部队由一个侦察骑兵中队,人力支援自行车中队,携带着火炮的重武器中队,以及两辆轻便侦察车组成。虽然摩托化步兵师全是摩托化部队,其他大多数师却用自行车中队代替骑兵中队。每个这样的侦察营总共大约有六百人;正规侦察营还有二百名骑兵。
  他们为师长进行侦察,并向师长报告,而不是向情报参谋报告。这些骑马和乘车的侦察部队,往往在黎明前出发,一般分成三队。中间的一队沿着所在师的主要前进道路前进,其他两队在左右两边的道路上前进,整个行进正面有五英里宽。如果他们遇到敌人的阻击,自行车侦察中队和重武器中队就加快速度赶到前面,放下自行车,形成突围力量。
  骑兵侦察队在师前面十五和二十英里进行侦察,有时他们夜间不回到师里,呆在外面,通过骑兵无线电通讯排接受他们第二天的任务。他们不仅报告敌人的位置,还报告地形。例如,在法国战役期间,第三步兵师的侦察部队报告,跨过塞穆瓦斯河通向奥泰斯里维埃斯镇的桥都太窄。师长派工程兵前去修建了自己的桥梁。
  德国在战争中从进攻转为防守,在俄国的战斗常常是阵地战,这就决定了侦察部队的厄运。部队不象大举进军时那样需要他们了。许多侦察部队的骑兵中队并入在崎岖地带打游击队的骑兵团里去了。一九四三年十月,部队终于得出了合乎逻辑的结论。它把侦察营改为枪手营——比普通营有较强的火力和机动性的步兵营。师长们把他们当作后备队,哪里形势特别告急,就把他们投向哪里。前侦察队员沮丧地说,他们成了师的救火队。
  原则上,侦察员必须在主力部队前面活动,但是不能用马代替坦克进行侦察。只有装甲车才能代替。海因茨·古德里安上尉在二十年代就认识到这一点,当时他无视凡尔赛条约禁止德军拥有“装甲车、坦克以及一切类似装备”的规定,开始建立起一支德国装甲部队。
  装甲车为了要向行动迅速的装甲师的师长报告敌人在哪里,常常需要跑得很远,而且经常要越过崎呕的地带,它们必须能跑很远的路程,以便穿过田野、涉过溪流、爬过山丘、越过战壕,而且要机动灵活。有时它们不得不冲过敌人的阻截,到前哨基地的后面去观察。因此它们携带着盔甲和武器。但是有史以来,侦察部队都不是战斗队。如果它们遭遇占压倒优势的敌军,它们就不能抵御作战,只好退到它们能安全地观察敌军并向上级报告的地方。为了便于这么做,德国重型侦察车另有一套面向尾部的驾驶系统及其驾驶员,这样侦察车就能迅速倒退脱离危险。(当侦察车向前行进时,尾部驾驶员的工作,只不过是看看景色逐渐消失罢了。)
  德国军队在一九二六年开始发展装甲车,以满足这些要求。它最初要建造八轮或十轮装甲车的野心勃勃的计划太费钱。一九二九年,军方颁发了六轮装甲车的说明书。这种型号的车辆在三十年代初投入批量生产。这些装甲车成为陆军后来建立起来的装甲侦察营的基干力量。这种车就是Sd·KfZ 231(231 型特种摩托车)。虽然它有倒退驾驶系统和其他特殊性能,但它基本上是安装在卡车底盘上的一个装甲车。由于标准迅速提高,它的越野性能很快就不适应了。
  因此到了一九三五年,德国有了钱,而且正在进行重新武装的时候,开始研制八轮装甲车,依旧是原来的性能和Sd·KfZ牌号。
  这种漂亮的车辆,每一个车轮都有独立的悬置和传动装置,每一个车轴都联着一个独立的方向盘。这样它不仅具有可同履带车辆相媲美的越野性能,而且速度要快得多——每小时五十英里。它有半英寸厚的装甲板,有一根四分之三英寸口径的炮管和一挺机关枪。每辆车载四名乘员,包括车辆后部的驾驶员,最大行程约二百英里。这种装甲车有三种型号:Sd·KfZ·231 (八个轮子),有一个活动炮塔;Sd·KfZ·232 (八个轮子),有一台无线电,但炮塔是固定的;Sd·KfZ·233 (八个轮子),炮管口径比较大,车顶是敞口的。一九三七年,这种装甲车开始取代六轮装甲车,到了一九四一年,它成为德国军队的标准重型装甲侦察车。
  但是这种车没有使用很久。因为它到了俄国坑坑洼洼的泥泞道路上就陷入泥潭了。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希特勒下令停止生产这种装甲车。他以另外一种车来代替,这是更加现代化的八轮车,一九四零年为适合热带地区使用而设计的。
  它的发动机有十二个气冷式汽缸,它的型号是Sd,KfZ·234 ,一九四三年七月投入批量生产。这种车不仅能在俄国某些最恶劣的条件下行驶,而且也能适应战争的新要求。它有一根三英寸口径的长管炮,装甲板达一英寸厚。除了这种八轮装甲车外,德国人把半履带式车体的Sd·KfZ·250 型装甲运兵车,改装成Sd·KfZ·250 /9 型装甲车。这是一种适合于在最困难的条件下行驶的重型地面侦察车。
  补充这些远程车辆的,是轻便侦察车。一九三七年第一次投入使用的这种轻便车共有三种型号:Sd·KfZ·221 ,可坐两人,在敞顶炮塔上有一挺机关枪;Sd·KfZ,222 ,可坐三人,有一根四分之三英寸口径的炮管;Sd·KfZ·223 ,带有一台无线电。虽然这种车速度比较快(每小时达四十英里),装甲厚(达半英寸),机动灵活,每个轮子有独立的传动装置和独立悬置,但是它的越野性能并没有部队对于这种车辆所期望的那么好。尽管如此,它仍然是使用最广泛的轻便侦察车,整个战争期间都在使用它。
  这些重型和轻便侦察车,成为装甲侦察营的核心装备。
  战争开始时,每个营有两个装甲车中队。每个中队有一个重型侦察车排和两个轻便侦察车排。重型侦察车排有六辆较大的装甲车。同样,这些装甲车不是听从情报参谋的指挥,而是听从师长的指挥,它们象梭镖一样插入师主力部队前面的陌生地区。它们设法找出敌人的大致所在地,用无线电向师部报告哪里有障碍物、哪里有路障,哪里有反坦克炮,以及它们同敌人遭遇的情况。
  一旦同敌人遭遇,师长派出他的两个轻便装甲车排,共计十二辆较小的装甲车。他们密密地围住大型装申车看见有敌人的地方。它们伸出小小的触角,从更多的地方寻找敌人,因而能更准确地发现敌人的位置。当两军的主力部队将要发生冲突时,这种情报自然就更加急需了。支援装甲侦察车的是一个摩托中队和一个重武器中队。一旦小规模战斗扩大,摩托中队迅速到达以捉供火力。重武器中队包括一个炮排,用来支援摩托兵,和一个工兵排,用来帮助车炮渡过溪流和越过其他障碍物。 (这些部队在执行所在营的其他主要任务,例如前去占领并守住重要据点,掩护师的活动以防敌人看见的时候,都起很大作用)。再加上一个通讯排和补给队,这个营的编制就完整了。
  战争期间,这种装备、编制和一些名字都改了。在准备进行俄国战役时,德国军队从一九四零年五月的十个装甲师扩充到第二年的二十一个装甲师。坦克生产处于优先地位,装甲车的产量落后了。结果,许多新的装甲师的侦察营,只有一个侦察车中队和一个排,而不是两个侦察车中队。然而在一九四三年,希特勒和古德里安改组了装甲部队的指挥机构,以图再次转入进攻。他们把中队改名为“连”,因为中队这个词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跑得很慢的马,而“连”这个词早就是坦克兵所使用的了。他们增加了原来每营两个甚至三个装甲侦察车连的数目。他们把陷在俄国无法脱身的摩托兵改为乘坐装甲运兵车的步兵。不过,所有营的编制和装备并不都是一样的,特别是后来投入使用的Sd·KfZ234 和250 /9 都分配到最需要的侦察部队,而且分配得很不平均。
  侦察营通常侦察最当前、最局部、因而也就最富有战术意义的形势。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五时三十分,在北非的第三侦察营报告,敌军装甲部队正在阿杰达比亚以北十英里的沿海公路上行进。这支装甲部队由装甲车、士兵和大炮组成。第十五装甲师得到通报后,将这支装甲部队赶跑了。地面侦察结果偶尔送到元首的形势讨论会上。
  一九四三年三月五日,约德尔对希特勒说: “敌人第一次出现在斯贝特拉以东,它被西迪布齐德地区的地面侦察部队发现了。那儿还有一些坦克和别的一些活动。现在南部地区的情况已经完全清楚了。”
  地面侦察部队不能保证消息完全可靠,因为指挥员有时候从它的报告中得出错误的推断。一九四一年十一月,隆美尔从第二十一装甲师的侦察营听到英军装甲车辆大量活动的消息。他以为这只不过是武装侦察而已。事实上,这是英国大规模进攻的开始。
  其他形式的地面侦察,如同装甲车辆那样有它自己的高度专业化办法。十二个特种工兵排在俄国前线的几个点埋设音响传感器。这些传感器,或者叫做测音锅,呈圆筒形或圆锥形,大约高十六英寸,直径五英寸。它们埋在地下。用电线把它们同中心监听站联接起来。监听站里有经验的工作人员,根据噪音的音质和音量,就能辨别出敌人在进行什么活动。
  这些传感器主要是探察敌人的坑道或者炸弹的定时装置。但是它们也能听到一个步兵侦察员的到来。传感距离取决于地面质地:在软质地面上是十五至二十码;在硬质地面上是三十至三十五码;在冰地上是八十至一百码。一旦听到若干敌人步兵来了,中心监听站就引爆靠近这些步兵的地雷。特种工兵排分布在前线的一,二英里的地面上,但是由于他们不断疏开,他们的有效作用就减低了。此外,敌人的炮火经常炸断他们的许多电线,因此在战斗中,特种工兵排很少有机会引爆他们的地雷。最后,德军在战争后期节节败退,他们埋没测音锅和地雷的机会也就减少了。整个音响传感器计划始终不过处于试验阶段——有一个并非最不重要的原因是,这个计划完全是防御性的,绝不可能在通往胜利的道路上带来许多希望。
  一种重要得多的特殊地面侦察,是准确测定敌人的炮兵阵地。德国在重新武装期间,在许多炮兵团里建立了炮兵观察营来做这种工作。其中包括声测队和光测队。光测队从相隔各为半英里的三个点来测出敌人炮口焰的方位,在地图上画出线来,再看这三条线在哪里交叉。声测队在有雾、下雨的时候以及在有山梁的地方进行活动,和光测队的测量活动互为补充。它根据四个传声筒收到的炮弹出膛的轰响声和炮弹嗖嗖到达之间的时间差,来测定敌人大炮的方位。
  下面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克里米亚塞瓦斯托波尔前面的一个观察营,从一九四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午七时开始的二十四小时内,测定了十五门俄国大炮的位置,其中有八门大炮是首次发现的。这八门大炮中有四门的坐标位置是:(“h”代表“横坐标”,“v”代表“纵坐标”):目标655  h43 500  v34 140  误差(180*300 码)。
  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午四时十五分至七时向未知地区发射了六十发炮弹。三门火炮,中等口径。
  目标656  h43 655  v33 385  测量精确,从下午十时五十五分到十一时二十五分向未知地区发射了六发炮弹。
  一门大炮。
  这种情报通常送交炮兵指挥官,以便他能向敌人炮兵阵地发射反击炮火。在西线战役期间,第十四观察营遭受了敌军远距离炮火的准确袭击。在克服了一些困难以后,它测出了敌军大炮方位大约距离观察营六英里,正好在瓦雷格姆的西南。它把这份情报交给德国炮兵连,后者就开始发射炮火。观察营继续观察弹着点,通知炮连校正大炮射击目标。
  炮兵连开始准确地发射炮火了。一个炮弹接着一个炮弹呼啸飞过。法国炮兵连沉默了。后来德国人发现他们的炮弹正好击中法军炮兵阵地,有一发炮弹正好落在一门大炮上,法国的大炮都被摧毁了。
  关于敌军大炮方位的情报也送给情报参谋。他观察敌军在哪里增加或减少大炮。这有助于他判定俄军是准备前进还是撤退。
  战斗本身是最终的侦察。只有在这个时候,敌人才暴露它的全部实力。在交战以前,敌人并不总是让所有的大炮都发射的,这既是为了节省炮弹,同时也是为了隐蔽发射阵地。但是在打仗的时候,敌人常常需要使用全部大炮。敌人使用全部大炮以后,也就把它们全部暴露了。敌人还暴露它的战斗意志、战术和实力。条令规定,为了在作战的关键时刻获得这种情报, “战斗报告是必不可少的。”一八八七年野战勤务条令说: “战斗提供判断敌人的最可靠的根据”,这句话一直没有被改动,它概括了德国军队的哲学。
  8.从天空看世界
  一九四二年春天的一个晴朗的下午,空军上尉西格弗里德·克内迈尔驾驶着容克Ju 88 式飞机离开了克里特机场的跑道,向东方飞去。太阳照在蔚蓝色的地中海上,泛耀着银光。快要到达塞浦路斯的时候,他将飞机向右倾斜,往南飞去。飞机仍然在往上升。机舱里,坐在他后面的空勤机械师在监视着仪表,无线电观测报告员再次检查了他的两架大型照相机。这架经过改装的轰炸机升得越高,变得越冷,但飞机里面的空勤人员却不冷:他们穿了电暖服很暖和,不过有时电线短路,他们得挨几下烫。
  飞机的两架发动机就象这天上午那样,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在上午执行任务的时候,克内迈尔和他的两个空勤人员在苏伊士运河上空从北往南飞,对着它拍照。英国人把船开进了这条运河,显然想要强行跨过敌海,到四面被围的马耳他登陆。甚至在克内迈尔下午飞行的时候,照片分析员已经在分析他于上午拍摄的几十张十二寸见方的照片了。他们用放大镜仔细察看那条细长的运河上看上去象一些小片小片的东西,以便确定每一条船的类型,以及聚集在这条运河上的船只的总吨位。
  这次第二趟飞行,是要完成上午未完成的侦察任务,提供有关亚历山大港的船只的情报。起飞一小时之后,克内迈尔从朦胧的地平线上,逐渐看了他的元首欲与媲美的那位征服者在赐福人间的尼罗河口建造的那座历史古城。征服者以他自己的名字亚历山大命名这座城市,在这里,欧几里得曾经教过书,大图书馆曾被付之一炬,安东尼为了克莉奥佩特拉丢了一代王朝。没有航标指引这位二十世纪的飞行员到这里,但不久他就出现在这座大城市和它的海港的上空了。他在三万七千五百英尺的高空翱翔着,高射炮火和敌人的战斗机要想打着他,还差得远哩。
  Ju88式飞机向右倾斜。克内迈尔命令照相机开始拍照。
  每隔几秒钟,照相机自动拍照一次。一架照相机的有效焦距大约是十二英寸,它拍摄的范围比较广,另一架有效焦距约二十英寸,专门拍摄小范围内的详细景物。克内迈尔稳住飞机,从座舱窗口向外眺望。脚下万顷碧空,映衬着黄褐色的地面,可以看到英国的战斗机无可奈何地旋来转去,再也升不高了。“就好像观赏一个鱼缸,看里面的鱼在游来游去”,克内迈尔尔后来这样形容他见到的情景。
  但是,当他沿着海岸线继续向西飞行的时候,情况就发生了变化。英国的战斗机虽然不再追赶,高射炮火却在他底下轰隆轰隆地开花了。似乎没有一发炮弹击得中这架容克式飞机,但是过了一会儿,一个螺旋桨发生了故障,发动机不得不关上。飞机往下降,克内迈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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